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红金色尾羽犹如流星,划过黄昏时分的火烧云,化为暮光的一角。
季明燃攀着尾羽往上爬,尾羽掀起的风呼呼地刮,拨开落在额间的发。
这让她想起第一次来到灵修,她就是这么攀着这样的一只纸鸢,来到鼎盛宗。
广阔葱郁地域呈现在脚下,她往天边看去,苍穹边缘,夕阳将下,金色、红色、橘色、紫色构成的晚霞绚丽夺目。
季明燃单手抓着尾羽,下意识停下往上攀爬的动作,沉浸其中。
真好看,即使是正常世界再寻常不过的自然气象,也是那么得让人流连忘返。
“别发愣,快上来啊。”祝世白半天不见,趴在纸鸢边缘,唤她回神。
“来了。”季明燃恋恋不舍地景色映入脑海中,继续手中动作,往上攀登。
“不名宗和流幻谷也来了。”她仰头朝祝世白喊道。
似印证她说的话,关卡通报声音自从四面八方扩散。
“一刻钟时间已到,现为大家通报现场情况。”
“鼎盛宗四人,淘汰祝家四人、御兽宗四人、白阳宗四人、惊势门五人、肃气宗二人、藏久道二人、天罡宗一人。”
“弘启宗五人,淘汰霄粟阁四人,天罡宗三人,第一剑宗一人。”
“不名宗五人,淘汰零人。”
“流幻谷五人,淘汰零人。”
“合欢谷三人,淘汰零人。”
......
声音一道又一道地通报着对抗关卡内的各参试宗门情况。
季明燃从中听到方才就令她注意的事宜。
不名宗的五人都来了。要是有机会,她定不放过会上一会他们,若是见不到禹天行,也要再抓住姬行旸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至于流幻谷,到底来了呀,五人俱全。
自她脱离互助关卡,到进入对抗时间至今,也就一刻钟时间。这么短时间,他们也进来了,要不就是发现互助关卡的通关秘诀,要不就是索性放弃互助关卡接受惩罚。
未通关,无非回退几步而已,放弃更为高效。
秦丹娘被她与观妄臻带离互助关卡,无法作出提示,他们大概率是选择后者,放弃互助关卡。
幸好她们已经解决大部分对手,再来一个流幻谷也不碍事。
逐个击破,这就是她们鼎盛宗四人在锅底谋定的策略。
四人各奔东西,分散开集中攻击他们的火力,只要一人解决追击者,即刻回头支援其余人。
祝世白到来,说明他已脱困,解决了追击他的人。
“我这边还算顺利。”等她接近纸鸢,祝世白朝她伸出手,眼神望向她原来所处之地,嘴角勾起:“看来你也是。”
“还行,就是没成功淘汰人。”季明燃搭上祝世白的手臂,借力跃上纸鸢背部,发现发现纸鸢之上竟还有其余人。
五个祝家小弟子窝在纸鸢尾部对角角落,瑟瑟发抖季明燃大眼瞪小眼,圆头圆脑的憨厚小弟子更是吞了吞口水,欲言又止。
季明燃:“咦,你们也在?”
“找你的路上发现他们,便捎上了,你们已经打过几次照明,我也就不介绍了。”祝世白自然地走去纸鸢首部位置,祝家小弟子们忙不迭地与季明燃挥手示意。
祝世白接回季明燃方才的话:“不打紧,听通报,轻洛已经把祝家淘汰出局,再淘汰别的参试弟子,也是无益。我们再找找通过此个关卡的未达成条件。”
根据进入关卡的介绍,只要淘汰完整参试队伍,即可获胜。
可他们还未被送出关卡,说明还欠缺些许通关条件。
“先汇合,再琢磨。”季明燃熟练地找个位置坐好,左看看右摸摸:“这纸鸢好像以前见过。”
祝世白坐于纸鸢首部操控方向:“嗯,就是以前借给妄臻用的那个。时间紧迫,只好拿现有的东西顶住,较之以前,附加上能够使用水术及火术的机关,但还需要他们来了才能发出攻击。”
“很厉害啊,祝世白。”季明燃真心赞叹,短短时间,先是击败追击对手,再是一口气改造,手脚够快。
笑意从眸眼溢出,祝世白双手稳稳地扶着控制纸鸢飞行方向的舵,嗓音轻快:“时间的确很紧张,还差一些地方没有做到,只好边用边完善了。”
欲言又止的祝家小弟子们闻言,本就青白的脸色更加白,一双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知在惊恐些什么。
季明燃疑惑:“你们怎么了,刚刚被人打得厉害?好像伤的越来越多了,伤口在痛,这缎带有用吗?”
