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去,粘在后黑板上的那张成绩单也逐渐在她眼前清晰起来,温折春不太喜欢这张纸,每次看到她的名字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会觉得败兴。

    虽然并不是很在乎成绩……

    压在她上面的,也就是处在倒数第三那一行的是许恒然,总成绩只比她多出了一分。

    在她下面的……

    温折春顺着最后一栏看过去,这个人六科加起来只有三分,一看就是那种在考场上自暴自弃闷头睡大觉的人,偶尔睡醒了没事干了就在答题卡上涂上那么一两个。

    “程……hang?”温折春嘀咕出声。

    “那个是珩吧。”

    身侧传来愈来清楚的脚步声,乔欣鱼拎着扫把走近,顺着她的视线往成绩单上看。

    温折春点点头:“哦……”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搭话,面对和不熟悉的人站在一起的情形,气氛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温折春虽然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但也做不到像铜锅涮羊肉那样,一烫就熟透了。

    她顺势接乔欣鱼的话:“可是,我好像没听说过咱们班有这号人物。”

    “我那次在办公室,好像听到秦老师和他家长打电话了,说是他为了不上课逃到外地去了。”

    能看得出来乔欣鱼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一触到她的眼神立马就移开了,这不禁让温折春莫名觉得想笑。

    她忍了一下想笑出来的心思,认真地点点头:“这样啊……那看来他是一次也没在班里露过面了。”

    “应该是,听说上学期刚结束他就飞去了别地,招呼都没打一声,可把他家里人给急坏了。”

    “哇……”温折春又点头,除了这样惊讶一声之外似乎无话可说了。

    她不太想让气氛尴尬下来,赶紧抓着抹布在水桶里沾沾水,抬起来手往黑板上擦。

    后黑板上的黑板报还是上一个班留下的,一直还没擦,这次到了她手里终于被处理掉了,彩色粉笔沫的五颜六色掺着水往下流,流到最后汇成了一股股复杂的液体,堆积到底下的凹槽里。

    温折春把之前的方法和顺序重复了一遍,乔欣鱼也没有再和她搭话,几个人各忙各的,没到二十分钟,班里就已经焕然一新了。

    就好像之前那个班里的人留下的痕迹被彻底清除干净了,他们如今所处的是一个新的环境,一个崭新的,任他们所作为的小世界。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之后还不能走,还得等年级里派来的学生会代表进来点评打分,没什么问题了才能走。

    闻姝音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那张表,时不时转头往外面瞧一眼。

    温折春等得不耐烦,拉开袖子朝腕表上看,期盼着周五下午这段比黄金还珍贵的时间可以过得慢一些。

    大概等了十分钟的样子,卫生部的那几个人终于检查到了这里,来的几个人手臂上圈着红色袖章,显眼写着三个大黄字:学生会

    最领头的那个男生一上来就伸手往黑板上抹了一下,反过来盯着自己手指看,看了大半天才舍得放下,像是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瑕疵,所以满心失望。

    考虑到最近进办公室的次数有点多,温折春生生将舌尖不太光彩的话咽了下去。

    这些个蠢东西还想挑她的刺,没想到吧,她初中三年乃至高一一年在大扫除里以及平时值日干的都是擦黑板这活,早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能挑出她的毛病的人,整个地球翻遍了都找不到一个。

    紧接着第二个进来的人使劲低下头往地板上看,生怕错过一丝细节,甚至是桌椅腿和地面交接的地方都要仔细检查个遍。

    那人突然弯下了腰,伸出胳膊从桌腿下面揪出了一张指甲盖大小的小纸条,高抬着下巴把它放在手心里展示给众人看。

    “这么大个垃圾是看不见吗?”

    第一个人立马回过头,哼出一声:“谁负责的这里?”

    这一系列意想不到的操作令人瞠目咋舌,在场的人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连一向沉稳的闻姝音都蹙了眉头。

    “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还有什么问题吗,你说有什么问题?”他把他的手以及那张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小垃圾伸得更靠前了些,“领导有多重视这次大扫除,你们是不知道吗?就这么糊弄领导?”

    温折春从后面挤出来,盯着他手里那个小碎纸片:“你这也太离谱了,这么小,谁能看得到啊?”

