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先备好的饭菜已经凉透，林苏焕只是胃脆弱了些，口味早就在国外单调的烹饪体系下变得什么麻木，不管是什么都能糊弄两口吃进去，填饱肚子就行。一到屋里，饿得眼冒金星的他刚舀了一勺粥，就被许净川一把夺过。
“别吃凉的。”
许净川面无表情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高中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有人背地叫他冷面拽王，据说那才是他的常态，林苏焕却不常见，印象中两人对视时，许净川总是在笑。
只是那时的林苏焕还看不懂，对方眸中带笑意味着什么。
林苏焕无言，只有饿得咕咕叫的胃在抗议，到了别人的地盘，就得客随主便。
原以为只是将冷菜拿去热热，谁知许净川直接带着他去了小厨房，在林苏焕微怔的表情下，折起了西服袖子洗菜。
大少爷亲自下厨给他做饭，这让林苏焕坐立难安，他动了动脚，想要远离这对他太具冲击力的画面，却被背身切菜的人微不可查地瞪了一眼，无奈又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心里纷乱如麻。
怎么办？这要怎么待在他身边？还要保证自己事成后舍得离开？单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林苏焕就不舍得，早知道就狠狠心，不该回国。
想到这，他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摊在座椅上，眼神却一错不错地跟随着许净川移动，思绪早已被他团做一团扔到一旁，自顾自神游去了，连饭做好端上了桌，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额头处传来一下轻轻地敲击，思绪回笼，才发现自己直愣愣地看着许净川，不知看了多久。
许是刚才被他乱走动气的，现在林苏焕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吃饭，许净川脸色又温和起来。
“看你饿太久，先吃点面垫垫，待会带你出去吃。”
一碗简单的鸡蛋面，味道却很好，林苏焕一边吃着，一边趁着低头的间隙偷偷看他。
自以为很小的动作，其实都被捕捉到了，还被十分不留情面地指了出来：“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小心思被人戳破，简直无地自容，连忙转移话题。
“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你走后不久。”许净川身子微微后靠，抱着手臂，不经意间问道：“味道怎么样？”
林苏焕连连点头，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很好。”
得到答案，许净川目光更加柔和，望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珍宝，惹得林苏焕忙避开了目光。
“那就不枉我学了这么久。”许净川喃喃道。
“什么……意思？”这话说的，好像是专门为了他去学的，可那时他已经走了呀。
许净川不答，只是温柔地看着林苏焕慢慢吃完，又把碗洗完收拾好，才又拉着人坐下，面对面坐好。
他还穿着西装，深红色内衬很适合他的肤色，磨砂玻璃将光线遮挡了大半，他正好坐在背光处，昏沉的色彩里，英气的轮廓格外锋利，在林苏焕眼里，仿佛看到了谈判桌上的许净川。
许净川好像在斟酌着什么，与他默默对坐，思量着什么。
这样的气氛不算太遭，林苏焕也难得沉下心来思考。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他料想不到的，更别提一开始的打算，已经全乱了套，他需要重新思考。
应那老太太的话，得寻个理由留在许净川身边，找到对他不利的人。
这可真是……明眼看出许净川对自己的念念不忘，还得装作不动心的样子，舔着个脸留在他身边。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纯折磨人。
他正苦恼着，要不然直接把老太太的话桶给他算了，将事挑明，许净川又不是傻子，在集团里一手遮天到这个位置，总能察觉出什么吧。
“你还会走吗？”
对方冷不丁开口，打断了他脑中的乱七八糟，一时噎住，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额……暂时不走。”
“暂时是多久。”
“嗯……不好说，怎么也得两三个月吧。”这是实话，如果顺利的话，两三个帮他找出对手，足够了。
“你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吗？”
被一语戳中心事，林苏焕警铃大作，闭口不言，十分难为情地扯了扯嘴角。
在许净川眼里，这实在不算什么好看的表情，他失落地低眉垂目，自嘲般轻轻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
不用以为，本来就是为了你，回来是因为你，离开是因为你，暂时留下还是因为你。
这些话疯狂地在林苏焕心口叫嚣，但他只能死死捂住，烂在肚子里。
“是因为你母亲，姜女士的债务问题吗？”许净川眼神复杂，说不清含义。
林苏焕讶异，他怎么知道这事的？
仿佛会看微表情般，许净川解释道：“你睡着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是她。”
“你接了吗！”林苏焕大惊，不能让姜烨知道他和许净川还有联系，绝对不能！
许净川被他突然激烈的反应惊了一下，原本随意的坐姿一时僵住，随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非常难过。
