在这个时代没有绝对的胜者和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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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兄妹谈心1
2018年5月15日，17:30分，高专特殊医疗部内。
七海明源醒来的时候，来看望的学生后辈都已经回去，只有七海建人守在病床边，趴在床沿睡着了。
“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听到动静，七海建人捏着鼻梁醒过来。
“还行。”七海明源眨眨眼，感觉基本能看清人脸了，“哥，你去旁边床躺一会儿，跑了一天肯定累得不轻。”
“小兔崽子，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是你故意拉我来这边拉磨的吧，还有那个小测，直接跟我说明白不好吗？”七海建人看着那袋快要挂完的盐水说道。
“呵呵，你猜到了啊，说明白了测试就没有太大意义了。”七海明源古怪地笑了一下，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笑笑笑就知道笑。让别人听了还以为这房间钻进了猫头鹰呢。”七海建人一边帮七海明源调停输液泵，一边骂骂咧咧给七海明源头顶的退烧贴摘下来，换上了新的。
“感觉这里环境怎么样？”七海明源避重就轻地回应了七海建人刻薄的今日一骂。
“比我们上学那会儿要好。”七海建人如实回答。“学生要多，设备更齐全，教学更系统，对接每科的班级教学任务分的很细，外出任务也更合理，有点大学专业课的影子，但算精品小班？”
七海建人分析的头头是道，七海明源一边听着安静点点头。
“那哥你觉得，现在或者未来这里会变得更好吗？”
这里，是指哪里？
如果说学校，那确实还可以变得更好。
同样的，也不能只说好处。学校规模大了，学生多起来，势必会出现管理难以一步到位，架构松散，资源分配不足，甚至光是人际交往，就可能导致霸凌事件或者其他团体派系问题。
人少有人少的缺点，人多有人多的坏处。
但这里，指的并不只是学校呢？
而是整个咒力全公开的社会呢？
民用对咒灵武器的普及，让普通民众有了对抗咒灵的基本能力，术师身上的负担变小，对于他这样的术师和普通民众来说自然是好事。
但因公开咒术界动摇了自己基本地位和利益的好事者，肯定会因此感到不满，更有甚者会大打出手，搅乱本来向好的局面。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有心智的咒灵，这种像是为了种群生存而奋力反抗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最后，这种武器否存在军事化可能。即便普通人不会想到这里，难免会有些人会动这样的心思。
当然这个疑问七海明源很早就考虑过，除了ST系列对术师武器可以限制术师的术式发动和咒力外，现阶段而言没有那种能力和技术去支持专用武器针对人类，但长此以往呢？真的不会出现那种技术和能力吗？总之话不能说死。
光考虑到这方面问题，局势看起来确实是不太明朗。
不过这段日子，好像发生了一些大事，自己也被拉进来掺和了一脚。
很久没出面的五条悟也突然回到了日本，今天回来那架势看样子不只是为了安抚人心，更像是一种……全面示威。
用五条那张狂的个性翻译一下示威大概会变成：
［事到如今，我不在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才搞到这种程度？如今我回来了，就抓紧该死的死，该求饶的求饶，别逼我踢着你们屁股排队上西天。］
可是……
五条之前为什么出国？
七海建人皱眉，有种不太妙的想法，他看着蔫蔫得像根裙带菜似的七海明源，她病恹恹地用仅剩的那只手抓了抓腮，看起来相当人畜无害。
呃……该不是类似钓鱼的圈套吧？
饵是失去了五条悟而且刚公开咒术界，嘶——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合着这是一圈大清扫？
具体细节他这个局外人不清楚，但按这群人尿性也不是做不出来，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太让人无语了，刚公开的咒术界谁知道有多乱，成果还不稳就来这么一出大戏。
……不过要是让他来从各方面衡量，这个机会确实不可多得……
啧——真不想承认能和那群人想一块儿去！
看见七海建人像是在发呆，七海明源正准备面无表情地把脚蹬她老哥鼻子底下试探。
