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问我：“你俩怎么在一块儿学习？”
江好不满地对着简单问：“你怎么来了？”
我抬起头看着简单，“你要一起学吗？”
简单嘴角一僵，凌冽的眉眼颤抖着，“大可不必。”
“那你说个屁。”我打了个哈欠，没好气。
简单从包里掏出一包橘子软糖，潇洒地扔给我，然后转转脑袋，示意我往里面挪一挪。
我拆开橘子软糖，经典款果然很好吃。
简单抱着篮球，坐在了我的旁边，跟江好相对而坐。
大眼瞪小眼。
我吃着糖，打着哈欠。
“你俩干瞪眼干嘛呢？”我问道。
我说：“你俩要不？打个牌。打个干瞪眼。看看谁更厉害。”
我精神涣散，“行了，你俩，你俩自己去打牌，打干瞪眼，或者打篮球，或者任何方式PK吧，我困得不行了，我先撤了。”
简单的身上传来一阵刚洗完澡的绿茶沐浴露的清香，让我更困了。
他应该是刚打完球，洗了澡出来。
我讨厌汗味，所以他每次打完球，都会自己洗完澡再出来找我。
简单挑眉，拿过我的卷子，开始给我讲解我还没写好红色解析的英语题。
江好用左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角边，撑在脸颊上。
“听懂了吗？”简单问我。
我点点头，顺便看了眼一脸郁闷的江好。
我问江好：“听懂了吗？”
江好一脸不忿，“没有。”
简单打个哈欠，“呵。”
江好转过头一脸不爽地看着简单。
我笑。
我拿出一个橘子软糖，递给简单，“不错，简老师，给你发个英语好老师鼓励奖。”
简单接过软糖，在嘴里嚼着，得意洋洋地冲江好嚣张地笑，然后突然脸色骤变。
“不是，你给他糖干嘛？”简单不可置信。
我说：“看他数学学得不错，我的好门生，给他发个数学好学生鼓励奖。”
本来想说是听不懂英语语法的安慰奖的，又觉得显得更惨了，还是觉得鼓励奖更好。
简单不满，“不是，我给你的糖你怎么给他啊？”
我斜睨他一眼，“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怎么？你还想收回去不成？”
简单撇嘴，“这倒也没有。”
简单对江好说：“算了，看你语法都听不懂，实在可怜，安慰安慰你得了。”
江好冷笑，剥开糖，看着简单，挑衅似的微笑着把糖塞进嘴里。
江好弯眉对着我笑得一脸真诚温柔，“谢谢，糖真甜。”
简单冷声，“绿茶。”
江好速问：“绿茶说谁？”
我无语。
我用右胳膊肘撞了撞简单。
我对简单说：“我出去拿瓶绿茶饮料。”
简单看我一眼，起身去冰箱附近，又转头问我：“冰绿茶？”
我问简单：“你喝什么？”
他答：“冰绿茶吧。”
我又转过头问江好：“你喝什么？”
江好看我一眼，温和地说：“冰绿茶吧。”
简单拿了两瓶冰绿茶回来坐下，把一瓶冰绿茶从桌子上推到我这边。
我犹豫了下，还是把冰绿茶推到了江好面前，又觉得这样好像对简单不好，毕竟是他拿过来的呢。
我太难了。
我说：“这冰绿茶你俩记得各自给钱哈。”
一碗水端不平就扬了吧！
简单点头，“当然了。我每次来你家店都会给啊，怎么可能让你请客亏本。”
江好一脸无辜地转头看向我，“可是你今天居然打算请我妈妈哎，这多不好意思。心意我领了，但我当然会给钱啊。”
我心情复杂。
怎么办啊。
只好转移话题，“你的语法……一直都听不懂吗？”
江好无奈极了，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没办法，我还专门请过老师，结果这些语法就在我脑子里嗖一下划过去了，留不下一点痕迹，记不住……”
我万分理解。
谁都有自己的苦手。
我觉得做数学题很爽，有种横扫千军如卷席①的感觉。
做数学题，是一种不断思考得出结果的过程。
可能因为本身相对擅长，也可能是因为对答案的渴求。
我就算是在网上随手刷到一道数学题，也会想解决。
看到评论里有人分享了更快的解决方式，如获至宝。
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是很强的。
学数学对我来说是成就感，学英语就是挫败感。
数学有独特简单的数学语言。
而英语对我来说，是另一种文化。
我只能感觉到格格不入，不得其法，一种无法融入的被排斥感。
越是学不好就越不想学，越不想学，就越是学不好。
感觉我并不懂得对方说的话，无法交流沟通。
那些单词一遍遍出现，跟我说，来了这么多次，见了这么多面，你还是不了解我，你一点都不懂我。
而英语好、数学差的人，可能感受是相反的。
每一门学科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符号，约定俗成。
而没有叩开那道门的人，只能在门外痛苦徘徊。
没有勇气前进，或者说，前进得非常痛苦，充满了对自己的贬低。
我转头看着简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②？不过同样是语法不好，我好像更惨一点哈。”
我说：“茶我就不喝了？我……”
正要阐述解释理由，却看到简单脸上非常平静。
简单说：“现在这个点你应该不会喝茶的。你就算喝茶也只会喝奶茶、红茶。”
