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雨气渗进鼻腔，江明夕盯着ICU病房的电子屏，崧君陌的心跳数值在屏幕上规律跳动。监护仪的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时若风靠在走廊长椅上假寐，发梢还沾着昨夜混战的雨水，白砚行的笔记本电脑摊开在膝头，屏幕上闪烁着密密麻麻的代码——他正在追踪南烛手机里那个反复出现的神秘IP，光标在"永夜科技云服务器"的字样上停留了三秒，像被无形的手按住的鼠标。
"江同学？"
低沉的男声从楼梯口传来，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尾音上挑的弧度像鲨鱼露出水面的背鳍。江明夕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拾级而上，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水磨石地面，晕开深色的圆形纹路，每一步都精准踩在瓷砖接缝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与南烛相似的眉骨线条，却多了几分冷硬，左眼角的疤痕从睫毛延伸至颧骨，像一条蛰伏的蜈蚣，在苍白皮肤下泛着淡淡的粉色，显然是旧伤。
"我是正嘉卓。"男人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喉结滚动时，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吊坠是枚微型齿轮，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南烛的哥哥。"
时若风猛地抬头，后槽牙咬得发响，手不自觉摸向口袋里的防狼喷雾，指腹触到罐体上凹凸的防滑纹。白砚行迅速合上电脑，指节在键盘上敲击出警示代码，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细链吊着的U盘——里面存着废弃工厂的监控截图。江明夕却注意到男人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齿轮造型的戒指，边缘刻着极小的莫尔斯电码，与南烛匕首柄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只是多了行"NY-001"的刻字。
"别紧张。"正嘉卓摊开双手，雨伞靠在墙边，伞柄末端嵌着枚红宝石，在廊灯下泛着血光，"我来替弟弟道歉。"他从风衣内袋掏出支票簿，纸张质地厚实，钢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响，金笔帽上的齿轮标志与戒指呼应，"三百万，足够支付你朋友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支票推到江明夕面前时，他看清了签名栏的"正嘉卓"三个字，笔迹凌厉如刀，最后一笔拖出锋芒毕露的钩。这个名字在临江市商界如雷贯耳——永夜科技的执行总裁，传说中用资本手段将濒临破产的老牌研究所变成科技巨头的狠角色，业内传闻他办公室的书架上摆着机械人偶，每个关节都能活动自如。
"南烛在哪？"江明夕没接支票，反而向前半步，帆布鞋尖几乎碰到对方的牛津鞋底，他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雨水的潮味，"警方说他在拘留所昏迷不醒。"
正嘉卓挑眉，疤痕随表情牵扯出诡异的弧度，右眼皮微微抽搐，这是他不耐烦的征兆："警方不是已经带走了？"他忽然伸手，指尖几乎触到江明夕缠着绷带的手臂，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的火焰纹身，火苗缠绕齿轮的图案与南烛手下如出一辙，"不过江同学似乎更关心......三年前的事？"
时若风拍桌而起，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金属椅腿擦出火星："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带着破音，想起妹妹蜷缩在医院床上的样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白砚行却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死死锁住正嘉卓的戒指，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情绪："永夜科技当年的学术造假案，是你在善后吧？"他注意到男人耳后有块褪色的纹身，隐约是"NY-001"的字样，与戒指刻字一致。
男人忽然大笑，笑声短促而锋利，像刀片划过玻璃："聪明。不过更正一下——不是造假，是科研成果归属权的......合理争夺。"他从鳄鱼皮钱包里抽出一张旧照片，相纸边缘泛黄，画面里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并肩而立，左边是江明夕的父亲，右边是南烛的父亲，背景是永夜科技的旧实验室，墙上挂着齿轮图案的横幅，"可惜有些人不懂规则，非要用所谓''''真相''''破坏潜规则。"
江明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虎口处的旧伤被牵动，传来细微的刺痛。八岁那年的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父亲冒雨冲进家门，黑色雨伞甩落的水珠在地板上汇成小溪，怀里紧抱的牛皮纸袋里，装着永夜科技挪用科研经费的证据，后来那场离奇的实验室火灾，烧光了所有资料，也烧断了线索，唯有父亲塞进他枕头下的机械表完好无损。
"你想威胁我？"江明夕直视正嘉卓的眼睛，对方瞳孔呈浅褐色，在廊灯下泛着琥珀光泽，却没有半点温度，"用三年前的事？"
