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最终还是给绘画社的社长递了申请书。
自上次暑假我跟着月岛萤他们去看了一回他们自己社团组织的小比赛后,我隐隐有所意识,阿月和小忠已经不是以前做什么需要三个人一起的小屁孩了。
我又不会打排球,也不会照顾人,在旁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拿出平板开始写写画画,到最后还获得了一个“百分百用头接排球”的称号。
实际上也没有到百分百的程度,但就是被调侃成了“百分百”。
既然去那里又不像清水洁子一样能帮上什么忙,最后还是会忍不住开始摸鱼,还不如直接一点,去绘画社贡献一些业绩指标呢。
我如此想着。
尝试一下吧。
宫城县的人好像都挺好相处的。
哦,影山除外。
入学乌野高中的第二周,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离开了两位亲亲幼驯染,独自前往了绘画社完成入社手续。
令我安心的是,绘画社的社长岛崎是一个短发的漂亮学姐,五官秀丽,性格柔和,脸上总是带着令人心生好感的浅笑,说话也轻轻柔柔的,自带一种韵律感。
绘画社的活动室就是学校其中一间美术教室,岛崎学姐带我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很多同学在了,三个两个的把画架摆在一起画画,有的画的是石膏,有的画的是水彩,有的画的是静物素描,种类还挺多。
“这些学妹学弟都是本学期新加入绘画社的成员,今天是社团活动第一天,要对各位的水平进行摸底,画完之后在左下角写上自己的名字即可,形式不限。”
岛崎学姐和我解释:“以前并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只不过最近有一场比赛,截止时间在下月中旬,或许在新生之中有技艺高超者,我们也想给学弟学妹们一个机会。”
提前这么久做准备,看样子至少是个县级比赛,这样的话,也许会和学分以及奖学金挂钩呢。
我站在画架前,偷偷看了一眼在旁边微笑站着的学姐。
岛崎学姐歪歪头:“怎么了桃沢?”
“啊,没……”
“不用有心理负担,这次只是摸底而已,绘画社欢迎任何一位热爱绘画的孩子,即使技术欠佳,之后的社团活动中也能够获得老师以及学姐学长的指导哦。”
岛崎似乎误认为我很不好意思再人前展示自己拙劣的画技。
我摸了摸鼻子,还是拿起了铅笔,打算从我自己的素材库里找一幅简单一些的素描风景来画。
素描可以说是绘画的基础,也是一种十分重要的艺术形式。
它注重线条表现方式,以线条的粗细轻重来描述物体的明暗深浅,并且不须顾虑物体细节的色调色值,画面借由明暗光影的衬托来突显主题。
大多数画家在绘画一幅油画或壁画之前,会先绘画雏型,而这个简单几笔的雏型画,便是素描,每个绘画人最开始总是离不开素描那几个几何图形。
真是别说,我那会儿真的看到正方形、球体、棱柱棱锥穿插体都想吐。
后来是看到大卫和海盗就想吐。
时间流逝,太阳从金黄变成橙红,半挂在地平线上,美术教室里已经亮了灯,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还在继续画。
我觉得差不多了,后退几步看了看,又左修修右修修,直到月岛萤出现在教室门口,上半身子倚着门框,屈起手指敲了敲木门。
山口忠也从旁边探出个头来,喊我:“小桃,回家了哦,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好了。”我悬着手再补几笔,这才放下橡皮和铅笔,看向他们:“你们训练就结束了吗?今天好快。”
“是你画起画来就完全不觉得时间过去吧,我们已经练了很久了。”月岛萤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进来,停在我的画架边打量了几眼我的画,问道:“黑白的?为什么不画油画?你这样能入社吗?”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和他说我的神仙排线,神仙构图,和神仙透视。
最后这些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啧了一声,抬起手就要锤他:“这幅图比油画难!和你这种艺术白痴简直没话讲。”
月岛萤脸色一黑,往旁边躲:“别碰我,你手还没洗。”
我的手悬停在他黑色的袖子上,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瞪他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去洗手。
切,碰一下又怎么样,反正男生的校服就是黑黢黢的,就算抹了铅笔灰也完全看不出来。
小气鬼!
手上的铅笔灰累积了厚厚一层,我花了点时间才把手搓干净。
磨蹭了这么些时间,挂在地平线上的太阳又往下坠了坠,只留下少部分的金边还镶在上头,天色因此暗淡不少,使得一轮圆月更为显眼。
我们三个一路从教学楼穿过已经亮了大灯的操场,来到已经闭合了一半的校门口。
原本我是在和好闺闺们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聊着聊着,余光之中,我注意到校门口似乎立着一个身形高挑的背影,只不过天太暗,这一眼我并没有看出对方是谁。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没回家?在等谁吗?
