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蔺长老什么时候回来?”
“之前传讯说明日便会回来。”
“知道了,此事先不要声张。”
“是。”
那人见观云越并未有进一步动作,便先行退下,只留她一人站在院中。
观云越轻轻敲了这珍珠两下,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中钻出来,“你在哪啊?”
“我临时有些急事,你找到洛雪了吗?“
“找到了。而且我们现在在山下的一个村子里。”
“山下的村子?我们一路上来没见到啊?”
“此处偏僻,也不知道洛雪怎么找见的。”
“噢,忘了告诉你,我施在洛雪身上的追踪咒莫名失效了。”
“怎么会?总不能是她自己解开的吧。”
“不排除她是伪装成凡人。总之你小心吧,我这边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有什么麻烦吗?”
“陈年旧事,和一群人结了梁子,不过不算棘手。”
“算了,还有一件事,你看看这阵法,你可认识?”
在空中映出一面残缺的阵法,观云越细细端详道,“这阵法我也从未见过,但好像有些月族古文字,我可以去查查古籍,看看能不能读通。”
“好。洛雪也说她见过这上面的文字。”
“我知道了。对了,这枚珍珠能够无视绝大部分阵法和空间上的阻隔,你这么用,未免有些奢侈。”
“……那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联系得上你。”
“你可以传讯到招摇山外清风观内。”
“招摇山?”
“对。”
“那不是观云宗的地界吗?你是观云宗的人?”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居无定所,再说了,我是月族人,为何不能在此地界。”
孤雁飞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你……”
“怎么?不信。”
“我与你相识虽然不久,但是我想问问,你对观云越此人是何想法?”
孤雁飞这么突然一问,倒把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能有什么想法?此人天赋过人,年少有成,自然是敬佩的。”
不想对方沉默了半晌,方才道,“你与她认识?”
观云越觉得孤雁飞怪怪的,也迟疑地说道,“那……还不认识?”
“我听说观云越这个人擅长花言巧语,表里不一,野心太大,像你这样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和她深交。”
孤雁飞所言确实是出自好意,与观云越走得太近的人,大部分都对她死心塌地,最后结局都不算很好。
“你听谁说的?”
“在蜀山时听说的。不过,我看你应该不像是能和她聊到一块去的。”
“蜀山?呵,我知道了,秦逸潇是吧?”
“嗯?”
“这人我倒是认识,虽有常有新奇见解,却为人古板。”
孤雁飞哭笑不得,随口一说,就被认出来师承何人了。
“你还没见过观云越呢?说不定,你见了就会有改观了。”
“好了,我不同你说了。”孤雁飞的语气软下来,带了些埋怨,观云越记得,孤雁飞每次吃瘪都是这样子的,她甚至都能猜出对方可爱的表情。
“你要是找到了线索,也可以传讯到我这边来,此处还有别的修士,也是为调查桃花酒而来,等你回来了,我再与你细说。”
“好。”
珍珠的光泽逐渐淡了下来,观云越脸上还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第二天,观云越是被宗内的脚步声和争执声吵醒的,她坐在床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天知道最近她熬了多少个大夜。
她闭上眼睛,等这脚步稍近时,方才起身换了衣物,无比后悔昨天偷懒留宿此处。昨夜是在天一阁的休息室过的——也就是藏书阁,由于她常常在此过夜,便也在顶层为自己留了一间休息室,隔音不算很好。
楼下有两人起了争执。
“怎么了吗?”
那两人正吵着,忽然听见她的声音,都停了动作。
身着深绿色长袍那人率先反应过来,看着观云越一脸倦意,忙拱手道,“宗主,抱歉。我们不知道您在这里。”
观云越摆摆手,“若英,有什么事吗?”
另一人急着道,“左护法她非要进这藏书阁的最顶层,可是您不在,这不合规矩。”
“我昨夜回来没让人声张,可我进藏书阁的时候,有人知道啊。”
“昨夜当值的弟子不知去哪里了,多半又是去后山偷闲了。我今日要授课需要查阅资料,方才撞见左护法。”
“这么巧,若英偏偏挑了当值弟子不在的时候来。”
上官若英的手指交叠着,道,“是我一时昏头了。藏书阁大大小小的书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上次您所用那本讲结界的书,我记得您上次好像把那本书拿到了顶层,情急之下,这才想闯进去。”
“那你随我来吧。”说罢,她又对另一人道,“您请便。”
观云越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却对这些长辈颇讲礼节,另一人还想说什么,见观云越已经领着左护法往楼上走,只好把在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慌张?”
“您之前不是让我去调查张家姐妹的事情么?”
“嗯。”观云越轻轻点了头。
“我们发现她们似乎勾结的外面的势力,做月族的买卖。”
“什么买卖?”
“灵巫血脉。而且还和劫走水镜的人有关。”
观云越顿了脚步,上官若英不知在想什么差点撞了上去,还好在观云越转身之前稳住了身形。
“还有这种事情,我之前还以为……”观云越没有把后半句说完。
“张家人一向特立独行,当初观岚掌门在的时候,就不听管教。如今更是猖狂,她们在山中险要处设了一个结界,不知里面是做什么的,外人只能见到那结界周边方圆五里花草全都枯萎了,夜间也隐隐有哭声。之前蔺老为此事前去,现下也不知所踪。”
“她之前不是说今日便回来吗?”
