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慢慢紧压皮肤，冰凉的冷意从脊椎传到大脑，激起一股彻骨冷意。
甜栀头皮发麻，承认这一瞬间被忽然变脸的少年吓到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少年这点屁修为，自己好歹也是多修炼了几年，就算他是主角，这个阶段压制他也绰绰有余。
于是她翻手一挡，少年手中的匕首果然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把我杀了，不是永远都不知道？”
少年双眸一亮，噗嗤笑出声，“说的有理，在没弄懂之前，师姐请好好活着吧。”
甜栀懒得理他，“……借你吉言，走了。”
少年弯腰将匕首捡了起来，刀面印出他没有感情的双眸。他背着手摇摇晃晃跟上甜栀，叹气，“还以为能看到师姐恐慌的模样。真是可惜。”
“……你也太小看我，好歹也比你早修炼几年。”
“不是常有这样的剧情么？”少年凑过脸，又不知道为什么笑嘻嘻的，“信任的人是杀害自己的人。”
甜栀下意识回怼，“这剧情你这么熟？”
“当然啦。”少年答得自然，双目微弯，更衬出眸中星光闪动，“但凡经历过一次，都会记忆深刻啊。”
甜栀听到这话陷入沉默。
他说的大概是自己的遭遇，这剧情在身世悲惨的主角身上那是标配剧情。
因为遭遇太多不公，性格变得敏感多疑古怪，这也很合理。
这师弟到底遭遇了什么，养成了这幅鬼样子。这么一看，她对少年生出几分同情，看在他脸的份上。
“师姐怎么了？”少年八面玲珑，察觉到甜栀眼神的细微变化，他狐疑道。
她不太会安慰人，脑子一转，想到了之前少年盛气凌人的场景，以此转移话题，“……你是怎么察觉到我的目的的。”
“因为这不就是人的本质？”少年倒是十分坦白，笑眯眯地说，“无故地接近，必定想从我身上要得到什么不是吗？钱？我没有。身份？我也没有。只有这份你们世人都爱说的廉价又无价的感情。”
甜栀假装夸张道：“……你原来是个穷鬼啊。”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是啊，绳床瓦社，朝齑暮盐……”
“又是个没什么地位的新弟子……”
甜栀一脸苦恼，“确实只能从你身上图些廉价的感情了。”
少年笑眯眯的，“真是遗憾。”
甜栀抬眸认真道，“那我试试吧。”
“试什么？”
“试试讨好你。”
甜栀认真说道，“除了感情外，我确实也想从你身上得到另外一些事物。”
少年睁大了双眼，一下子兴质盎然，“得到什么？”
“揭晓谜底那不就无聊了吗？”甜栀摊手，“等你莫名其妙被我拿走了那些事物，赫然发现时，会更有趣吧。”
甜栀逐渐摸清楚了他的个性，游戏人间，聊以自愉。
少年的眼眸慢慢睁大，似乎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好啊，好啊。”
他再次学了甜栀的动作，做出握手的姿势。
真像个小孩子。
甜栀伸出手。
“真是期待师姐的表现。”
……不是，她到底在干嘛！
忽然像在比赛一样……
是在竞争什么吗！！！
这时，少年听到什么动静，反手将她拉到一边。两人迅速掩入月色，藏在了屋檐后。
甜栀敏锐地发现了前方的人影。
“他们……确实得到了如何毁灭神树的方法。”
“真是让他们找着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却也才复活，真是没想到啊。”
是韩大夫和村长！！
他们认识……？
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村长复活了韩大夫！？
“说起来。”
少年悄悄在她耳边道，“那时确实听过村长姓韩。”
甜栀：“你不早说啊！！”
两秒后她又补充道，“不许说我没问！”
少年眨眨眼，“啊，被猜到了。”
真是一团乱。
甜栀努力思考，若两人是亲属，村长会是复活韩大夫的人么？那么，村长会是阻碍吗？
“怎么办？要把村长给杀了吗？”
少年森然的嗓音响起。
甜栀心中一惊，他也想到了这层。
“他是村长，又是神树以来长久的守护者，若有他带头反对，我们要毁灭神树，可不能这么顺利吧？”
偏高的少年音不带任何情绪淡淡吐出，在寒风渐起的夜色里，是钻骨的凉意。
是啊，若有村长反对，这件事可就难办了。
甜栀蹙眉。
少年满意地看着甜栀纠结的表情，唇角勾起弧度，又贴着耳边缓缓道，他一下子放慢了声量，像是在耳边循循善诱的恶魔。
“只有两个人，我想我们还是足够的能力除掉他们的，斩断邪恶的轮回，只能出此下策吧，不是么？”
少年真的很爱搬弄是非，他喜欢看人混乱，崩溃，他喜欢看一切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
见到甜栀处在艰难的抉择中，他无趣地撇了撇嘴角，腕中一块小石子飞了出去，弄出不小的声响。
两人一惊。
“是谁？！”村长提声问道。
“似乎是那边！”韩大夫话音落下，甜栀和少年的周围土地马上有藤蔓破土而出，直直挡住了他们撤退的方向。
“怎么办才好？”
少年语气中可没一丝一毫地慌张，“师姐，我们被发现了。”
“……要动手吗？”
他笑着看向甜栀，再次问出这问题，试图让甜栀摆动的心绪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甜栀深吸一口气，抽出了剑。
少年眼前一亮，唇角抑不住地扬起，眼尾兴奋地泛起猩红。
他太喜欢看人类被迷惑的愚蠢，和清醒后的崩溃。那强烈的情感是无聊世间唯一的佐料。
“……是你们！”韩大夫惊讶道。
少年带着吟吟笑意，“不过二日，韩大夫操纵身体的能力精进不少。”
“这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
韩大夫摇头苦笑，将藤蔓收起。
藤蔓……收起来了？
村长走上前，低沉问道，“我想问一个问题，你们是否想要毁掉神树？”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少年热衷于煽风点火。
“作为神树一直以来的守护者，我想确认你们的真实意图。”
少年轻轻笑出声，“不想说怎么办呢？”
在没确认对方想法时，暴露自己的想法，可能会是战友，也可能是敌人。
韩大夫沉了脸，身后的藤蔓有再破土之势。
“我们要毁掉神树。”
甜栀嗓音甜脆，此刻在清冷的夜色中掷地有声，她把剑比在身前，“虽然不知道你们有着相同或相反的意图，我们需要毁掉神树，让所有亡魂安息。”
韩大夫和村长皆是一怔。
沉默半晌，村长笑出声，“在刚复活儿子的我面前，在被复活的他面前，你们能这么说明白，也是很少见。”
“果然遇上了这种情况呢。”少年弯起眼睛，“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我尊重你们的感情，但我们会帮忙毁掉神树。”
甜栀说道，“我们决定帮助大多数被复活的人的心愿。”
村长和韩大夫对视一眼，豪洪的笑声响彻天际，“仁儿，看来为父总算等来了天穹宗的人啊。”
“什么……？”
“向天穹宗写信的人就是我。”村长大步走到两人面前，“复活我儿子的原因，是我们想从他身上知道如何毁掉雕刻人的讯息。我们苦雕刻人已久，我儿病重，那时他便决定以身入局。”
甜栀看向韩仁，露出几分崇敬，“原来……”
韩仁笑了笑，“没关系的，这本是医者该做的事，保护好所有活着的人。”
村长坚定地说道。
“我和我的儿子，韩仁，他死后再度复活了也没改变。”
“我们要终结这混乱的一切，让所有的生命回归尘土，回归时间。”
“我们要毁掉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