因为好奇,我又多往那边瞧了一眼,结果刚好和黑发少年对上视线,在看清楚面容时猛地一怔,疑惑地再次定睛仔细查看。
没错,是影山。
怪了事了,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产生疑问,黑发少年便先一步朝我们走来,与我们汇合,甚至还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说出了像是抱怨的话:“好慢。”
月岛萤:“嫌慢就自己一个人走,没人强迫你在这里等。”
影山沉默地偏移了视线,居然看向了我。
月岛萤敏锐地一秒察觉到不对,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我。
我莫名被两双眼睛注视着,慢半拍指着自己,满脸疑惑。
山口忠抬手扶额,开始熟练熄火:“别站在这里了,我们还是先走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家的话,我妈妈都要给我打电话了。”
大家都没有意见,于是在一种僵硬又诡异的气氛当中,我们像昨天一样一起同行,但谁也没有开口。
就连山口忠好几次想缓和氛围,想和我搭话,最后都因为不敢开口而继续沉默下去。
就这样艰难地走出一段距离……
影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扭头看我,开口问:“桃沢,明天和青叶城西的交流赛,你要来看吗?”
被点名的我听清楚他说话的内容后背一凉,顿时冷汗布满额头。
余光扫过黑着脸的月岛萤,我嘴里的音素烫嘴,结结巴巴地回答:“这、这个啊,这个,我,这个这个,我、我就不去了吧,我不去了。”
哇靠,好吓人,好恐怖!怎么突然找我这种说话啊?这家伙完全不看空气的吗?
你们三个是队友,我们三个是幼染驯,但我们两个是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别找我说话啊!
“为什么?”他疑问道:“你和月岛关系那么好,都不去看他比赛吗?”
“什!……喂,你这话说的就……”
我这次不是后背一凉,是觉得死兆星在头顶闪闪发光。
在?为什么害我?
月岛萤冷笑一声,不冷不热地说:“是啊,我也想知道,桃沢,我和你关系那么好,连比赛都不来看吗?”
“……”
哈。
完蛋咯~
如果“不和月岛萤一起晨跑”、“不和月岛萤参加同一个社团”和“不去看月岛萤比赛”这三件事情发生在不同的时期或者是不同时间段,以月岛萤的脾气,他最多是有些不高兴,但他会尊重我的想法,任由我去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毕竟他只是想关心我,而不是想束缚我。
而现在这三件事情在同一天发生,负面因子就会像叠“buff”一样堆叠在一起,让他开始敏感地产生怀疑。
不能怪他,因为就连好脾气的小忠一天之内遭到友谊的连续翻船,他都会很低沉地认为是不是自己太烦,管得太多,感情是不是淡了,是不是我不需要这样的陪伴了。
这种情绪放在月岛萤上,则会产生许些的恼羞成怒,当时还会生气地觉得我不知好歹,冷漠地想着以后都不要管我了,最后冷静下来又会觉得难过和失落。
可我的想法只是很简单,即使我不愿意和幼染驯们分开,整个学校我的朋友也就只有这么两个,在没有加入社团的情况下,我只是个局外人,不管是一起运动也好,社团时间跑去排球部也好,跟去看内部比赛也好,都是于理不合。
而我也没办法认同阿月“只是个社团活动”这种观点,随意又敷衍地当个排球部的吉祥物。
怎么可能只看着美丽的清水学姐一个人任劳任怨地做着后勤,而我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摸鱼啊!良心会很痛诶!
和母亲说的一样,人各有志,我们终将是不同的,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原来是我胆小固执,现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
我哄了月岛萤一路,这才把人哄住,走到十字路口分别时,好歹他主动和我说了明天见。
平常是我很喜欢和朋友犯点小贱,可真让人生气了,我觉得我是有责任的。
我脸上保持着装出来的乖巧笑容,老实到两个少年转身走了都还在挥手。
等他们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我脸色一变,双手捏住影山的脸颊,咬牙切齿道:“我说影山,你不会读空气吗?我们几个人走在一起已经够尴尬的了,为什么你不去和队友说些友情啊羁绊啊之类的话题,反而要来和我搭话啊!”
“为什么走在一起会尴尬?”影山迷茫地看着我,被我的手捏得说话都口齿不清:“而且,我觉得我和月岛还没有到存在友情和羁绊的地步,我只是想问你明天看不看比赛而已。”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这下轮到我开始迷茫了。
我坚信能把二传这个位置打好的人都不是笨蛋。
难道……影山是个例外?
……
笑一下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