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雨丝斜斜划过图书馆的玻璃窗,在江明夕的草稿纸上晕开细小的水痕。距离庆功宴遇袭已过去十天,他摩挲着袖口新缝的补丁——那是时辞沐熬夜帮他修补的,针脚细密得像春日的雨线。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闪烁,论坛里关于数学建模大赛的争议帖仍在不断刷新,最新一条匿名评论写着:"听说冠军团队收买了评委",配图是模糊的庆功宴现场照片,画面里江明夕被南烛推倒的瞬间被恶意截取,扭曲成不堪入目的姿态。
"别看了。"崧君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打完球的喘息。他将温热的奶茶放在桌上,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键盘缝隙里,"白砚行查到,这些帖子都来自校外IP。"他的目光扫过江明夕眼下的青黑,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口的那句"别熬太晚"。其实昨夜他悄悄登录论坛,匿名反驳那些恶意评论到凌晨三点,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的每一个字,都藏着对江明夕的心疼。
时若风突然撞开图书馆玻璃门,黑色马丁靴在地面碾出刺耳声响。"南烛的人在三号教学楼后巷出现!"她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偷拍的照片——三个染着银灰头发的混混倚着摩托车,腰间若隐若现的金属链条泛着冷光。其中一人正在摆弄喷雾罐,罐身鲜红的"红墨水"字样刺目惊心。江明夕的手指骤然收紧,在草稿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庆功宴那晚,南烛阴冷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雨势在黄昏时分骤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鼓点般的声响。江明夕缩在崧君陌的伞下,看着积水倒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学术讲座的邀请函在口袋里被攥得发皱,那是三天后在临江市理工大学的全国性学术论坛,南烛选择的"猎场",恰好位于两校间最偏僻的梧桐大道。这条路他再熟悉不过,年少时父亲常带他骑车经过,金黄的梧桐叶铺满道路,而今却成了阴谋滋生的温床。
"明天我和时若风先去踩点。"白砚行推了推新配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掠过地图,"这条路上有七个监控盲区,其中三个紧挨着废弃工厂......"他的声音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时辞沐在图书馆被人泼了红墨水!"电话那头传来时若风失控的哭喊,白砚行握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时辞沐裹着毛毯的身体仍在微微发抖。她的笔记本电脑外壳上凝结着暗红的液体,像干涸的血迹。"他们......他们说我是骗子的帮凶。"女孩哽咽着抓住江明夕的手腕,"那些人戴着口罩,我只看到其中一个人脖子上的火焰纹身......"时若风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墨镜下的眼睛布满血丝,她后悔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
崧君陌猛地转身,拳头重重砸在消防栓的铁皮箱上。金属凹陷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火焰纹身是南烛手下的标志!"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白砚行连夜整理的线索——南烛近期频繁出入城郊的地下赌场,账户里突然多出的二十万汇款记录,以及在废弃工厂附近拍到的改装面包车。照片里,南烛站在车灯下,脸上的狞笑清晰可见。更令人心惊的是,照片背景中隐约出现了"永夜科技"的logo——那是江明夕父亲生前任职的研究所。
暴雨在午夜达到顶峰,江明夕被手机震动惊醒。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是段十秒视频:时若风被反绑在生锈的铁架上,嘴角渗着血,眼神却依旧倔强。镜头外传来南烛阴冷的笑声:"想要人,明天独自来废弃工厂。"窗外的闪电照亮江明夕苍白的脸,他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没注意到身后亮起的手机屏幕——崧君陌同样收到了威胁视频,他看着视频里受伤的时若风,心中满是愧疚,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她。
废弃工厂的铁门在暴雨中吱呀作响,腐烂的木板在脚下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江明夕握紧口袋里的防狼喷雾,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机油与铁锈的味道。角落里堆积的纸箱上,印着南烛父亲生前公司的logo,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场恩怨的根源。而在更深处的阴影里,几排落满灰尘的实验设备上,赫然贴着"永夜科技财产"的标签——这是江明夕父亲曾参与的科研项目旧址。
"江大神终于来了。"南烛从阴影中走出,金属链条缠绕在他指节上,身后跟着五个戴着棒球帽的混混,"知道为什么针对你吗?"他突然扯过江明夕的衣领,烟草味混着雨水喷在脸上,"三年前,就是你父亲举报我爸学术造假,害他跳楼自杀!"
