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瘪瘪的,看着那一长段的题干和眼花缭乱的步骤,在中间靠上的位置随便指了一个:“这里。”

    宋屿盯着那些字看了一会儿,然后把他的那张盖在了这张上面:“看我的吧,你字太丑。”

    温折春心里更不得劲了。

    她字才不丑,让他也去试试两分钟之内抄完这么多东西,说不定还没她写的好看。

    “这里,”宋屿笔尖点到她刚才指的地方,挪了下位置圈住题干里一个条件,“需要先证明这两个向量平行,两种方法,这里根据已知选简单一点的,也就是证明A向量等于λ倍的B向量。”

    温折春听了个一知半解,声音有点小:“λ是什么……”

    “一个用来代替未知数的希腊字母。”

    “…哦。”她停顿了会儿,“那是几?”

    宋屿一愣,接着唇角莫名扯出一抹不清不楚的弧度,但应该不算愉悦。

    “……几都行。”

    温折春一头雾水:“都行?那让它等于一不可以吗?”

    “不可以,”宋屿说,“在这个题里,它是个具体的数。”

    她皱着眉,振振有词:“你刚刚说了λ是几都行,怎么又变成一个具体的数字了?刚说过你就忘了?”

    宋屿险些气笑。

    此行非彼行。

    他咬了下牙,“小学的时候没学过解方程?”

    “当然学过了。”

    “你现在看到的λ相当于方程里的x,可以代表任何数,但在固定的题干里有固定的值。”

    温折春又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直接用x表示?”

    宋屿握着笔,在题干上最后一句话底下画了一条横线:“x已经被要求用来表示坐标系中的横轴了。”

    “那,坐标系又是什么?”

    “……”

    -

    五中是半寄宿制学校,中午这两个小时里,走读生可以回家,如果嫌来回跑麻烦,也可以留在学校,在食堂吃点饭,然后回到教室歇息。

    去学校门口那个站牌下面坐601公交,能直接将温折春送到家门口,中途不需要再换乘。

    中午放学,她向来是不愿意待在学校的,所以每天都会去门口等601。

    但今天却没有上。

    因为她和宋屿一直在办公室待到放学点,才一脸疲倦和茫然地走出来。

    此时正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候,温折春飞奔过去撂下了一本书来占座,跑去了一个从没去过的窗口打饭。

    学校食堂的饭油盐放的多,她先要了一份锅包肉,又选了一份西兰花作为解腻的素菜,最后添了一只鸡腿。

    在温折春往占的位置走的路上,后面跑的慢的人才纷纷跟了过来,不出几秒钟就塞满了整个食堂。

    她一边默默嘲笑这些“晚辈们”对于打饭的积极性远不如她,一边大咧咧地把整只鸡腿塞进嘴里,费劲八叉地嚼。

    对面“咵差”一声放下来一个餐盘,来人也不客气,都没有问一下这个位子上有没有人,饭菜一层叠着一层,多得快要溢出来。

    温折春把自己的餐盘往后挪挪,不经意抬头瞥上一眼,才发现原来坐在对面的竟然是许恒然。

    “怎么是你,你中午不是一向不在学校的吗?”

    许恒然挠头笑了笑:“检讨写了一千字,结果娇娇说我字太丑,态度不够诚恳,就重新让我写了,我不想浪费下午第一节体育课,一会儿吃完就回教室重新写。”

    “哦……”她又看了一眼他的饭,“你是饕餮吗,吃那么多?”

    三荤一素,还有占了大壁江山的白米饭,唯一一份素的也不算全素,是凉拌黄瓜火腿肠,几块小黄瓜掺在里面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许恒然咽下一口,猛吸了一大口手边的橘子汁,“这算什么,我等会儿还要再去趟小卖铺,买点零食回去。”

    “你是真不担心自己的胃吃出毛病啊,暴饮暴食对于胃部来说是要承受很大压力的。”

    “不管,”许恒然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人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我的人生理念就一个,及时行乐。”

    “嘁,”温折春面露不屑,“你说的这悲观话可别让你妈妈听见了,不然她会把你打成意外。”

    许恒然的家里一向都很忌讳这种寓意不好的话。

    “我妈那个老封建,我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这些。”

    许恒然停下筷子,思绪放远,努力地回想了一番书上的内容:“我的这种生活态度根本不悲观,反而很乐观,我是在向魏晋时期的古人们学习心态,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那么每一天都能过得很痛快。”

