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刻,忽见狂风大作,吹的门框都作响。雨水如倾盆般从天空垮下,各个厢房赶紧都把门窗关上了。
远山居的厨房,婆子们进进出出的忙活着。
“今天晚饭三奶奶说了,赶快把饭菜都做好了送到各房去,少爷小姐们都累了。你们动作都快些,别耽误了公子小姐们用饭休息!”檀儿亲自操持着。
丫鬟小厮们拿着伞在廊下等着,雨水簌簌从廊檐滴下。秋季的冷风袭来,让他们皆有些手脚冰凉起来,只待厨房把各位主子的饭菜做好了送去,自己才能囫囵用些饭菜早些休息,也好暖和暖和。
阮沁芳却在房间伤了脑筋,她本是下山时想假装摔倒扭伤,好让今日行程耽误在远山居这里,如此她才有机会接近世子。
堂姐来时跟她说已经买通了这里常住的婆子和院卫,只要她进了世子的院子,世子身边的人都会被想办法拖延住,让她今晚能成事。
可谁知她假装绊倒的时候没用好力,正是扎扎实实的扭伤了脚踝。如今是连动一下都痛不欲生,又怎能去与世子成就好事?
她方才已经试过,若要抬起脚都要了她半条命,更别说站起来走路了。
小时候然虽做农活,摔伤刮伤也是有的,但到底没有伤过筋骨。如此看来她便只能作罢,只是错过了这次机会 ,又不知何时才能触碰到世子。堂姐说的糕饼和酒水里助兴的药,又会不会让世子难过?
云晚晚看着歆儿端上来的饭菜,实在是过于随意,尝了两口更是甩了筷子。
“这别院好歹也是永毅伯府名下的,在吃食上这样随便吗?”她皱了皱眉,穿过来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
“歆儿也不知,只知道这别院是老伯爷年轻时就建好的,据说老伯爷每年重九都要来这里住几天呢。
但是后来大老爷袭爵后便少有人来远山居,方才与厨房的婆子问了,说别院从前一应伺候的人都遣散了,只留了洒扫婆子和几个院卫。”
那就怪不得了,这里连个像样的厨师都没有。
云晚晚又想起裴子观下午到远山居时身体不适的模样,也不知是喝酒喝多了还是下山时变天受了风寒?
她想着之前占了人家便宜,还没有报答他,便带了歆儿撑着伞去了厨房,亲自炖了一碗甜粥,炒了两样清淡的菜。又做了份解酒汤,尝了尝味道,还好,前世的手艺没生。这便歆儿给她撑着伞又去了裴子观院里。
这是云晚晚第二次在歆儿面前下厨,歆儿又惊讶又替云小姐心酸。不知云小姐在邺州过得是什么日子,竟然要自己下厨。她来京都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世子,自己一定要多帮帮她,帮她留在世子身边才好。
这一夜雨下的很大,众人都已用过晚饭,又因登山大家都很累,各房里都是早早熄灯歇息了。小厮们都聚在前院小房里喝酒,院卫也为了躲雨,把远山居的大门后门拴好便离开。
除了大雨落下的声音,整个后院静谧无声。
东厢小院是裴子观独居,云晚晚到门前敲了敲门,只见房内油灯还亮着,却不见里头有声响。
“子观表哥,你还好吗?下午见你不似乎太舒服,远山居的饭食是洒扫婆子做的,有些难入口,晚晚做了一些粥菜来,还望表哥收下用些。”
还是不见声响,文元不是最妥帖吗?怎的表哥不舒适也不在身前伺候?
“表哥,我把饭菜放在门口,你若好些了,便用一些粥菜吧,解酒汤我也做了一份,若有需要也可服用些。”她把托盘放在了门口的地上,正准备回头离开。
歆儿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咬了咬牙对云晚晚说“小姐,世子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文元也不见了,万一世子晕在房间里可怎么办?小姐你也说在三清观世子帮了您的忙,还不知怎么还他人情。如今正是他需要照顾的时候,不若您进去看看?只要文元回来了,我们就走。”
云晚晚像看傻子似得看着歆儿,她不知道男女大妨吗?叫她去照顾裴子观?