他们一个个四肢颈首的蓝色缎带绑得更加密集外,脸上也多出不少的伤疤划痕。
大概率刚经历完一场恶战。
向来带头开口说话的圆头圆脸小弟子还是一副惊惶的模样。倒是他旁边的齐刘海小弟子镇定起来,轻声细语道:“比试激烈,受伤难免,族人给我们不少灵器,这缎带就是其一,可以加速愈合伤口。”
“方才我们正被响蛊宗的人追击,受伤严重,但幸好遇见大哥哥了。”
有眼睛都看得出来,他们的确受伤严重。
一个两个八九十岁的小萝卜头,满身伤痕,三个折了骨头,一个脖颈血迹浸染缎带,一个脑袋冒起一个大包。
每个都惨烈到不行。
说话间,齐刘海小弟子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反向卷起蓝色绑带,卷至最后一层,她顿一下,轻吸一口气,一口气摘下与皮肉粘在一起的绑带,被绷带翻起的皮肉发黑,冒着一缕缕黑气。
齐刘海小弟子脸色更加惨白,嘶了一声,把颜色变深的蓝色缎带取下,又换成新的。
其余小萝卜开始互相帮忙,撕开彼此的绑带,替换新的。
倒吸气声彼此起伏,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他们身上比比皆是,季明燃认出,其中不少是叠在旧伤痕上的新伤。
按理说,灵修界医修不少,治理伤患的灵丹妙药更不少,药到病除之余,伤口也会恢复如初,不留痕迹,祝家这样的大家族更不会缺短丹药。
但这些小弟子们,年纪轻轻,怎就会有如此多的伤口,多到即使用药也无法复原肌肤?
季明燃目光再扫过面前的一个个小孩童,一个两个被折磨成这样,她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末世残酷,能够存活下来的孩童遭遇过的折磨更是一重又一重。
季明燃也是这么摸打滚爬过来的。
但她从前也过得凄惨,并不代表她就认为这就是正常。
末世环境所迫也就罢,可灵修明明环境挺好的,这祝家小弟子的一个两个才这么点年纪,就被要求参加竞争如此激烈的赛事。
这也是挺奇怪的。
她问道:“这个比试不限年龄,只看修为?或者说,你们祝家,就没有旁的筑基弟子?”
她不信,以祝家家底而言,只剩这几个小弟子能够出来撑场面。
若说实力超群或有可能,但他们一个两个被打的惨烈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
圆头圆脑的小弟子许是被疼痛刺激得从惊恐中恢复,他自豪道:“我们是同修为之中最为年轻的弟子,也就是说,我们是最有天赋的,所以才有资格参与比试。”
另一小弟子也兴致勃勃:“灵修大比挑战与机遇并存,若是有突破自己机遇,说不定我们就能像大姐姐你一样突破修为,成功进阶。”
剩余的小娃娃们异口同声,眼冒星星地朝祝世白的背影方向看去:“我们的目标有朝一日,成为像大哥哥一样有天分的修者。”
“大哥哥靠自己就九岁筑基,十岁筑基巅峰,我们还要好好努力才能赶上呢。”
人有各志,季明燃倒也认可,眸光随个个挂彩的祝家小弟子看向祝世白,却意外地捕捉到这一瞬。
祝世白听见自家后辈们的话语,操作纸鸢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一下,极快恢复自然,仿若无事发生。
祝家小弟子们大多数注意力放在处理伤口上,并未留意。
季明燃不是第一次见祝世白操作自己制作的灵器,操作灵器于他而言像呼吸般自然简单,不会停滞。
所以,其实他好像也不太能接受祝家小弟子们的一头热血。
看起来,好像情绪也低落了一点点。
季明燃决定换个别的话题:“听你方才说的,这纸鸢多了攻击机关却还须等他们来才能用,是要再做组装?”
“别别别,别说了。”祝家小弟子们白着一张小脸蛋,出声阻止,眼珠子小心翼翼地大量四周,好像怕被人发现似的。
“嘘嘘嘘。”他们接着挤眉弄眼。
怎么?
齐刘海祝家小弟子声音压得极低:“你不知道吗?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极可能被投影石捕捉到,被观试修者看见。”
“看见又怎样?”季明燃自是知道投影石会随机捕捉参试弟子气息,投放比试场景之事,不然何必设立观试台。
她第一反应是疑惑,而后反应过来。
祝世白此前并不想被人发现他还修器来着。
可如今,他炼制升级纸鸢的过程很可能已被看见。
即便没有看见,参与比试的祝家小弟子们定也发现了端倪。
但按祝世白的性格,若真不想对外透露,他定不会冒险在比试中改造灵器,也会不搭载祝家小弟子们。
为求谨慎,季明燃站起身来迎风走至祝世白身旁,打算小声确认。
还未开口,祝世白已经回答:“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啊?”季明燃彻底糊涂。
祝家是什么奇怪的世界?能够接受自家小孩童们被打得一塌糊涂,新伤旧患一重又一重,却不能接受自家弟子修行其他道术。
搞不懂这灵修界宗门与世家的圈圈绕绕,季明燃纳闷,“你们世家,一个比一个奇怪,不对,应该说怎么都这么奇怪。”
“无趣之事无需懂,跟你说有趣的事,”祝世白嘴角重新浮笑,手指指向遥远地面的两个小点:“他们在那。”
季明燃眯眼看去,笑容紧接扬起。
荒漠沙地上,一个身着火红色衣裳,夺目非凡,一人头顶火红色头发,双手大幅度摆动,上下跳动,动作之大,也是不分伯仲的引人瞩目。
一刻钟多点,人全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