"不，是合作。"正嘉卓收回支票，从风衣内袋掏出一枚齿轮徽章，铜质表面有氧化痕迹，与南烛攥在手心的半枚严丝合缝，边缘刻着"永夜黎明"的字样，"我弟弟做事太激进，其实我们需要像江同学这样聪明的人......"他压低声音，雪松味突然浓烈，"永夜科技最近在筹备一个新项目，需要数学建模的顶尖人才，尤其是能破解''''人脑齿轮''''的人。"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咚作响，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着担架车经过，橡胶轮子在地面滚出规律的声响，担架上的病人盖着白布，袖口露出半截银色手链——正是南烛常戴的款式。江明夕注意到正嘉卓的视线始终盯着自己手腕——那里戴着父亲留下的机械表，表盘上同样刻着齿轮纹路，秒针走动时发出极轻的"咔嗒"声，像某种精密仪器的心跳。
"让我考虑一下。"江明夕攥紧徽章，金属边缘割得掌心发疼，他摸到徽章背面有处凹陷，形状与手表上的某个齿轮吻合。他想起崧君陌昏迷前攥着的"永夜科技火灾报告"，封面上有枚相同的齿轮压痕，"不过我想先知道，南烛为什么会有这些齿轮标志？"
正嘉卓嘴角上扬，露出左侧虎牙，那是他唯一的柔和特征："三年前，我父亲跳楼前，把这些交给了南烛。"他转动戒指，齿轮开始缓缓旋转，"齿轮代表着秩序，火焰代表着重生。永夜科技的每个人，都要经历火焰的淬炼，才能成为齿轮的一部分。"
时若风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包括你？"她盯着男人小臂的纹身，火焰纹路的走向与烧伤疤痕重叠，显然是先有伤口，后纹的纹身。
正嘉卓挑眉，这次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许："聪明的小姑娘。当年实验室火灾，我冲进去救父亲，可惜......"他耸耸肩，"不过现在，我成了永夜科技的齿轮，而你父亲，成了挡路的绊脚石。"
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突然滴水，"啪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江明夕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话："齿轮最可怕的不是转动，而是让你以为自己在掌控转动。"他摸向口袋里的机械表，表盖内侧刻着"NY-003"，与正嘉卓的"NY-001"形成微妙呼应。
正嘉卓在名片背面写下一串号码，笔迹力透纸背，"三天后给我答复。提醒你一句——有些真相，比谎言更可怕。"他拿起雨伞走向楼梯，每一步都像在丈量距离，走到第七级台阶时突然停住，"对了，你朋友的手术很成功，不过......"他侧头，疤痕在廊灯下投出狰狞阴影，"人脑就像齿轮，拆过一次后，可能会转得不太一样。"
深夜的图书馆顶楼，江明夕将两枚齿轮徽章拼在一起，墙面上投出复杂的光影，齿轮中心露出一个微型透镜，将月光折射成扇形光束，照在父亲的纸条上："齿轮转动时，黑暗会吞噬光。"白砚行戴着白手套，用镊子夹起从南烛匕首上提取的金属碎屑，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成分和永夜科技旧实验室的防护涂层一致，这种材料十年前就被禁用了，因为含有神经毒性的铊元素。"
"他哥哥说要合作。"江明夕转动徽章，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里，某块暗格突然弹开，掉出一张微型SD卡，"这是在徽章里找到的。"
时若风突然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从档案室偷出的旧报纸，油墨味混着霉味："你们看这个！"头版标题赫然是《永夜科技火灾疑点重重，首席研究员离奇失踪》，配图里，年轻的正嘉卓站在废墟前，穿着防火服，袖口露出半截火焰纹身，怀里抱着一个金属箱，箱体上印着"人脑研究部"的字样。
"火焰是永夜科技安保部门的标志。"白砚行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倒映着显微镜下的碎屑，"正嘉卓当年是特别行动组的负责人，那场火灾后，他接管了永夜科技，而南烛的父亲......"他翻到报纸内页，"被列为畏罪自杀。"
"是他放的火。"江明夕握紧徽章，齿轮边缘的倒刺刺破皮肤，鲜血滴在SD卡上，"南烛的火焰纹身，还有他手下的标志，都是在致敬这位哥哥。"他将SD卡插入电脑，里面是段加密视频，画面里是南烛父亲的实验室，日期显示为2019年12月31日。
视频里，南烛父亲穿着白大褂，手在发抖，面前的实验台上摆着十几个培养皿，里面是人类大脑切片："正嘉卓说项目要终止，但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他突然看向镜头，眼神里充满恐惧，"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视频，请告诉江博士，''''人脑齿轮''''的公式在......"画面突然雪花闪烁，最后定格在实验室墙上的齿轮标志。
窗外突然响起汽车鸣笛，三人冲到窗边，只见黑色轿车停在图书馆门口，车顶灯光照亮车牌——正是庆功宴那晚跟踪的车辆，车牌号尾号"001"与正嘉卓的戒指刻字一致。正嘉卓摇下车窗，指间夹着的香烟明灭，身后坐着戴墨镜的神秘男子，正在擦拭一把齿轮造型的手枪，枪身刻着"NY-007"。
"他们在逼我做选择。"江明夕摸出正嘉卓的名片，背面的号码在月光下泛着荧光，用紫外线灯照射后，显现出"齿轮需要润滑油"的字样，"如果我拒绝合作，可能永远查不清当年的真相；但如果答应......"他看向SD卡，视频里南烛父亲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们陪你查。"时若风将防狼喷雾塞进江明夕口袋，喷雾罐上贴着"齿轮杀手"的贴纸，"大不了一起下地狱。"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正嘉卓的办公室在永夜科技37层，齿轮保险柜里有你要的东西。"