    温折春扯出一个笑,“你可真有内涵呢。”

    “当然。”许恒然拿起来筷子抄了块红烧肉伸进嘴里,“对了,咱们班那个宋屿抽烟那事儿你还记得吗?过两天他家长好像就要来了,也不知道娇娇会不会把这事儿上报给年级。”

    “……哦,”她漫不经心地戳戳盘子,话里有话:“不过应该是他妈妈来,他爸爸是不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

    “不认识啊。”温折春移开视线,急忙摇头,“我是听说的,听说他爸爸……最近在美国。”

    “好吧……不清楚,那可能是他妈妈来?”

    温折春眼底闪过异样,咬了一口菜,突然抬起头,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看向许恒然:“我可好心告诉你,宋屿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和他走的太近了。”

    许恒然停住手上动作,一脸困惑,“啊?不会就因为抽烟这个事吧,这也没什么吧,不能代表他人品不好吧……”

    在他的眼里,温折春与他一样,都不过只是在这个新班里待了七八天的人,对于宋屿的了解只有抽烟这么一件事。

    “我就是不喜欢他,你要是背叛我,我们就绝交好了。”

    “你看你这又是干嘛啊,”许恒然觉得她小题大做,“搞得这么严重,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说他不好那就不好吧,我还能非跟你作对吗?”

    温折春瞪了他一眼,筷子腿戳戳瓷盘,眼神变得涣散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周五是个顶好的日子,只可惜恰好碰上了年级的大扫除,下午的课上完之后不能直接离开,要留下一个组打扫卫生。

    温折春一整天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到最后还真的分到了她们组。

    她只痛恨自己坐的这个位置,从第一天开始就没给她带来过一点好处,反而一直在吸她的运气。

    先不论他们组,最惨的应该还属班长,不论选哪个组大扫除,她都得留下来。

    班长名叫闻姝音,在分班成绩单上位列第一名,是个性子淡漠但十分靠谱的班长,黑而直的长发高扎成马尾,黑白相间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整洁干净,面容姝丽清纯,眼尾上翘,清冷得如高山上生出的一只雪莲。

    由于是秦娇内定的,一开始大家都对她持有一份怀疑的态度,但相处下来才知道她是一位很称职的班干部。

    唯一不足的一点是,闻姝音似乎对谁都保持着一段固定的距离,她没有很亲近的朋友,也从不主动去向谁递出橄榄枝,一直以来都独来独往。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体育课,一个人回家。

    在温折春的观念里,人类是群居动物,没有人能受得了总是一个人的生活,但是闻姝音就做到了,因此她非常佩服她。

    “第一组一共六个人是吧?”

    放学后差不多都走空了的教室,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闻姝音站在讲台上低头看手里那份名单,上面列着今天被秦娇点中要留下来的一组同学。

    底下的人相互看了几眼,其中一个人有点疑惑地问:“这不是一共五个人吗,怎么少了一个?”

    “哦,对了,是五个……”闻姝音突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算上我才是六个人。”

    “剩下那个人呢?跑了?”

    闻姝音答道:“宋屿同学在办公室,秦老师在和他家长谈话,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回不来了。这样,他的那份,咱们替他平摊了。”

    温折春一脸黑线。

    这个该死的宋屿,连带着别人要替他承担责任。

    她知道余下四个人应该也都很不爽他,因为话音落下的时候,耳边起了几声低声的议论,但又无可奈何,遇到这倒霉事也不知道该怪到谁的头上,宋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抽中了大扫除。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我这边已经分配出了几个小任务,”闻姝音将手里最底下那张纸拿出来,摆在桌上,“大家来自行挑选一下吧,余下的一个交给我。”

    组里的几名同学站成一个小队,从前到后,在挑出的那一行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温折春是倒数第二个,到她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前后黑板、卫生区和拖教室地板,她随便挑了一个,在擦前后黑板那一项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她来说,只要不是扫厕所,剩下的都是一样的。

    老师们平时在黑板上写字恨不得能让几里地以外的学生都看得清,一个比一个用力,底下的槽里堆了很多粉笔沫。

    温折春先把黑板擦净,然后撕了几张卫生纸挖出来里头顽固的粉末,把它们扔了出去。接着用打湿的抹布重新过一遍黑板和凹槽,这样一来就变得干净很多了。

    温折春又提着抹布和水桶往后黑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