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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无私,故成其私(11)

    杭澈眼看地上的男人抓了把泥土,连忙抬手,果然下一秒眼前一片混沌,她冲着身后喊,“你和夏枳去抢孩子,我和小马对付他们。”

    说完二人冲过去抱住女孩,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妇女大声惊呼,但男人那两只厚厚老茧的双手枯木一样死死地拽着女孩的左手,她们怕拽疼女孩,一时焦灼。

    杭澈和小马挡在他们前面阻隔了外村的三个男人,他们虎视眈眈,都不知对方的深浅,也就不敢轻举妄动,杭澈小声说,“小马你帮她们。”

    “好!”小马回身勒着李叔的脖子,“李叔快放手!再扯姑娘手要断了!”

    男人憋着气难受,满脸通红,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扯小马的手臂,断断续续咬着牙说,“我就不松手!要松你们松手!”

    夏枳真是看不下去,抬起脚落下,狠狠地踩了男人解放鞋,男人吃痛啊的一声手一放重重倒下,直接压在小马身上,两人摔作一团。

    眼看夏枳和宋知抢了孩子,对面三个男人不能无动于衷了,作势就要冲上来,“你们快上车!”杭澈大喊。

    “不能让她们上车!”二叔也跟着喊,三个男人齐齐上前眼看就要抓到衣角,杭澈一个扫腿,吓得三位连连后退,她脚步落定,右脚微微退后,伸手摆出巫家拳的经典招式。

    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后发制人。

    刚刚被拳头打了肚子的男人心有余悸,下意识一只手护着肚子,空手打不过就要想办法,“抄家伙!”

    “别冲动别冲动!棍子是要打死人的啊!”年长一些的夹克男拽着年轻男人,无奈两个小年轻已经急红了眼,根本不听,跑上三轮车抄了两根木棍跳下车来。

    “小马,你你你你快来,这车我不会开啊!”夏枳冲不远处地上两人喊,宋知把孩子推上车之后四处找,墙角有一根拇指大小粗的树枝,她立马冲了过去捡起来跑过去递给杭澈,“现在可以了!打伤我来负责!”

    对方拿了武器,自卫完全正当。

    杭澈点头,以树枝为剑,在空中挥了一道,一阵风呼啸而过,树枝直指大地,她目光凝视,挑衅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草,他//娘的还会耍棍子!”

    男人骂了一句冲了上来毫无章法地挥着棍棒,杭澈定身不动,在那人即将到达眼前时,利落侧身,树枝狠狠地抽在男人的后脖颈。

    这一招是之前舞剑老师教的招式加上拳法老师传授的“避强攻弱”,如果是剑,早已从后封喉。

    一声惨叫伴随着旁观者的惊叫,男人扔下棍子双手捂着脖子疼得直不起身。

    小马两条腿死死地扣在李叔肚子上,双手勒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起身,“你个兔崽子,你他娘的,信不信我告你爹!”

    “告吧告吧!你告得还少嘛!”小马就是不松手,两个人在地上扭打。

    夏枳急得不行,又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来拉地上的小马,“别管他了别管他了,快去开车!”

    小马从来没打过架,只知道扣住人,用力不免失了水准,要不是夏枳及时来拉,李叔那伸出来的舌头恐怕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小马被夏枳从地上拽起,李叔坐着拼命咳嗽,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另一个男生举着棍子,双手不停地调整力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半蹲着马步,脚步跃跃欲试。

    “速度要快!动作要轻,出手要准!”拳法老师的口诀在她脑子里响起,没等男人反应过来,杭澈直冲上前,手中树枝挥动狠狠地抽在握着棍子的双手上。

    又是一声惨叫,棍棒落地,男人不停地转着圈挥着手,旁边的二叔一看吓得后退了两步,杭澈望着他微微点头,转身准备跑过去上车。

    小三轮发动着,眼看她们就要把人带走,杭澈刚伸手给宋知,李叔连滚带爬冲过去,拽着杭澈另一只握着树枝的右手,洁白的卫衣上沾上泥土和污渍。

    “不许走!把她给我放下来!”

