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冬至。
“洡洡,这边!”
温柔且熟悉的声音自远处响起,杨洡抬头往前望去。
自从七年前恢复跟代禺知联系以来,这是杨洡第一次在成年后近距离感受到代禺知的鲜活。
杨洡朝着不远处的女人挥了挥手,笑意从她的眼底蔓延开来,周身的寒冷肃杀感被一扫而过,只留下柔和的、属于25岁的、有活力的...杨洡。
杨洡拉着行李箱一步步往前走,对于代禺知,她根本就挪不开眼。
代禺知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穿白色系的衣服,属于江南的冬至并不严寒,所以她只穿了一件高领白色毛衣,下半身配着一条米白色长裙,显得她整个人像冬日的暖阳,温和却不刺眼。
半挽着已经及腰的长发,圆圆的杏仁眼干净清澈,清纯之感扑面而来,右脸靠近眼睛处有一颗显眼的泪痣,给钝圆的上半张脸带来了一点冲击感。
相隔的路很短,总是要走完。
杨洡感觉时间太快,以至于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如今的代禺知。
“禺知,谢谢你来接我。”杨洡乖顺出声,之后站定在代禺知的面前。
杨洡从大二开始就不怎么爱喊她姐姐了,代禺知也没在意这些,她本来也就比杨洡大三岁而已,互相叫名字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代禺知突然凑上前比了比,有些泄气的说道:“我今天可是专门穿了一双5厘米的靴子,可就这样竟然都比不上你了,洡洡你这么些年到底背着我偷偷吃了些什么?”
代禺知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长到我的肩膀,刚刚你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杨洡今天的穿搭是专门为了来浙城买的,她参考了沈靖妤的建议,把自己打扮得有些...嗯,用沈靖妤的话来说就是:酷飒风,因为沈靖妤说温柔姐姐都喜欢小狼狗。
看代禺知一直盯着自己,杨洡的脖子开始慢慢变红,眼神落点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只能小声的问:“是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没有啦,就是之前看你发朋友圈很少这样穿,今天看到就有点没反应过来。”代禺知拍了拍杨洡的肩膀:“挺好看,酷酷的!”
杨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衬衫打底,外面穿了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搭了一条很衬腿型的休闲裤,好像...还可以?反正当时试衣服的时候沈靖妤拍手称妙。
简短的寒暄之后,代禺知挽上杨洡的手臂,拉着她往外面走。
“走吧,我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听见这句话,杨洡半边身体都麻了,差点就没忍住的抖了一下,她不敢让代禺知发现什么异常,所以只能维持靠近代禺知那边身体的原样,另外半边,她已没有精力再管。
走出机场,外面天气不错,可她眼里的光却暗了暗,杨洡有些泄气:原来浙城冬日的阳光,依旧是刺眼的。
·
副驾驶的车门被温柔的拉拢,代禺知转头看向后座一脸乖巧的杨洡。
“洡洡,这是我男朋友马震,你可以叫他小马哥也可以叫他震哥。”代禺知笑着跟杨洡介绍自己的男朋友,随后又笑着看向马震,“这是洡洡,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个在夏令营认识的妹妹,小时候可乖的那个。”
“震哥。”杨洡笑着叫人。
“洡洡嘛,我知道!”马震开着车,只能客气的从后视镜里看向坐在后面的女孩儿,他知道代禺知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经常提在嘴边的也就这么一个,据说两人认识十几年了,马震爱屋及乌,对杨洡的态度也十分友善。
“我和朋友开了一家剧本杀店,最近正在测新本所以有点忙,再加上店里搞活动,这两天就没办法全程陪着你玩儿了,洡洡别介意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震哥说,禺知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其实这件事代禺知早就跟杨洡说过了,说她男朋友最近早出晚归的忙,大概率是没有办法陪着她们一起玩的,所以今天杨洡根本就没有想过马震会抽出时间陪着代禺知过来接她,以至于杨洡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差一点就露了怯。
以前杨洡不喜欢在体制内工作,总觉得跟里面的人没办法沟通,所有人都笑脸相迎却在私底下互相推诿,说一句笑面虎也不算过分。
今天她却又无比庆幸自己在体制内工作,工作几年,她早就已经练就即使内心翻涌不止,表面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
机场离住的地方有些远,一路上马震倒是发挥了当地人的作用,一边开车一边给杨洡介绍起浙城的变化,马震对她的了解可谓是深不可测,杨洡意识到大概是因为代禺知与马震无话不谈,至少,杨洡能直观的判断出,代禺知、马震两人的这段关系非常健康、甜蜜又和谐。
杨洡稳定发挥,不远不近的搭着话,没有太过热切也没有过分冰冷,一路上车内的氛围在大家刻意的维持下,非常和谐。
除了代禺知给马震喂了两块点心、又细心的嘱咐他回了店里要按时吃饭时杨洡暗自掐了一下虎口外,她的表情从头至尾没有一丝变化,始终淡淡的笑着,同时表现出对马震口中的浙城极为期待。
“不好意思啊洡洡,我这就要回店里帮忙去了。”马震从驾驶室里伸了半颗头出来,笑着道歉。
直到现在杨洡才终于完整的看清马震的脸,若是将其丢在人群里来看,暂且可以说...是个帅哥,俊朗、阳光、健谈、人很好,拥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但若是将他作为代禺知的男朋友来看,杨洡只能默默在心里写下几个大字:“我的评价是:一般”。
