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卿玄在这本秘籍上留了个心眼,让煤球一起抄录下来。
南宫越收集的秘籍众多,为了便于区分,南宫越给它们分类摆放在不同的架子上,所有架子里,属提升修为这一排架子挤的满满当当。
而且他翻看的时候发现很多秘籍里面夹着大小不一的纸,纸张边缘起了毛,上面记载了许多主观的见解,字迹一样,应是南宫越所写。
这些见解多是记载其药物的副作用,其中有不少和秘境中的情况相似,但没有哪种药物是会留痕再消失,世间竟存在此等闻所未闻的药物。
不对。
司卿玄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段一闪而过。
他曾与这种药物打过交道,在三百年前,师祖被害当天夜里。
他从师祖殿里回来后没多久就莫名失控,被封印的天魔血脉冲破桎梏,在他体内肆虐,双重冲击折磨得他痛苦不堪,几乎无法站立。
而此时侍从正好赶来告知他师祖遇害的噩耗,之后的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理所应当。
后来他父亲请了魔域最好的医师为他治病,医师把了大半天脉,抬起头时,脸上竟露出前所未有的为难之色:“属下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毒素,竟能如水入海般了无踪迹,属下医术不精,请尊主恕罪!”
他父亲坚信这场失控不是偶然,为此翻遍他母亲留下的医书,却仍找不到任何有关该毒素的记载,而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神志不清的日子占据多数,到死都没能查出自己中的是什么毒。
如此想来,自己体内的毒素八成是白瓶所盛液体,而神秘人就是当年杀害师祖的元凶,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拂华身上。
师祖和拂华是天衍山修为最高的两人,正是有他们坐镇,天衍山才稳坐第一仙门的位置,若是拂华主心骨也遭遇不测,天衍山在仙门的地位可想而知。
长老层只有南宫越是半路加进来的,但如果南宫越是神秘人,那把丹房权限给他,让他看到这些秘籍,是想瓮中捉鳖还是认定他查不到真相的挑衅。
司卿玄细细观察丹房的每一处构造,思索南宫越是否把最重要的那本藏在丹房的某个暗格之中。
丹房中央的南宫越后背毫不设防地暴露在司卿玄眼里,司卿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光芒愈发深沉。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直接把南宫越掳去魔域审问?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他便立刻打消了。
严殊和拂华一个渡劫中期,一个渡劫后期,自己就算冲出重围也少不了掉一层皮,魔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要是仙门百家趁这时再来一次围剿,他得不偿失。
思及此处,司卿玄不禁埋怨拂华怎么还没飞升,若是拂华不在,他便少了顾虑,直接拐了南宫越就跑。
他叹了口气,把书籍放回去,决定先不打草惊蛇,这些日子消化下记在识海的东西,到时万宝器典他有的是时间试探南宫越。
途径百草园时,恰有微风徐来,吹动叶片簌簌作响。
司卿玄目光掠及某处,唇角微勾,加快脚步离开百草园。
密叶交叠处窸窸窣窣一阵动静,一个人顶着一身叶片钻出来,抖袖子跺脚,气道:“人呢,走这么快干嘛?”
“苏师姐是在找我吗?”
苏妍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司卿玄好整以暇地站在自己身后。
她眼神游离,声音拔高:“谁找你,我,我来找大长老的!”
“哦——”司卿玄拉长音调,像是信了:“大长老近日在为万宝器典做准备,师姐怕是跑空一趟了。”
“我知道了,我下次再来。”
苏妍安说完就要走。
司卿玄见状跟上苏妍安,笑道:“我同师姐一块走吧,路上还能唠嗑,一个人可无聊了。”
苏妍安嫌弃地拉开距离,道:“谁要同你唠嗑?”
司卿玄脸皮厚,一点听不懂苏妍安话里拒绝的意思:“苏师姐在天衍山待的时间比我久多了,肯定知道好多趣事,比如——我师尊怎么还没飞升啊?”
拂华不曾飞升一事历来为人津津乐道,他这问的也不算突兀。
苏妍安撇撇嘴,又是这种八卦的问题。
她不开口,司卿玄就一眨不眨地看她,给苏妍安看的不自在了,道:“三师叔当年被大长老强行打断闭关,本来就身负重伤,他又孤身强闯魔域,养了好久才恢复。”
司卿玄接受了这种说辞,事发时他其实下意识想去找拂华,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打断拂华闭关,在离主殿只有一院之隔时硬生生调转方向奔下岁寒山,结果拂华闭关还是被打断了。
好像和他挨边的人都没好下场。
司卿玄想,凡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这种的叫——扫把星?