“表哥是个最有自己主意的人,说不定他是自己要文元走的,好自己休息呢?我们还是走吧。”她转身示意歆儿撑伞。
漆黑的夜空突有一道闪电劈裂数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下了云晚晚一跳,与此同时,裴子观房内一道茶盏破碎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表哥?你还好吗?”刚准备离开的云晚晚听到碎裂声又近前问到,可还是没有人回答她。
这家伙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方才明明有人打碎了茶盏,说明人在里面没错,可是又不出声,是他说不了话了吗?就突然病到这个程度? 她这会倒是真有些担心了。
要顾及男女大妨是没错,可是她是个现代人的芯子,总不至于看到别人出事还不管。
她看了看歆儿“今晚我进去的事不要说出去,知不知道?否则我名声有碍,你在裴家也待不了了。”歆儿当然知道轻重,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表哥,你怎的不说话?我进来看看你,你若没事,我马上就走,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日后,你可不要拿我问罪。”
云晚晚又等了十几秒,还是没有声音。她示意歆儿在门口等着,又把托盘端了起来,推门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一地的水渍,从侧厅的浴桶里一路漫到了床沿。
“表哥?”她拉长脖子寻找他,一边往前慢慢走着一边问,心想若有不对劲她马上转身出门,主要怕不小心冒犯了他。
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吹起了他的床幔,云晚晚看见了他。
只见裴子观衣裳半敞,呼吸不匀,胸前紧绷的肌肉曲线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他紧闭着双眼倒在床上,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若不是知道他病了,不适合在此刻欣赏,那眼前实在是一副难得的美男图。
可他这副样子,蹙着眉头,实在可怜。他似乎是发烧了? “表哥?”她还是没有近前,只是扯着脖子试探性的问他。
裴子观皱了皱眉,喉咙里发出极微弱的闷哼声。冷风带着飘雨呼呼的往窗内刮着,云晚晚自己都冷的打了个哆嗦。
她把粥菜放在了圆桌上,又去把窗关好。“这个文元,世子都病成这样的,也不在身边伺候,真是...”
她逐步走到了裴子观床前,仔细的盯着他的脸看了看,他长得真好看呀,这要在娱乐圈不得是个顶流啊?不过,他在大周也是顶流。
她其实是个很喜欢看美男的人,前世姐姐谈了这么多恋爱,而她自己没有谈,是因为她常去追星,亲眼看过那些跟素人有壁的花样男明星,一般普通帅哥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是以每次看到裴子观她都要强行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一直盯着他看,万一把她当成花痴,以后对她横眉冷对的,她的小心脏也受不了。
看到他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她将手背伸上他的额头...
啪!
裴子观睁开了眼睛,单手用力抓着云晚晚刚给他探额温的手,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雾蒙蒙的似是看不清眼前人是谁。
果真是病糊涂了! 云晚晚手上吃痛,但却放柔了声音:“表哥,是我,我是晚晚。你病了,你的额头好烫。你放手,我去给你敷帕子。”
“晚晚...”他呢喃着,又抬眼看清楚了她。
“你出去! 快...走...”
说罢他似是承受不住,手抓着床沿,眼角泛着殷红,话语间是说不出的克制和忍耐。
云晚晚哪里能这时候走,看他一幅烧糊涂的样子,忙对门外喊歆儿:“歆儿快!快去跟姨母说,世子急病,快把下午给阮姐姐看脚的郎中找来,让他带上风寒的药物!”
歆儿正准备应声,谁知身后忽然有人用手刀把她打晕,随即是一阵锁门封窗的声音。
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凑在窗外说:“小姐,今夜我们都把事情给你办好了,今夜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你们,主人说了,世子若今夜不得女子交欢,他中的媚毒会让他急火攻心,呕血不止,此后身体必然大伤。若不想世子早死,还望你下定决心,不要坏了主人的大事!”说完那人也走远了。
只剩大雨的声音。
“媚...毒...”云晚晚睁大了眼,什么啊!合着他不是发烧,是中了媚药啊!
此时云晚晚才如梦初醒,亏她还以为他是发高烧了,这这这,这岂不是如羊入虎口?方才那人怎么说的?不与女子那个什么,会早死?那他早死好了!
她立马离裴子观远远的,跑到门口去开门,竟是锁死了。又跑去开窗,窗子不知道被什么给钉住了,无论她怎么使力都纹丝不动。
完了......完了......她还要去选妃啊!她到底干嘛烂好心给他送饭啊,云晚晚欲哭无泪。
谁知裴子观此刻却清醒了一些,他抓着床沿的手沁出了一丝血来。强稳心神说道:“表妹不必害怕,我不会对你怎样。”说完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又朝那冰冷的浴桶走去,合着衣裳就扎了进去!
他极热又极冷,面色由潮红变成了丧失生气的紫。
这个药,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厉害。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云晚晚看他如此君子的对她做了承诺,脸色又难看到如此地步,想起窗外那个陌生人说的话,心里却又摇摆了起来。
世人都说裴家子观是大周第一才子,是文坛未来的希望,绝世的君子。就因为被人算计了中了媚药,就要因此而短寿,实在是不值!
而她云晚晚,只不过是个在邺州已经坏了名声的人。在邺州人的眼里,或许能攀上永毅伯世子,已经是她的福气。
最主要的是,他都这样了,窗外的人也说了,要是今晚他不那什么,后果会很严重。
他还敢承诺不碰她,这令云晚晚很难不感动。
她如此想着,便放下了防备姿势,思考了很久,叹了口气走向了那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