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投影石,一边是季明燃,一边是沈轻洛。

    季明燃对上的是弘启宗孟应阳、木桓徽,霄粟阁叶闻棠,三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结局显而易见:无论哪个出手,季明燃毫无反击之力,她输定,而且是秒出局那种,没什么看头。

    观试修者对此意兴阑珊。

    对比季明燃那头的伶仃四人,还是沈轻洛那边的阵仗更让人感兴趣。

    与沈家弟子一同前来的,御兽宗以及其余与之结盟的旁个宗门弟子,合计十六人。

    四名沈家弟子靠近,守住东南西北四角,其余人则在外围环绕,团团包围沈轻洛一人。

    御兽宗弟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身旁的毛驴。

    声势浩大,更为有趣,观试台观试修者把目光转向这头。

    “沈轻洛也是一样,一定会输。”观试台修者分析道,“若她未被禁止使用本命术法,以她的能力,说不定还真会赢,但今时不同往日,而且自比试以来,好像也从未见她使用过灵器符箓,估计也没做这方面的准备。”

    有人问:“包围她的不是沈家人么?怎么还自己人打自己人?”

    “听说她与沈家翻脸了,沈家正在抓她回去。”

    “沈家从不放过逃离家族之人,在灵修比试外或许还碍于鼎盛宗脸面,但比试之内,发生点意外,也说的过去。她这回可不好办。”

    “看来御兽宗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估计想通过比试把麒麟兽夺回去。有御兽宗在,即使她有麒麟兽也无用。”

    “而且鼎盛宗四人各在一地,这回可没人帮她”

    “一点优势都没有。”

    观试修者们摇头叹息:她必输无疑。

    大家看她,不过就是看她能抗多久而已。

    不止他们这么想,见己方盟友站位完毕,沈凝庄心中笃定,说起话来也硬气几分:“姐姐,你......”

    “废话少说。”沈轻洛负手而立,瞥向众人的眸光凌厉如刀,“要来,就一起来。”

    “越——”小马鼻腔喷气,扬蹄嘶鸣,像颗炮弹般弹射而出。

    御兽宗参试弟子等的就是这一刻,五名修者同时结阵,一枚白光蛛网刻印从天而降,铺盖向位于中心的一人一兽。

    “越——”小马再度嘶鸣一声,转向飞驰,一头撞倒试图拦下它的其他宗门参试弟子。

    本要落于沈轻洛头上的蛛网刻印被小马带离,御兽宗弟子一心扑在麒麟兽身上,跟着它一圈圈打转。

    御兽宗并未出手针对沈轻洛,但沈家本就只想让他们带离沈轻洛唯一可借助的力量——麒麟兽,如此正合他们心意。

    “姐姐。”沈凝庄仍坚持出声道,轻声道,“回来后,我会替你求情。”

    他举在面前的食指微曲,其余三名祝家弟子双掌合并。

    炙热刹那充斥整个空间。

    火自天上落下,每一滴都是滚烫跳跃的火苗,火滴滴落,把地面炼为熔浆。

    点点滴滴,火雨愈加密集,四周化为火山熔岩。

    滚烫热气蒸腾升起。

    沈家秘术,熔浆雨液。

    沈轻洛眉头微蹙,火滴滴落至发梢前秒,身影一闪而逝。

    她以快到让人看不清的速度躲避火雨。

    细长火滴把整块投影石渲染成红光一片,滚烫热气似要从投影画面中溢出来,让人如临其境般感到燥热。

    一席红衣穿梭于火雨之中,少女身形越来越快,竟半点火滴也未沾上。

    观试修者感叹:“到底是兵修,体术根基深厚,竟能单纯靠身手躲闪法术。”

    “这不止深厚,可说是非同寻常的精湛,我看同等修为下,还真没哪个兵修的身手能与她媲美。”

    “难怪敢与家族叫板,果真是有些许天赋。”观试修者摇头晃脑地点评道:“到底年轻气盛,眼界浅薄,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区区筑基而已,还真以为能够动摇家族分毫。”

    他直接下断论,“这样的人,走不远。”