    “我不就看到了?再说了,大与小是重点吗?咱们年级的领导看得是你们的一个态度,垃圾虽小但也是垃圾,也能说明你们的态度不够认真,你们就是在敷衍,根本没把这件事认真对待。”

    温折春气笑了:“既然你那么认真,要不你来替我们打扫打扫?你们收拾起来一定比我们严格得多。”

    “你说的没错,我们卫生部一向要求都很严格,不过这是你们自己的班卫生,应该交给你们自己来做,让我们干活算怎么回事?”

    “你还知道这是我们班啊?”温折春用嘲讽的眼神上下扫他,“我还以为我们走错了呢,一上来就骂我们态度敷衍,你比我还了解我。”

    领头那人一拍桌面:“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故意挑事了?卫生部又不是只盯着你们班看,再说,知道我们几个今天多忙吗?为年级和学校做贡献,这才牺牲了自己的时间,我们还没让你们道谢呢,你们可好,倒站在这阴阳怪气起来了!”

    “谁逼你了?”

    温折春刚要回怼,身旁的乔欣鱼已经忍无可忍了,赶在所有人前头开口,一点都不怯懦:“你自己愿意给人家当狗还反过来怨别人了?怎么,当初学生会招人的时候,是我们强压着你去提交申请书的吗?”

    “你说谁是狗!”

    “就说你是狗!”乔欣鱼毫不畏惧,卷卷的发尾随着她的动作跳动。

    “你再说一遍!”

    “你是狗!”

    “你再说一遍试试!”

    “臭聋子!我骂你是狗!”

    “你!你叫什么名字!”领头的气得咬紧后槽牙,从后面那人手里夺过来本子,作势要记她的名字,颇有一种想要以此吓退她的样子。

    但乔欣鱼几近要被乐坏了,笑了好几声才缓过来,硬是让对面本来就气到涨红的脸更加红了。

    “我当什么呢,原来到头来就只会记名字扣分啊,真好笑……那我就告诉你呗,我叫乔、欣、鱼,听清楚了没?”

    “行,你们班这次因为你,扣十分!”他抓着笔泄愤似的在那本子上欻欻写字。

    闻姝音眉宇间蹙起:“你们不是只管卫生吗,有什么理由扣分?”

    “扣的是这位骂人的同学的态度分!”

    温折春叉腰:“我怎么没听说还有态度分这一说,是你们现场给加上的吗?”

    “这位同学,我们学生会内部工作凭什么要让你听说?既然给你们扣分,那肯定是你们做的不对了才会如此,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凭什么告诉你。”她挪开眼,手指头懒散地摸摸头发。

    “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你扣十分。”那人的笔尖又触到了纸上。

    温折春一笑,对着面前那张脸,看得她拳头直痒痒。

    这几条狗除了扣那些无关痛痒的分还会干什么?不会真觉得这种东西能威胁到她吧?

    “温折春,折纸的折,春天的春。”她一字一句道,到后面转而压低了嗓音,“你最好给我把我的名字写对了。”

    “等一下。”闻姝音前走两步,摁住了他手里的笔。

    “同学,你的任务是来检查卫生的。她们是语气重了些,但也是你有错在前不是吗?你非要因为那点小垃圾扣分,那就扣吧,我们自认倒霉,可你甚至刚进来就一口气扣了二十分,按道理你们不是纪律部的,应该没有资格扣这个分。”

    他哼着,眼神扫过温折春和乔欣鱼,转身往外走:“有没有资格,我们说了才算。等着吧,下周一你们两个的名字就能出现在教学楼的大屏幕上了。”

    余光中扫到身侧乔欣鱼欲要出去骂人的动作,温折春伸手将她拉回来:“诶诶,别和他胡搅蛮缠了,除了浪费咱们周末的时间一点用都没有,不就是记个名字吗,随他去。”

    通不通报什么的,她根本不在乎,也知道乔欣鱼更不是在乎这个的人。

    为了这个没用的大扫除都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放心吧,不会的,”闻姝音说,“我会去和秦老师说清楚,你们不用担心,不会被通报的,刚才来检查的这个人跟咱们班里一个同学打过架,很对付不来,是刻意地想刁难我们,秦老师会明白的。”

    “随便吧。”乔欣鱼狠狠剜了一眼门外头的背影,从讲台上抽起来自己书包背上,“我只是很讨厌这种人。”

    没有人会不讨厌。

    温折春也从一堆书包里找到了自己的,里面一本书都没装,背在后面轻飘飘的。

    懒得等公交了,今天直接叫个车回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