    车辆已经发动,刚才被拽着两边的小女孩现在换成的杭澈。

    宋知拿起手边的包裹就要砸人。

    “知知!那是包!是包!包!”夏枳大喊,宋知一看手里拿的是杭澈的书包,一把扔下,拎起另外一袋花生冲要上前的男生砸去。

    杭澈被拽着手腕,树枝根本用不上力道,眼看其余人也要冲上来,凶多吉少,可在电光石火间,居然从隔壁院子冲出来一头驴来。

    毛驴突然发癫挣脱缰绳冲向男人,大家从没见过跑起来这么快的驴,吓得四处逃窜。

    那驴目标明确,横在外村人和老李中间,在他面前刹住脚,老李两只手拽着杭澈侧头和它对峙着不敢轻举妄动,驴子抬了抬蹄子打了个响鼻。

    “你这畜生,还不给我滚回去!”他踢了踢脚,毛驴突然转身一个后踢直接踹了他的腰,直接把他掀翻在地。

    因为惯性,老李拽着杭澈的手使劲一拉便倒地不起,只听骨头咔嗒一声,杭澈嘶了一句被拽上了车。

    车辆缓缓开动,那头驴张着大口就要去咬地上老李的脖子,隔壁邻居听到动静冲出来挥着皮鞭叫骂,老李根本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撑着腰连滚带爬地往前跑,好在邻居及时跑了上来拽着绳子阻止了毛驴,场面一度惊心动魄。

    万物有灵,各有不同。

    “啊啊啊啊,现在怎么办啊!”夏枳转身盯着那头驴。

    “跑!”宋知大喊。

    杭澈和宋知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毛驴在那一群人中拼命挣脱,主人挥着皮鞭,其余的人加上老李爬上门口的三轮车想要掉头,犟驴死活不动,就挡在路中间,任凭主人呵斥和鞭打。

    小女孩吓得不轻,蜷缩在中间,抱着双膝靠在宋知怀里。

    “我现在联系妇联还有学校,等我们到了镇上把孩子送过去!”小马一边开着车一边拿出手机给夏枳让她按照指令拨通电话,夏枳拨通之后把手机贴在她耳边,小马扯着嗓子把事情简单汇报了。

    于是她们在前面跑,后面三轮车跟着追,李叔还有两个拿着棍子和绳子的男人在三轮车后面探着头喊,“别跑!来人啊!人贩子偷小孩啦!”

    这话一出,路边和家门口的村民纷纷拿起农具跟着车一起,有些还跳上了三轮。

    于是跟着的人越来越多,一群人经过学校,又喊又叫的,“前面的!把小马的车拦下来!我女儿在她车上!”

    路边的村民莫名其妙,小马也跟着喊,“王伯啊!早啊!”一阵风呼啸而过。

    “王哥你干啥呢!怎么不拦住她!”

    一群学生从学校跑出来看热闹,老师都喊不回去,小路上跟了好几拨人。

    路边的老王挠了挠头发,不明所以,看着小马后面跟着老李,老李后面跟着一群村民,村民后面跟着一群小孩,他抽了自己一巴掌,晴天做什么梦?

    杭澈用左手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小女孩做了几个动作,应该是手语,可是她们看不懂,小女孩又拉了杭澈的手,宋知和夏枳都凑着,女孩一笔一划下写: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杭澈故意放慢了语速,注意到女孩一直盯着她的唇,又夸张了嘴型。

    女孩认真地盯着她说完,又急忙拉过她的左手,用右手在掌心写,“老师说,要知恩图报。”

    看她写完,三人相视一笑,女孩虽然皮肤有些黑,但五官立体,眼神明亮,亭亭玉立,十分招人疼爱。

    果然,小三轮比不过大三轮,尽管小马已经加足马力,后面的三轮车还是趁着村口大树的空地直接绕到了她们前面。

    又是一个急刹车。

    吃了火药的老李和隔壁村接亲的三人跳下车,后面跟着的十几个村民和孩子也围在大树下,她们就这样被紧紧包围了。

    老李扶着腰走上前伸手拽着女孩就往车下拖,几人想拦根本拦不住,因为另外年轻男人的棍子已经架在了她们的脖子上,冰冰凉地一用力,压着肩膀生疼。

    村民一看这不是小马和支教的老师吗?纷纷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啊?你知道咋了吗?”

    “不知道啊,听老李说是有人fan子。”

    “对啊,我就是听他这么喊才跟上来的。”

    “那几个不是来村里教书的女人吗?她们怎么被抓起来了?”

