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

    面前是一道青铜门,门上绘制了一幅壁画,朱砂色大片铺开,青金色颜料在四周简单地勾勒出火焰的形状。

    下方粗壮而简约的黑色线条刻出几个歪歪斜斜的图形,分别是祭坛、人、还有牲畜,乍一看像是小孩子胡乱抹的,让人联想到被雷劈过的树枝。

    最诡异的地方在,祭祀者的身体线条在腰部断掉,仿佛正被什么无形之物啃食着。

    观云越盯着这幅画,上面的人物竟然像动起来了一样,他们开始围绕着中心的火堆跳起了舞,腰部的空缺让人浑身难受。

    中心火堆愈演愈烈,竟然烧出了一颗火红色的珠子,整个火堆上空也多出了几笔黑色墨迹,配合着勾出一条蜷缩着身子的蛟,它的眼珠闪着幽绿色的光芒。

    “你看见了吗?”

    “什么?”

    “壁画动起来了。”

    “您见到的是什么画面?”

    “祭祀。”

    “果然,每个人所见都不同,我所见的并没有什么人,是一群动物生活在平原之上。不过,我们应该都能看到那颗绿色的宝石吧?”

    “是。”

    “此处也原本是旧三家的禁地之一,而这扇门是唯一可以进入的地方,但是被他们在此处设下结界,我们实在是进去不了。”

    “虽然是旧三家的禁地,为何在名录中没有记载?”

    “在百年前的那场变故中相关记载遗失了,尤其是观家被刻意隐瞒了。所以此地一直被张家与……上官家把控。我也是查阅了以前家族的资料以后才得知”

    “我记得禁地须得张家,上官家和观家的后代才能入内。”

    “是。”

    观云越试着用手去触碰这枚宝石,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在,无限靠近却仍不得真正接触。

    若往其中释放灵力,则灵力会被吸入,若使用法宝,便会被反弹。

    “我记得你从前对结界感兴趣时,我好像教过你几种常见的结界和解法。”

    “是。可这似乎不属于其中任意一种。”

    “我记得张家有一种独门功法,所利用的乃是鬼气,自然不属于我教给你的任何一种。”

    上官若英皱了皱眉头,道,“此法后来被证实毁人心智断人根基,虽然进步神速,在修炼者往往会在某一阶段瓶颈之中走火入魔,最后依靠吸食他人生命力为生。”

    “看来之前的情报还真是没有错,果然月族还有人在修炼这种禁术。”

    观云越月将手放在那屏障之上,自她的手心起,那道结界逐渐显现呈现出实体。

    “其实还有一种解法,我现在教给你——”

    这道结界逐渐从透明化作纯白色,蓝色的光痕从内部向外部解开来,像是有一股能量要冲破这结界。

    上官若英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可是并没有她所想象中的冲击,这结界像琉璃一样碎掉了往下落,然后消失于无形。

    “——叫一力降十会。”

    上官若英心中腹诽,这倒也不需要她教。

    “你们就守在外面吧。”观云越月转头朝身后的手下道,又将手放在了面前的宝石上。

    指尖一阵刺痛之后,她的血留在了宝石之上,然后被绿色宝石吸收得无影无踪。

    观云越觉得壁画上的蛟龙看了她一眼,鬼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上官若英也如法炮制。

    “它的眼睛。”观云越喃喃道。

    “怎么了?”上官若英像是毫无察觉一般,转头问。

    “没什么。”

    门很沉,一点点展露出里面的图景,观云越本以为其中定是一番可怖景象,却没有想到,此处水草丰茂,微风和煦,一派平和。

    唯一不同的是,她周身的剑气颤抖了起来,发出了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剑鸣。

    观云越与自身灵剑的契合程度已至化境,大部分情况下她的剑都只是化作一缕剑气环绕在她身边,无形无相,只有在需要时才会出现。

    然而此刻,她周身的剑气竟然像是要自动凝成实体。

    她本不想理会,但越往前走阻力便越大,竟然压得她寸步难行。

    上官若英走在前面,见观云越并没有跟上来,便也停了脚步。

    “您这是?”