    火雨如暴雨般轰然落下,范围极速扩大,本在沈轻洛附近打圈的小马无法回头,不得不躲避至更远。

    火雨中,红衣少女身影快如闪电,但雨势愈加磅礴密集,闪避的身影速度赶不势头越加磅礴的大雨,已退无可退避开可避。

    沈轻洛似有所感,索性停下,仰头望向下一波从上空落下的密集火滴。

    暴雨霎时降落,火滴劈天盖地地浇灌地面一切事物,包括立于火滴之中的妍丽少女。

    金红色的火滴击打在她的脸庞,一滴又一滴,灼伤如斑,疯狂在那绝美容颜上滋长,一滴尤为滚烫的火星砸落在她的眉心,流淌顺延而下,刮出一道狰狞伤疤。

    “姐姐。”沈凝庄低喃,“你逼我的。”

    被烈火煎烹,沈轻洛眼也不眨,左臂抬起,掌心向上,像是要用掌心装盛火滴。

    “我逼你。”她轻笑一声,朝沈凝庄道:“你以为,你是谁?”

    五指缓缓收拢。

    天上火滴、地上熔浆,包括烫落至她脸庞的火星,滔天烈焰就被撕扯住一般,被点点拽入她掌心。

    火焰缠绕在她周遭摇曳,似想要逃,可少女站在火焰中心,五指最终紧握成拳,最后涌入的火苗如被掐灭一般,彻底熄灭。

    “这......”沈家弟子神色震惊,不可置信地四顾寻找火滴。

    唯一的火光,只从沈轻洛紧攥的拳头指缝间隐隐可见。

    “不可能。”沈凝庄脸色煞白。

    “父亲不教,不代表我不会。”沈轻洛对上沈凝庄的视线:“术法是可以自学的,弟弟。”鼎盛宗藏宝洞,火属性的法术一应俱全,其中,竟也记载有沈家密不外传的秘术。

    其中缘由,不是她该管的东西,抓紧学才是正理。

    她本就有根基,学来不费功夫。

    “自学......”沈凝庄面色一暗,只觉沈轻洛出口讽刺。自学,整个沈家,也就她可以做到。

    一股火气涌上心头,沈凝庄双拳捏紧:“你既背叛沈家,怎有还脸使用沈家的术法?你一向心高气傲,背叛家门后转做兵修不也因为这个原因吗?如今反倒厚着脸皮,用回家中术法了?”

    “这是我们沈家的术法,外人不许用!”沈家参试弟子附和,“你也不害臊!”

    “害臊?”沈轻洛眸眼平静,“既有用,为何不用。”她抬起双掌,掌心向上,一簇簇火苗随她动作在十根指头尖轻巧跳动。

    她轻轻一笑:“自家法术都用不好的人,才应该害臊。”

    “你们不会,不如我来教教你们。”沈轻洛五指张开,火焰瞬间窜出,越冒越高,转得飞快,五指重新合拢,火光被五指分为四股。

    手腕一拧,四股火焰如翻旋被拧为粗绳,她用力一甩——“啪!”火绳如鞭般从高空抽地,溅起火星无数,火星四散,落于地面,竟形成比方才火雨更为密集的熔浆孔洞。

    再下一瞬息,布满熔浆孔洞的地面轰然坍塌,化为火浆,数名同盟参试弟子躲闪不及,下饺子般掉入其中,全数出局。

    “你!”沈凝庄等一众沈家及其他弟子急急后退数尺,然而话音未落,又听得“啪!”一声。

    沈凝庄眼前一花,巨大火鞭已扑至面门,伴随火鞭而来的热浪汹涌滚烫,沈凝庄皮肉泛红冒出一颗颗水泡,紧接火鞭抽下,从左脸直刮落至右脚。

    “少主!”其余沈家弟子见状扑前抢救,却被如影而至的三道火鞭一一抽飞。

    沈轻洛离沈家弟子足有十尺距离,她站在原地,腾转翻身、手臂挥扬,五道火鞭如其五指,被操控得灵活自如,火星四溅,火鞭翻飞,鞭鞭抽中四处逃窜的沈家弟子,从未落空。

    鞭子落地,地面被刮出一道道熔浆火痕,寸寸坍塌,其余参试弟子祝家弟子及参试弟子步步后退,被逼得挤于熔浆中仅剩的一丈大小岩石之上。

    他们惊恐地望着拢于上空无数鞭影,试图从一片火海中辨别哪道火鞭即将抽来。

    沈凝庄被护在中央,热浪让他不住流汗,衣袍湿透,额发油塌,狼狈至极,完全失去原本的翩翩少年郎松弛模样。

    鞭影咻地落下。

    “术阵。”他咬牙发布指令,双手快速捏决,三名沈家弟子不再防备上空鞭影,迅速响应,口中诵念起火术阵法。

    可鞭影更快,高空四道火鞭狠狠甩向四人,卷住每人腰腹,用力一扯,把他们朝四个方向扯开。

    沈轻洛右腿朝后,两腿拉开距离,稳住重心,拉住四人的臂膀发力,往后往下一甩!