“原计划是三天前,不过三日之前她曾传讯,要推迟回宗时间到今日,之后再无消息,我昨夜曾试着联系她,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觉得不对,就算是走也该走回来了。”
“蔺老不是这样办事不周全的人。”
“是,所以我今日边想着闯一闯那处,心中又没有把握。不过,您既然回来了,不如您亲自去看看。”
上官若英试探性地说道,然后仰头不小心对上观云越那双冷冷的、闪着寒光的眸子,立刻移开了眼神。
她的动作正被对方尽收眼底。
观云越思索一番,才道,“可以。”
“那我先同您讲讲那里的状况,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嗯。”观云越语气平平,似乎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上官若英也不知怎么的,讲话居然也不分主次起来,要观云越反复问,她才像回过神一般补充情况,这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若英是今日太过疲惫了吗?”观云越拉住上官若英的手腕,上官若英一看,自己方才差点将面前的杯子打翻。
“我最近的确有些心神不宁。”
“什么事情也值得你如此操心,你未免对张家的事情太过紧张。”
“张家一事,盘根错节,积弊已久,我难免忧心是否会影响到宗门。”
“你说,这件事要追溯起来,能到多久以前?”
“一百年前,不,真要论起来,得是几百年前了。”
“既然如此,你不忧心,问题早已在那里,你忧心,问题也还在那里。当年我建立观云宗时,你便陪在我身边,我们做过许多不可能的事情,又何必为种事情忧心仲仲。”
上官若英转头对上观云越的眼睛,此刻那双常年冰冷的眸子竟然也流露出些许柔情,满含着安抚意味,看得她有些恍惚。
她忽然想起,她与观云越幼时便相识,而且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拜她所赐,无论好坏。
“嗯?”观云越看着上官若英呆呆的,眼中也带上了笑意。
“宗主,我突然想到您昨夜才回来又没有休息好,要不然还是由我去探探虚实。”
“你不是说蔺老也失踪了吗?此事还须我亲自去。”
“或许,再等等,她便回来了呢?”
观云越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在问她为何前后矛盾。
“我……”
“看来若英是真的累了,我倒真想看看是什么事情把你难成这样。”观云越起身道,“你回去稍作休息,我们等到中午若再没有消息,便带我去吧。”
“是。”上官若英点点头,在观云越看不见的地方,捏了捏衣角,似乎下定了决心。
观云越这几日的确是累了,所以上官若英回去时,自己也抓紧时间在寝殿中歇息了一会儿。
不巧的是,又有不速之客,而这人更是大胆,不走正门,竟然翻窗,引得她所养的那只猫直直扑了上去。
“哎呦!”一声猫叫之后,又是一声惨叫。
“蔺老。”观云越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无可奈何道,“也就只有您敢这么进我的寝殿了。”
“宗主。”窗前那人鹤发童颜,一边回应着,一边撑着自己起身。
观云越走过去,见她除了脸上那道猫抓痕迹,身上还有其他伤,看起来伤得还不轻,瞬间变了脸色,“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要知道,放眼整个修仙界,除去那些各宗门有头有脸的出名人物,境界修为比蔺婉高的也不过十余人。
“张家人,中了埋伏。本来不至于如此,谁知路上又遇到上官家的余孽。”
“怎么不去炼丹阁。”观云越忙把对方扶到座椅上。
蔺婉比她年长许多,在她小时候蔺婉便跟随着自己的母亲了,后来又留在她身边,帮她许多。
“我特地没有声张。宗主,上官若英是不是让你随她去秘境?”
“秘境?就是张家人的结界?”
“她没告诉您那是个封印魍魉的地界么?”
“没有。”
“呵。这人果然贼子野心,那里面的东西可邪性了,也就只有张家人才知道怎么利用。”
“偷袭你的,也包括她么?”
“当然没有,但她必然知情,她可是上官家最有天赋的一代,如若没有她的照拂,上官一脉又何至于苟延残喘至今,当年您就不应该……”
“蔺老。”观云越的语气沉了下来。
蔺婉止住了话头,又说,“总之,您不能去。”
“如果真照您所说,难道要放任她们如此行事么?”
“张家人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她们一群邪修,功力涨得飞快,深不可测。”
“若我都不能解决,那谁还能解决?她们都走邪道了,修为涨得不快,那不白走了么?”说到后半句观云越语气轻快,更让蔺婉着急。
“可是,可以等我们地位进一步稳固,何必以身犯险。”
“此事不解决,如利剑悬于头颅之上,不知哪日便有灾祸。难道您认为我废莫缘立观云宗,只是为了改个名字吗?”
“我知道您志向远大,可是……”
“此事不必再说了。”
“那至少别让上官若英和你一起去。”
“她要是不去,我还不去了呢。不必担心。”
“就是因为她我才担心,她这个人心思复杂……”
观云越没有听她说话,而是往另一边走过去,拉开抽屉翻翻找找,道,“我这里好像有一颗小还丹来着。”
“宗主——”等观云越过来的时候,她又想接着说什么,却被观云越喂了一颗丹药。
“行了,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回来了,你就先呆在此处吧,以免打草惊蛇。我隔壁房间有些现成的伤药,你可以去找找。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