七海建人血脉觉醒，迅速摁住七海明源不老实的腿，让她今日如同奶牛猫一样附魔的密之行动泡汤。
都怪七海明源这个节骨眼上冷不丁提出这个问题，问的他措手不及，想了这些有的没的。
“说实话我现在不太清楚局势，好与不好，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让我想这些到底要干嘛。”七海建人还是很慎重的给出了他的答案。
“既然肯回来想必私下想了不少，就是让你想的更清楚一些。”
七海抿了抿嘴像是在笑。
“不过，哥你这个回答就很好啊。好与不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当然五条老师那种特殊情况也算。”
和七海明源一起生活这几年，七海建人其实很少见到七海明源的笑容，这个孩子活得也够辛苦。
七海建人拍拍七海明源的头，于是七海明源在这温情一刻之下说了一句：“哥，我大概有三天没洗头了，今天还流了好多汗，你下午抓我头的时候就想告诉你了。”
七海明源这人就这德性，七海建人劝慰自己，然后收回手在七海明源衣服上擦了几下。
显然七海明源不在意，转而继续说下去：“普通却不会反抗的好人，坏透底无端攻击别人的人，和两边观望的人，哪一个时代的底色都是这样。”
“只有普通人和坏透底的社会，必然会慢慢被坏透底侵占，极端情况下失去平衡，只剩坏透底的人。同样的，大环境下坏透底的人占比一旦超过普通人，那么这个社会多半还是会滑向全部都坏透底。”
“纯粹的好人很难有，也很脆弱，所以现阶段就是要往这个几乎是坏透底的环境里，打造输送足够多的观望的人。”
“打破这种长久以来的结构，就此构筑新的‘平衡’。这是我和老师们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
“一路走来，看起来好像随手可及的‘平衡’却永远在动荡。
坏事总是能成群结队积少成多，好的事却不能接二连三一直好下去。
有时候我总想，物盛则衰，时极而转，这句话从古至今流传下来它最可能想提醒人一件事：没有什么是恒久不变的，当然在今时这个环境糟糕压抑透了的情况下一样适用。”
“当下会不会变更好？
还是未知数。
但一直保持原样，一定不会变好。”
一直保持原样，一定不会变好。
七海建人心里重复一遍最后一句话，脑海浮现出那天穿过校舍走廊时看到的横幅竖挂，其中有几句突然连成了一段话：
这不是最好的时代。
但这也不是最差的时代。
这是一个不断书写滚滚向前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没有绝对的胜者和败者。
然过去已不可改变，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七海建人终于看向七海明源，本来她因为伤痛而暗淡的双眸正熠熠生辉地看着自己，他感觉自己被那个充满光亮的眼神拉到一个岔路口。
一个被他早早抛弃的岔路口。
七海建人的高中时期几乎填满了化不开的灰色。
在那样破败不堪难以回首的青春里，也曾有寥寥数笔人生理想，也曾因为身怀异能而心生抱负。
最终还是败于生死世俗，走向平庸。
［好结局：你作为咒术阶层某次权力游戏下的幸存者，活下来，成了另一边茫茫大众的一员］
幸存者？呵，更像是退出舞台的失败者吧。
自己尚未查觉的不甘心，让他每天在矛盾中摩肩接踵。
那时，普世价值观并不接受术师。自己要好好隐瞒，辛苦伪装，不然还会被排挤出平庸，这多可笑啊……
适普化每一天都很煎熬，苦于交际，苦于生活，苦于孑然一身无处可诉。
细碎绝望堆积起来的疲劳，如同无孔不入的水流，渗进他的身体，肿胀他的内脏，膨胀他的四肢，试图让他变成人类社会期许的标准形状。
明明是自己选择的路，但走的那么疲惫不堪。那时候有相当一段时间需要靠吃抑制类药维持这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回到那个过去，那个连人命都可以随意轻贱抛弃的残酷世界。
所以才像是执迷不悟一般，选择在普世里不肯回头。
如今，他被七海明源那个眼神带回到他选择离开的那个岔路口。
看她一铁锹砍断那个岔路口的指向标，把两条路中间的阻隔铲平，还马马虎虎用压路机往前推了一段，虽然铺的不太平坦，但是至少看起来真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指着这合二为一的一条路对他说：走吗？
走吗？
走啊。
走吧。
这样就很好，回来就很好，这样走下去就很好。
七海建人望着病床上的七海明源这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