但人嘛,社交礼仪还是要有的。所以杨洡看着马震,故作活泼的摆手道:“没事的震哥,你去忙你的,我这次来本就是打扰你们了。”
“洡洡,你不是打扰。”代禺知拉着杨洡的行李箱,走过来牵她的手,之后又叮嘱马震道:“你先去忙吧,我带洡洡回去了。”
马震顺势离开,杨洡也顺手从代禺知的手里拿回了自己的行李箱。
代禺知好笑的看着杨洡调侃道:“我虽然比你矮,但我还是能拎起来你的行李箱的,不会拖到地上。”
“不是...我...我就是习惯了。”杨洡本来就因为被突然牵手陷入慌乱之中,现在代禺知这一调侃,她直接支吾起来,整个人都陷入红温的状态。
看着杨洡羞红的脸,代禺知总算是找到了曾经熟悉的杨洡,她就说嘛,杨洡今天看起来非常“老干部”,她总感觉两人有距离感,完全不像是之前在网上聊天那样亲密了,现在看来,应该只是两人多年未见,杨洡有些害羞了。
至于杨洡,她纯纯是心情复杂而不敢外露罢了。
杨洡被代禺知拉着进电梯,代禺知抬手按楼层的时候,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在代禺知余光不及的地方,偷偷的望向对方的侧脸。
那是一张她在朋友圈看到过的精致脸庞,但又不同于照片的精致,眼前的这张脸消去了杨洡回忆里的稚嫩,右眼角的泪痣给平添一份妖,再往下,是包裹着脉搏的雪白脖颈。
代禺知无意识的吞咽在杨洡眼中突然变得过分性感,她忽然有些心跳加速。
好在电梯懂事的开了门,打断了杨洡的脑补画面,她有些难堪的低着头,无神的跟在代禺知的身后朝目的地走去。
“房子是之前租的,次卧被马震改成了画室,所以今天晚上你跟我睡,让马震睡沙发去。”代禺知一边说一边把食指放到密码锁上。
“是不是不太好,不行的话我可以出去住酒店。”杨洡回过神盯着面前开着的门,不知怎的她就是不太想进去,总觉得会看见一些自己无法接受的场景,其实她也知道,成年人同居在一起...也难免。
偷偷在心里叹了口气,杨洡摇摇头,想把自己脑子里那点龌龊的东西甩出去。
“这有什么的。”代禺知直女思维直接把杨洡想出去住的心扼杀在摇篮里:“咱们这么多年的网友,好不容易面基肯定有很多话要讲的,再说了马震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而且你来找我玩总不能出去住酒店的,那我多不厚道!”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不方便?要不这样,我让马震住在店里别回来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跟你睡...跟你住就好。”杨洡舌头打结差点乱说话,不过...整个房间除了她以外,也没人在意她的鲁莽用词。
毕竟在代禺知看来,她确实是在邀请杨洡和她睡。
至于杨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陪睡...
杨洡预计在浙城待五天,毕竟是刚刚开始上班的人,年休总共也没几天。
来浙城之前代禺知问过杨洡安排,杨洡说听她安排就行,所以这会儿代禺知正坐在沙发上跟杨洡商量今天要去哪里玩,说来说去杨洡都说好、可以、都听你的、我都行。
杨洡没什么想法,代禺知便直接拍板决定先去吃饭,然后回家早点休息,毕竟杨洡从蜀城过来要飞上小半天,想来也有点累了。
代禺知一向贴心,尽管杨洡自问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疲态来,代禺知还是捕捉到了杨洡眉眼之间的倦意,只是她完全是想佐了,杨洡的这一抹倦,完全是这几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惹的祸。
简单的休整之后代禺知领着杨洡出了门,她和马震租的公寓就在市中心,周围商业十分发达,不过在吃什么上,代禺知还是浅浅的纠结了一会儿,毕竟浙城属于远近闻名的美食荒漠。
一路上被代禺知挽着手臂走,杨洡整个人都是飘在天上的,这一下就上了这么大的强度,杨洡一路上连路过了什么都不知道,能克制住自己走路的脚就已经非常难得了,所以当代禺知拉着她停下来的时候她还云里雾里的。
“到了吗?”杨洡半侧过身看向代禺知,这会儿代禺知换了一双矮一点的靴子,杨洡稍稍低着。
代禺知没说话,只是笑着看她,杨洡抿着嘴,黑色瞳孔里全是疑惑,刚要再问一句的时候,代禺知却先开了口。
“刚刚问你吃焖锅行不行你没有理我,我还以为是你不好意思拒绝。”
“哦哦,行的!我刚刚有点走神了,可能是今天有点累了。”杨洡快速解释道。
“然后我又问你要不要吃蟹黄面。”
“也行,我不挑食。”
代禺知似笑非笑的问道:“可是我记得以前有人不爱吃青菜。”明显是在对杨洡说自己不挑食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只有杨洡和代禺知相对而立,时间像是在她们这里按下了暂停键,杨洡陷入回想,而代禺知没有打扰。
杨洡确实不太喜欢吃青菜,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在她妈妈发现她不爱吃青菜之后,为了逼她不挑食,连续做了一个多月的青菜;在这种环境下,杨洡早已经对青菜免疫,现在的话,不能说喜欢吃,但真要吃也没什么问题。
没再继续逗她,兴许是因为代禺知真的信了杨洡有点累的借口,拉起杨洡的手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商场。
碰上工作日的缘故,商场里的人并不算多,所以她们今天真正的目的地——海底捞,并没有人排队。
“怎么吃火锅?”杨洡有些不解的问道,刚刚不还说吃焖锅和蟹黄面的吗。
代禺知解释道:“浙城特色菜其实没几个,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我想着你刚落地吃点熟悉的比较好,选来选去也就海底捞在全国的味道还算得上统一。”
是了,代禺知一向是周全的人,总是细心又温柔的照顾身边每一个人的感受,她这个人太好了,杨洡盯着对面正在点菜的代禺知,不由得又出了神。
“如果...她可以属于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