只一瞬，那难过的表情消失不见，换来的是冷漠疏离的语气。
“没有，我没有接别人电话的习惯。”
听到他没接，林苏焕放下心来，如果让姜烨知道自己和许净川仍有联系，不知道她会整出什么幺蛾子缠上许净川。
不能让他们接触！林苏焕心想。
二人各怀心事，餐桌上又沉默起来，林苏焕在后怕，没能察觉出异常，直到许净川轻咳，不知从哪拿出来一分文件。
“打开看看。”许净川将文件轻推到林苏焕面前。
“这是…劳动合同？”
“甲方慕林文娱有限公司，聘用乙方林苏焕为许净川先生私人助理，服务期自……”
林苏焕简单翻了翻，不明白他的用意。
“最近集团里有些人不安分，老太太跟你说过了吧。”
明明是提问，却丝毫没有疑问的语气。
“你知道？”林苏焕反应了过来。
“大概能猜到。”许净川淡淡道。
林苏焕无奈，方才的胡思乱想实在没有必要，许净川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放冷枪。
“你会帮我吗？”
“需要我怎么帮你？”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感觉真好，林苏焕缓缓吐了口气。
“跟在我身边，其他的你不用考虑。”许净川说完起身，走到明亮处开了半扇窗。
“慕林文娱是……？”
“一个子公司，主要业务包括但不限于艺人经纪活动、影视制作以及……音乐制作。”许净川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着，给足了林苏焕思考的时间。
林苏焕看着手里的合同，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言道。
“我不明白。”
“什么？”
“凭你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我，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他明明就已察觉到了危机，明显有自己的应对方法，林苏焕一时泄气，自己还是该一走了之才对。
他需要自己什么呢？
又在给自己在什么荒唐的理由？
留在他身边？简直是做梦。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又当又立的牌子，里子面子都写着两个大字——贪婪！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无声的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当年不告而别，对我还有愧疚吗？”许净川突然沉声道。
许净川说完抬头，目光落寞又不失温柔，光线通过半开的窗洒在他身上，整个人像在发光。
“如果有，这次就答应我，当做是补偿吧。”
“好吗？”
“怎么样，答应吗？”
“哥？”
………
“好。”
怎么可能不答应，这样探求的语气和眼神，别说是做他的私人助理，要什么他可以给，除了做长久的爱人，他都能给。
见他答应，许净川瞬间收起刚刚的可怜样，漏出得逞的笑。
“那就请林助理，签字画押吧。”
“搞什么，想卖身似的。”林苏焕被许净川切换自如的表情管理惊到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人半握着手在合同上签了字。
“回房间休息一会，一小时后带你出去。”许净川恰有其事地收好合同，引着人回去，待看到林苏焕困倦地缩在沙发上小憩后，才缓缓走出房间。
“怎么样，他答应了吗？”一个女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探头越过许净川想要往里看，被许净川伸手拦住。
“嗯，他睡着了，别打扰他。”
“看你的样子就猜到了，你心情很好。”明秀声音放的很轻，不想惊扰里面的人安睡。
“怎么谢我？”
“老样子。”
“我顶着那么多双眼睛出来给你报信，就区区两瓶啤酒？”
“翻倍。”许净川无奈道。
“这还差不多，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明秀得了好处，脚步都轻快起来。
“你那合同上时长就写了三个月，三个月后他还是要走，你怎么办？”明秀不免有些担心。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许净川的书房，他翻开合同末页，细细端详着林苏焕清隽的字迹，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名字。
“三个月，很短的。”明秀提醒到。
“不短。”许净川目光不移，气定神和，像是已经连庄许久的赢家，对猎物势在必得。
“三个月的时间，我要让他离不开我。”
“可之前高中三年不都失败了？”明秀反驳。
“那时他还不懂，现在不一样。”许净川说到这，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哪里不一样？”
“现在他爱我。”许净川细细品味着短短不到两天的重逢，与林苏焕接触的种种，无不在向他表明，林苏焕爱他。
明秀看着眼前人幸福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若他执意要走呢？”
“所以有B计划，三个月后他若执意要走……”
“你就怎样？”
许净川眼底闪过一丝偏执的光，笑意不减反增。
“那就关起来，直到他从里到外，都离不开我。”
四年前那次，他本就可以把人抓住，关起来，但他选择了放手，以为这样林苏焕会更自由。
可昨日晚宴再见他时的第一眼，许净川就后悔了当初的决定，早知他消瘦如此，自己就该把人箍在身边，死生都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