    “此地好像下了与修为相关的禁制。”

    “哦,差点忘了,我之前翻阅书中时,进入禁地,修为越高,受到的压制就越严重,您可以试着将修为压至玄清以下。”

    整个修仙界其实并没有非常严格的境界划分,道法千变万化,同一境界之类各人各展所长,修为不高者也有以弱胜强的机会。

    唯有两条线,一名为玄清境,二名为无相境,最难逾越。

    所有修士之中,能达到玄清境的,为人所知的也不过二十人。至于后者,迄今为止,现世无人能达。

    “你之前说过,这个禁地以水源为引,尽管与外隔绝,仍然可以通过水系的运作与外交换能量,维持其内部的生机。”

    “是。但从禁地周围的表现来看,这里应该有人过度使用了这里的力量。”

    两人从外往内走,景象变化如同度过了春夏秋冬四季。

    “植物生的这样好,居然没有一样生物。”上官若英越走也越察觉到不对劲,身旁的一切像是假的一般。

    观云越蹲下身来,揽了揽溪水,笑道,“建造这里的人果然是天宫圣手,以水为引,既能够压制地脉中的力量,又能够给这里的活物提供循环的力量。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刚刚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观云越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便褪去了刚刚的模样,土地露出贫瘠的红色,目之所及不过枯木败草,还有森森白骨。

    唯有这溪流不腐,走向分明,绘出了鲜明的阵法。

    “这里就是封印魍魉的地界。”

    上官若英抬头震惊地看了观云越一眼,却即刻掩饰住了自己脸上的惊讶,故意问道:“您怎么知道?”

    “我天天在藏书阁,应该不只是在里面睡觉。”观云越挑眉,像从前一样以平和的语气回答了她。

    上官若英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往前探路。

    她不适合做卧底,一直都是,尤其又是要她做背叛观云越这种事情。

    可她身上有比这些所谓的情谊或者说忠诚更加重要的责任。

    更何况,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观云越太过信任她。

    越往深处走,林中的瘴气就越重,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还有活物的影子也接连出现。

    来到此地的修士,修为都会被压制,相对的,对环境的感知也会被压制。

    自然,观云越也没有察觉到藏在瘴气中的人越来越多。

    前方突然传来婴孩的哭声,观云越刚想上前,被一道扑面而来的黑气拦住了去路,那黑气越凝越多,几乎要将两人包裹起来。

    毫无征兆且来势汹汹。

    两人暂时将灵气外放,抵挡了下来,眼看外面的黑雾越发地多了起来,观云越才要试着冲破,却被上官若英阻拦了下来。

    “宗主,我之前查阅记录时好像见过这种情况的记载,若是以外力抗衡,黑气会越凝聚越多。若是服下此丹药,可于周身自成结界,再在其中行走,便不受阻碍。”

    “这药你从哪来的?”

    “依照书中秘法所炼制。只可惜我只炼了一颗。”

    观云越接过她手中的丹药,细细端详了一秒。

    上官若英也注视着她手中的丹药,心道若是以宗主平日的警觉,定然会觉得此事有诈。

    太明显了。就算是换宗内任何一个稍聪明些的人,都应该发现不对劲。上官若英居然开始祈祷,祈祷观云越识破她的诡计。

    当日她们商议此事时,上官若英就曾提出观云越定不会被蒙蔽。可张家姐妹说,观云越天性自傲,每次出手都不仅希望自己能够战胜对方,还更希望对方能心服口服,再无反扑之心。

    所以就算观云越察觉不对劲,也一定会将计就计。

    那枚丹药,此刻距离观云越的嘴不过分毫,上官若英眼睁睁看着观云越笑着答“若英辛苦了”,一边准备将丹药送入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