剧烈的雷声炸响,江明夕感觉世界在瞬间静止。记忆突然闪回八岁那年的雨夜,父亲将他护在怀里冲出办公楼,身后是愤怒的人群。那时的他不懂,为什么父亲要坚持揭露真相,现在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哪怕代价惨重,也必须有人去做。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南烛如何知道当年的细节?父亲的旧同事里,是否还有内鬼?
"原来你是他的......"他的声音被雨声撕碎,"所以你故意破坏比赛,买通水军,绑架时若风?"
南烛癫狂地大笑,链条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还不够!我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他挥拳砸向江明夕,却在触及脸颊的瞬间被人从侧面撞开。崧君陌的校服衬衫早已湿透,额角伤口的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伤。"他挡在江明夕身前,与混混们缠斗在一起,骨节相撞的闷响混着雨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混战中,他瞥见角落里蜷缩的时若风,心中一紧,出拳更加凌厉,却没注意到一名混混正从背后举起钢管。
江明夕摸到口袋里的报警器,却在按下按钮的瞬间愣住——南烛不知何时掏出了匕首,寒光正对着崧君陌的后心。千钧一发之际,他扑过去用肩膀撞向南烛,锋利的刀刃划过手臂,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父亲当年护着他冲出人群的身影,两代人的坚守在此刻重叠。但更令他震惊的是,南烛手中的匕首柄上,刻着"永夜"二字,与父亲实验室的钥匙扣纹路完全一致。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南烛已经被赶来的警察按倒在地,他扭曲的脸上仍挂着疯狂的笑:"江明夕,这事没完!你以为拿到证据就赢了?有些手眼通天的人,你连名字都不知道......"话未说完,他被警察强行拖走,但"手眼通天"四个字却像一根钢针,扎进江明夕心里。
急救室的红灯熄灭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江明夕缠着绷带的手臂仍在隐隐作痛,却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崧君陌被抬出来时仍在昏迷,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刀避开了要害,只是轻微脑震荡。"医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江明夕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长椅上。时若风默默递来一杯温水,她的手腕上还留着被绳索勒出的红痕,眼神却充满感激,欲言又止。
三天后的学术讲座现场,江明夕站在聚光灯下,身后的大屏幕上是精心制作的建模成果。台下坐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学者,后排还坐着几位特殊的听众——学校领导、负责案件的警察,以及悄悄赶来的崧君陌。时若风戴着墨镜遮住眼角的淤青,和时辞沐坐在第一排,不时对着台上比出加油的手势。白砚行抱着厚厚的证据材料匆匆离场——那是交给警方的关于南烛团伙的犯罪记录,但最关键的"永夜科技"相关线索,他单独锁进了抽屉。
"在破解这个模型的过程中,我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江明夕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停留在后排戴着口罩的身影上。崧君陌悄悄摘下口罩,露出消肿的脸,回以灿烂的笑容。然而,江明夕的余光却注意到礼堂角落站着一名戴墨镜的神秘男子,对方胸前别着的徽章,隐约印有"永夜科技"字样。
当掌声响起时,江明夕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真相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但此刻他意识到,这场与南烛的较量,不过是冰山一角。南烛背后的"手眼通天之人"、父亲当年的举报真相、永夜科技的实验设备为何出现在废弃工厂......这些谜团像蛛网般缠绕着他,而更危险的暗涌,或许才刚刚开始。
医务室里,崧君陌在昏迷中呢喃着什么,护士从他口袋里掉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潦草写着:"永夜科技火灾报告......2019年......人为纵火?"
看守所内,南烛盯着铁窗外的雨幕,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悄悄咬破藏在臼齿间的胶囊,将红色粉末溶于水杯,水面泛起诡异的荧光。当看守人员发现异常时,他已经昏迷在铺上,手心里紧攥着半枚齿轮状的金属徽章。
雨停了,江明夕站在礼堂门口,望着远处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太阳。时若风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指着停车场方向:"那辆黑色轿车......好像从庆功宴那晚就跟着我们。"黑色轿车的车窗降下一条缝,露出半截香烟,烟头明灭间,映出后排座上某人手腕的火焰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