“我大师兄才不是扫把星!”
司卿玄一愣,见苏妍安双手环胸,气鼓鼓道:“天衍山好些弟子私下拿这个词形容我大师兄,我见一个骂一个,我大师兄明明是吉星,每次带我抓的山鸡又大又肥,我们以前下山都会去一个摊子那里摸奖,大师兄一摸一个准,气的老板摆了个牌子说禁止他入内。”
司卿玄笑了,他这副皮囊和他原身有一样圆润的杏仁眼,眉尾自然向下,笑起来有如春风拂面,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饶是苏妍安觉得司卿玄这副容貌泯然于众,也被这笑容晃了晃神。
司卿玄道:“听起来确实是一位很有趣的人。”
苏妍安听见司卿玄夸自家大师兄,终于愿意施舍他一个好脸,得意道:“那当然,所以你呢,就别妄想能比过我大师兄了,不是说你很差劲的意思,只是和我大师兄比起来嘛。”
她双手在身侧最大限度的伸平,比划这个距离:“还差这么多。”
司卿玄点头附和她:“那是自然。”
二人唠嗑一路,临别时,苏妍安颇有些不舍这位全天衍山唯一肯和她一起吹嘘大师兄的人,之前要抓住司卿玄小辫子的信誓旦旦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司卿玄回到偏殿,大老远就听见屋里乒乒乓乓的声响,他边推门边喊煤球:“玩什么呢开心成这样?”
坐在榻上的人轻飘飘投来一个眼神,他手中捏着自制的灵石逗球棒,时上时下地晃动,把煤球馋得直扑腾。
司卿玄满脑子的话在看到这张冰山脸时忘了个精光,一时间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他就这样在原地干站了好一会,才听得拂华道:“过来。”
司卿玄走过去,在榻边坐下,身子挺的笔直,整个人有一半悬在榻外边,两只手规矩地搭在膝上。
他和拂华之间的距离宽的能再摆张床进去。
拂华视线落在二人之间的空地上,眉峰微蹙,瞧见司卿玄手上戴的稳稳当当的红绳后又舒展开。
拂华开口:“你这几日都回来的很晚。”
司卿玄道:“弟子不日将随大长老参加万宝器典,故而这几日在相关书籍上多费了些心思,不想在器典上给师尊您丢了面子。”
他端水的水平日益见长:“弟子每日都会把占用的剑术时间补回来,若因此耽误了剑术修行,弟子实在寝食难安。”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挑不出错处。
但拂华就是有本事鸡蛋里挑骨头,他托起煤球,语气略带谴责:“你们刚刚结契,总把它独自留在殿里,它会没有精气神。”
司卿玄瞧了窗外一眼,外边没下雪啊,他怎地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煤球自己爱到处玩,潇洒的不得了,哪来半点没有精气神的样子。
司卿玄本想为自己辩解,见煤球晃了一下,随后啪地倒在拂华手心,一动不动,看上去被吸干了精气神。
司卿玄内心扶额,颠倒黑白这套算是被煤球玩明白了。
拂华从容淡定的等司卿玄回答,一点看不出刚刚指尖抵着蛋壳的胁迫意味。
司卿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画面。
拂华是独自带娃守家的妻子,而他是在外花天酒地的丈夫,回来晚了被妻子逮个正着。
令人好生惊悚!
司卿玄赶忙把这副画面清出脑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错再说:“弟子知错,下次会记得的。”
拂华点到即止,善解人意道:“你既然忙,它白日便待在我殿里,等你回来再来接它。”
见司卿玄有些踌躇,拂华有意无意提醒:“若它无人看管,再出现上次那般情况,于你于它皆不利。”
司卿玄想想是这个理,神秘人还潜伏在天衍山,若再同上次一样拿煤球下手引他出来,倒不如把煤球放在拂华身边,起码相对安全。
这回不乐意的变成煤球了,拂华大方是大方,但是一天下来说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躺在藏宝阁的珠宝里听看守弟子聊八卦才是它的心之所向啊啊啊!
煤球可怜兮兮地求司卿玄:“小爷错了,你快跟拂华说你要带小爷走。”
司卿玄充耳不闻,应道:“都听师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