我佩服，“还得是你，真够了解我的哈。”
“我们又不是普、普、通、通的——初、中、同、学，”简单刻意停顿强调重音，把看向江好的眼睛移向我，冲我眨了眨眼睛，“我们可是——发、小。对我来说，你很好了解啊。”
“的确呢，你真的很、好、了、解。”江好在很好了解这四个字上使用重音，好似非常认同。
江好突然说：“我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在‘美梦’你喝的红茶，今天在‘好梦’你喝的奶茶。”
我说：“记性不错啊。”
简单疑惑，“你不是不喜欢‘好梦’这种地方吗？上次喊你去你不去？今天什么时候去的？跟他一起？”
我说：“就之前，嗯，说来有点复杂。我妈让我跟江好一块儿出去学习，江女士也在。”
简单问：“好喝吗？”
我说：“我感觉跟学校附近‘美梦’店里价格更低的那款，味道一模一样的哎！真的是一模一样！”
简单说：“是一样啊，珍珠奶茶是吧？本来这两家店同一个老板啊，都是天姐的店。”
我震惊，“怪不得天姐看起来那么悠闲又有钱。”
我说：“天姐真是专坑有钱人。”
经常被坑的有钱人江好笑着同意，“说得没错。”
我挠了挠头，“你也发现了？”
江好说：“是啊，天姐既走大众路线，又走高端路线，只是店面位置和店内布置不一样罢了。其实是同样的东西，吃的就是环境氛围。”
我打了个哈欠，“厉害的。”
我问他俩：“那你俩都去‘好梦’没遇到过？”
他俩冷冷看对方一眼。
简单冲我开口道：“下次我们一块儿去吧。”
“不好意思了。”江好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以后她要给我补数学。”
简单冲江好挑眉，又转头看向我，“你有那么好心？”
我疑惑答道：“有……吗？嗯，可能吧。但他给我……补英语。”
后面几个字我自己都说得心虚。
果然，简单乐了，“他？给你？补，英语？”
简单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给她打工呢，以后我听她安排。”江好倒是挑明了。
简单上下看了江好一眼，“你？你打工有什么价值？你能打什么工？”
我的哈欠都要收不住了。
这两人能吵个三天三夜的架势。
我说：“停停停，停停停，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我门生了。但咱们师生系统互不干涉好吧。三人行必有我师焉③！”
我说，“我好困啊，我要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了，你俩自己出去吵吧。”
简单转头看向我，“下次你学英语喊我。我教你。”
江好说：“那你做英语题的时候我来做数学题。”
江好，作为一个懒人学霸，你有点太积极向上了。
但怎么说也是我的门生，为师很欣慰。
如果不是我还得在他做数学题的时候做英语题的话。
我点点头，“行行行，下次再说。先撤了吧。”
我收拾收拾，感觉今天学得差不多了，是我的极限了，再学容易吐，消化不良。
和简单一起送江好上了江好家司机的车。
我这个老师当得，真是，太好了，对门生关怀备至。
江好独自上了车，忿忿不平地打开车窗，皱着眉，嘱咐我，“那你早点回去。”
不错，门生有心了，为师感动。
他关心道：“你早点休息吧，黑眼圈都要掉地下了。”
为师的感动此刻瞬间结冰。
我冷若冰霜，“快滚。”
江好柔软地笑笑，“明天见，好老师。”
我点点头。
江好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比月亮还要明亮。
直到江好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尘土都平息。
简单开口，“你刚刚让我拿冰绿茶，就是想让我帮江好拿吧？”
我夸，“这都被你看出来啦？果然你真的很聪明。”
“只是很了解你罢了。”简单说，“你真的早点睡吧，别想太多了。”
简单摇摇头，“你啊，一天挂心那么多有的没的，还要学习，还天天为学习担心，一天天尽听到你打哈欠了。”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没办法啊，人生的道路还是要靠自己走的，我知道的，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就算有人能给我指点，真的要去消化，去做到的人，不还是我自己吗？
“如果有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想要写自己人生的故事剧本的话，就没有办法沿着别人的道路出发啊。”
简单拍拍我的头顶，像拍篮球，不过力度温柔很多，“我会帮你的。”
我点点头，定下目标，“下次考试，我要当年级第一！简单老师，靠你了。我相信你靠得住！”
简单笑笑，自信道，“当然了。”
简单站在尘土飞扬的马路上。
简单就是简单，是我从小就认识，永远陪在我身边的简单。
简单掷地有声，“我永远都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