    腾空的沈家弟子被猛地一抽,以无法自控的速度砸向熔浆,溅起火浪一片。

    熔浆咕噜翻涌,瞬间把落在其上的事物吞噬干净,重归平静。

    沈家参试弟子全数淘汰出局。

    塔拉、塔拉、塔拉、塔拉......马蹄声越加响亮,是小马正在返回。

    御兽宗五名弟子身影一同出现,在其身后紧追不放。

    四条火鞭徒然变长,长鞭破空扫击,追击麒麟兽的其中四名御兽宗弟子不止局势翻转,一瞬被扫飞,跌入熔浆。

    淘汰、淘汰、淘汰、淘汰。

    沈轻洛松开紧攥的五指,轻轻一甩,火鞭、熔浆消褪不见,只留地面深深刻痕作为方才激烈战斗的见证。

    “走吧。”她理也没理剩余的那名御兽宗弟子,招呼小马过来,飞跃上马,驾驭离去。

    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局势翻转不过半刻。

    观试台一阵静寂。

    一人利落横扫参试弟子十五名,无人不震惊。

    就连鼎盛宗观试弟子们也嘴巴长得极大。

    有人问出众人心中的疑问:“她、她不是兵修么?”

    非专修法术的修者自会使用一些小法术,但她分明用的法修才会使用的高阶法术。

    兵修以法术击败法修。

    闻所未闻。

    但也不合理。

    “这不太对吧。”甲等坐席参试弟子率队者已向鼎盛宗东陆真人发难,南门泓便是头一个,他嘴巴噙着一抹浅淡的讽笑:“若我没有记错,沈轻洛是你们燿峰弟子,燿峰是兵修之地,她即已专修兵术,怎又会使得一手法术?”

    灵修界从不推崇多术并修,这会累得弟子需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投入修习,不利于其快速成长。

    总而言之,大宗世家视杂学不耻,只有个别上不得台面的小宗或散修才会做出此举。

    大宗如有此举,定会名声扫地。

    这是对宗门门风的严重质疑。

    东陆神色无波,还是那副清淡模样,转向南门泓:“她出自沈家,转修兵法不过一年,原来学过的,自是会。”

    “她倒敢!”沈家率队者沈汀气得双眼凸起,面色涨红,因过于用力,攥在手中的拐杖几乎颤抖不已。

    东陆好似并无发现她的愤怒,平静提醒道:“沈家已出局,真人可移座。”

    沈家参试弟子已全数被沈轻洛淘汰出局,失去灵修大比资格,既失去参试资格,率队者变为普通观试者,自是不能再留在甲等坐席。

    这还是灵修大比举办以来,作为道宗十修的沈家头一次失去甲等坐席座位。

    “不用你提醒!”沈家率队者沈汀狠剜她一眼,拐杖重重锤地,站起愤而退席。

    御兽宗率队者鹤貅真人脸色苍白,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家仅剩的弟子,心中哀切他能够苟到灵修大比最终比试,免得落下跟沈家一样掉面子的局面。

    “算得是个借口。”南门泓并未因此转移注意力,嘴角轻扯,浓密长羽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余试图发难的率队者偃旗息鼓,心中羡艳嫉妒。

    沈轻洛才转做兵修一年,兵术已远超同等修为的兵修弟子。

    这样的人才,沈家不要,糊涂至极,鼎盛宗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咦?”有人讶异出声,伸出指头指向另一头投影石:“她、她怎么回事?”

    甲等坐席率队者闻言,随之看去。

    没人关注的投影石画面中,孟应阳不知何时也不知去向,而身着灰袍的季明燃眉眼弯下,甩玩着手中的小拐杖,一派祥和地看向地面。

    地面上,弘启宗木桓徽、霄粟阁叶闻棠仰躺不动,脸色煞白。

    少女声音和悦好听:“没骗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