白砚行打开电脑，屏幕上跳出新的匿名邮件："想知道永夜科技的秘密？明晚十点，废弃工厂见。"发件人IP地址与论坛黑子相同，附件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2019年火灾当晚，正嘉卓提着汽油桶走进实验室，身后跟着几个穿防火服的人，其中一个袖口露出"NY-007"的字样。
深夜的废弃工厂，月光从破洞的屋顶洒落，照在积灰的实验设备上。江明夕踩着碎玻璃前行，手电筒光束扫过墙上的涂鸦："齿轮转动，永夜降临"，旁边用红漆画着齿轮吞噬太阳的图案。时若风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指向角落的铁柜——里面整齐码放着印有"永夜科技"字样的注射器，标签上写着"记忆篡改实验·第37号样本"，生产日期是2019年12月31日，正是火灾当晚。
"这是......"白砚行的声音突然卡住，他从柜子底层抽出一本实验日志，字迹与南烛父亲的签名一致，里面夹着张照片，是江明夕父亲与南烛父亲的合影，背面写着"齿轮计划启动日"，"他们在研究人脑控制技术，用数学模型解析神经信号......江叔叔当年举报的，可能是这个反人类的项目。"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三束强光透过门缝射进来。江明夕迅速关掉手电，三人躲进通风管道，管道内壁有新鲜的油迹，显然近期有人维护过。透过缝隙，他看见正嘉卓带着墨镜男走进来，后者推着担架车，上面躺着昏迷的崧君陌——他颈侧贴着枚银色芯片，芯片边缘刻着"NY-002"，正是永夜科技的标志。
"该唤醒我们的''''齿轮''''了。"正嘉卓拿出注射器，荧光液体在针管里轻轻晃动，液体中悬浮着微型齿轮状纳米机器人，"江明夕以为自己在追查真相，却不知道......他才是我们最需要的实验变量。"
墨镜男掀开崧君陌的衣袖，露出与正嘉卓相同的火焰纹身，纹身下方有处手术疤痕，形状与芯片吻合："NY-002准备就绪，是否启动记忆重构？"
"不急。"正嘉卓转动戒指，齿轮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崧君陌的手指突然抽搐，"先让他看看老朋友，增加点情感波动，这样解析出来的脑电波才更纯净。"他从口袋里掏出江明夕的机械表，表盘在强光下反射出刺目光芒，"听说这块表能让人梦见过去，我很好奇，它会让崧君陌梦见什么？"
通风管道里，江明夕的指甲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终于明白正嘉卓所谓"合作"的真正目的——不是让他加入永夜科技，而是将他和崧君陌变成新项目的"原料"，用他们的脑电波完善"人脑齿轮"算法。齿轮徽章、火焰纹身、荧光药物，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永夜科技从未停止过人脑控制的研究，而他父亲留下的公式，正是解锁这项技术的钥匙。
时若风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白砚行发来的消息："他们要的是你父亲留下的建模公式，那可能是控制人脑的算法核心。"江明夕摸向口袋里的机械表，表盘后盖突然弹开，露出一张微缩胶片——那是父亲用数学公式写下的警告："不要相信齿轮的低语"，公式周围画着被齿轮碾碎的太阳。
汽车引擎声再次响起时，三人从通风管道爬出。担架车已经消失，地面残留着半支荧光注射器，注射器标签被撕毁，露出底下的"情感剥离剂"字样。白砚行捡起注射器，突然皱眉："这不是荧光剂，是......记忆重构药物，能让人混淆现实与梦境。"
江明夕看向崧君陌躺过的地面，那里有枚齿轮状的金属碎屑，与他徽章暗格里的纸条一起，拼成了完整的公式，公式末尾有行小字："当齿轮停止转动时，真相将从灰烬中重生。"远处，永夜科技的大楼在夜色中闪烁着冷光，顶端的齿轮标志缓缓转动，每转一圈，就有一束激光射向夜空，组成齿轮的图案。
"我们还有三天。"江明夕握紧胶片，胶片边缘割破虎口，鲜血滴在公式上，形成一个红色的齿轮图案，"在正嘉卓动手前，必须破译父亲的公式，找到他藏起来的证据。时若风，你能搞到永夜科技的员工通行证吗？"
"包在我身上。"时若风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刚黑进的永夜科技人力资源系统，"正嘉卓明天要主持新项目发布会，安保级别会降到最低。"
白砚行打开电脑，开始编写病毒程序："我会黑进他们的监控系统，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不过......"他看向江明夕，"你确定要这么做？一旦被抓住，可能永远出不来了。"
"当年父亲用生命保护的真相，不能就此埋没。"江明夕戴上机械表，表盘突然发出轻微震动，秒针开始逆时针转动，"而且你看——"他指向墙上的涂鸦，在"永夜降临"四个字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救......我"——是崧君陌的笔迹，字迹边缘有齿轮状的压痕，显然是用戒指刻下的。
雨又下起来了，打在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上，像无数只手在叩门。江明夕望着雨中的城市，远处永夜科技的齿轮标志与天空中的乌云重叠，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他摸向口袋里的齿轮徽章，暗格再次弹开，掉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正嘉卓的字迹："欢迎加入齿轮NY-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