    女孩赖在地上,老李强行拖着在地上滑出一道线,周围人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插手,“死丫头出去读了两年书翅膀硬了敢和你爹对着干了是吧。”

    “你把她放了!我已经和镇上联系过了,你再不听劝,给你抓牢里去!”小马刚想起身就被压了下来,坐在驾驶座上喊。

    老李本来就火大,一听被喊了大名,气不打一处来,“小马!我他娘可是看着你穿开裆裤长大的!你现在要跟着外村人欺负自己村里人?”

    矛盾一下子被扩大,村民们纷纷上前,小马急忙解释,“大家听我说!李叔女儿才上初三还未成年,这个年纪嫁人是违法的!”

    村民停在原地不动了,一听到违法没人愿意出头,老李一看大家有些犹豫,仰着脖子对大家喊:“少拿违法吓唬人!别欺负我们不懂法!我们这么多人,看哪个人敢来抓!看警察相信谁!”

    “而且你们看。”老李说着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腰部粗糙黝黑的肌肤,上面果真有一道淤青,“她们几个人多欺负人,看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李茂忠你在胡扯些什么!”真是血口喷人,小马激动地辩解。

    众人连连摇头,露出难以置信无法接受的表情,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大喊,“小马你哪儿边的!怎么帮着外村人欺负我们啊!你还是主任呢!”

    小马急得结巴地说不出话。

    “她们昨晚还帮着疯婆子!根本就不是好人!”

    “昨晚孩子明明不在山上却带我们跑那么远,分明就是故意的,谁知道她们有什么目的!”

    夏枳可受不了这个冤枉气,“我们能有什么目的?还不是帮你们抓偷树贼,帮你们找小孩?!是不是都给你们解决了?”

    这话不假,一时间大家也无法反驳。

    老李指着她们,“乡亲们乡亲们,她们随随便便就给牲畜几百块钱买吃的,这种有钱人哪里是帮我们?就是打发找乐子!把我们当猴耍!”

    一提到有钱人,大家伙脸上都挂不住,就好像被戳了命门,他们知道自己穷,但被人说穷就万万不行,手里的棍子被攒的发出摩擦声。

    就在矛盾即将爆发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冲出来一个疯子。

    对,一个女疯子。

    疯女人举着锄头往小马那边冲过去,几人吓得闭了眼,身后有人扣着,这下真是插翅难飞。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一声呵斥提醒着她们睁开眼睛。

    疯女人散着头发,追着外村男人跑,她从来不管轻重,架势足以震慑住这两个愣头青,几人被追着跑到村民那头摔在他们脚边。

    一个小家伙从众人脚边挤出来冲上去抱住李叔的手,狠狠地咬住。

    “李财弟!龟儿子!敢咬老子!”老李吃疼松了手,女孩在地上滚了一圈,“姐姐!姐姐!快跑!姐姐快跑!”

    小家伙抱着亲爹的大腿,像个挂件一样挂在他腿上,男人挪不动道,“你这个白眼狼。”

    老李一手拎着男孩的衣领,直接悬空挥着手掌打着他的屁股。

    千钧一发之际小马发动车辆,杭澈拉着宋知冲过去拉着女孩奔跑,小燃那辆三轮车倒退两米甩尾而停,“快上来。”

    小财第一边哭一边喊,“姐姐快跑!姐姐快跑!”

    疯婆娘,发疯似的拦住村民的路,一边挥舞着锄头一边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喑哑的嗓音怒吼着,像是要吼尽多年的不公来,声声振聋发聩。

    杭澈把宋知推上去,抱着小哑巴,宋知在车上接应,最后,她一跃而上。那辆小三轮神奇地从大三轮旁边贴边而过,冲上了石板桥,彻底离开了村口。

    连续两日的太阳,吸干了土路的水分,尘土飞扬,疯婆子拦在桥上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武器。

    夏枳回头和坐在三轮车上的三人,望着越来越远的那棵千年古树。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像慢镜头一样随着距离越来越模糊。

    尘土间,杭澈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女人。

    那个100年前的女人,一身红色衣裳,手持龙泉宝剑,脊梁挺直,目光坚毅。

    虽万千人逆之,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