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把煤球丢给拂华带后,司卿玄早晚都得和拂华见面,他在百草园待的时间久,回来时常身披夜色。

    说来挺巧,司卿玄每回去接煤球都正好赶上拂华用食。

    灵食与凡间食物不同,修仙之人食用过多的凡间食物,会使身体里的杂质增多,灵食则会在经脉中化开,促进灵力流转。

    送到岁寒山的灵食不知是哪个新来的厨子做的,比他以前吃的灵食香多了。

    司卿玄眼神止不住往灵食那瞟,咽了咽口水,矜持的去抱煤球。

    一个瓷碗往他方向挪了挪。

    拂华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副新筷子,道:“后厨送来的灵食多,吃些吧。”

    司卿玄正义秉然地拒绝:“谢过师尊,弟子在外已吃过许多灵果,现在还有饱腹之感。”

    话落,他肚子十分配合地“咕”了一声。

    司卿玄:“……”

    毁灭吧。

    拂华的视线从司卿玄腹部移回他脸上,搁在碗筷旁的手丝毫没有收回的迹象。

    算了,司卿玄破罐子破摔地想,他又不是没和拂华同桌进食过,吃顿饭还能掉层皮不成?

    司卿玄成功说服自己,高高兴兴地拿筷夹菜。

    他吃的专注,以至于没发现拂华已搁下筷子,素来淡漠的双眸浮起一丝笑意。

    如此欲拒还迎几回,司卿玄不需拂华开口,进了主殿,自己乖乖拿起另一副碗筷进食。

    他秉持着吃完绝不逗留的原则,在主殿蹭了一个月的饭。

    一月过,司卿玄迫不及待地背上行囊跟随南宫越前往万宝器典,稀奇的是,拂华这次没有嘱咐些切勿怠慢剑术之类的话,点点头让他走了。

    “你说拂华这是什么意思?”

    司卿玄蹲在仙舟的甲板上问煤球。

    煤球昨晚玩了个通宵,此时困得一头扎在甲板上,不耐烦道:“哪有什么意思,你从凌霄殿出来后就一直在识海里问小爷这个问题,小爷是拂华肚子里的蛔虫吗?”

    “再说了,不念叨你你还不满意啊。”煤球一言难尽道:“你好像有那个——”

    “好了不许说了,我们要下去了。”

    司卿玄面无表情地掐断煤球的话音,提溜着它走下仙舟。

    --

    云烟阁的华丽奢靡司卿玄上辈子就有所耳闻,如今亲眼所见也难免感慨一句豪横。

    只见玉楼金殿交错相依,空中浮岛倾泻三千瑶池水,成群结队的仙鹤往返其中,令人不知此处是天上还是人间。

    难怪云汀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奇珍异宝,那点法器对云汀来说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同样是少主,司卿玄拥有的就是各种模样凶恶的下属和百草不生的魔域。

    天衍山作为云烟阁宴请的贵客,司卿玄他们刚下飞舟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爽朗笑声。

    一个面容丰神俊逸的男子大步走来,云汀紧随其后。

    正是云烟阁阁主云逸。

    云逸拱手笑道:“云某有失远迎,还望严掌门和南宫长老见谅。”

    他看向司卿玄,道:“这位便是齐小友吧,犬子常在信中提起你,不愧为青溟君的弟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云汀急得扯云逸袖子:“爹!”

    司卿玄意味深长地瞥了云汀一眼,道:“云阁主过誉了,都是我师尊教的好。”

    云逸道:“诸位请随我来。”

    司卿玄与云汀并排走,戏谑道:“想不到云公子竟对我日思夜想,我当真受宠若惊。”

    云汀炸毛:“谁对你日思夜想!我写的都是骂你的话!”

    司卿玄故作神伤:“原来如此,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

    云汀耳根漫上薄红,道:“等会到了正厅,我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

    正厅?司卿玄心道,云烟阁正厅有凌霄殿主殿可怕吗?

    “......”

    真有。

    司卿玄看着座上一袭雪衣的男人,无语凝噎。

    他算是明白拂华为什么破天荒的没有叮嘱了,敢情知道他就在眼皮子底下,犯不了懒。

    拂华朝司卿玄招手,道:“过来。”

    司卿玄走过去,恭顺地站在拂华身侧。

    云逸道:“青溟君愿意赏脸前来,着实令寒舍蓬荜生辉。”

    拂华道:“我这徒弟第一次参与此等规模的盛宴,恐其给云阁主添乱,故来看着几分。”

    云逸赞叹:“青溟君爱徒之心令人钦佩。”

    南宫越轻嗤,齐恒这么大个人还能走丢不成,何况有他和严殊在这,能闹出什么乱子,虚伪。

    云逸同严殊寒暄几句后,端肃神情,聊起正事:“此次我邀诸位前来,除去万宝器典的开展,更是有要事同诸位相商,想必诸位还记得我云烟阁的镇阁之宝——山河卷。”

    众人神色皆肃,云烟阁祖上曾出过一位仙人,山河卷正是他飞升前给后辈留下的法器,平日轻易无法打开,只在天下将有大变故时,方能借佛门圣物灵犀笔一窥其中旨意。

    而上次山河卷开启,正是太微元尊身死前日。

    当时卷中血光蔽天,哀鸿遍野,森森白骨堆成的尸山上,站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

    云逸道:“前些日子,我窥山河卷有异样,前去请示老爷子,老爷子让我请浮宁寺惠空大师来商议此事,算下时间,惠空大师约莫这两日将至。”

    “若是,”云逸斟酌用词,“再出现三百年前那场灾厄,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拂华一言不发,南宫越也扣着茶盏不知想些什么。

    严殊出声打圆场:“这是自然,云阁主的担忧我等理解,无论天意如何,我天衍山必全力应对。只是,万宝器典最后一日的惯例是展示山河卷,若在不知卷中旨意是好是坏的情况下贸然展示,恐引起各家仙门恐慌,从而生乱。”

    云逸头疼道:“我也是在忧心这件事,展示引起恐慌,不展示众人生疑,这该如何是好?”

    严殊提议:“万宝器典开展共半月,不若且等十四天过去,山河卷如能顺利开启,便邀众仙门共议,如不能,则让拂华在山河卷上施一个障眼法,先瞒过这回再说。”

    云逸点头:“便依严掌门所言。”

    他摆摆手,唤来数只仙鹤,道:“诸位一路奔波,我已令弟子布置好住所,如有所缺,可以随时同我说。”

    众人告别云逸,乘仙鹤回各自居所。

    司卿玄下了仙鹤直奔厢房方向,仙鹤忙叫住他:“齐道友,那厢房不住人的,里面是书室,齐道友感兴趣可以进去翻阅。”

    司卿玄转身去另一个厢房,又被仙鹤叫住。

    仙鹤讪讪一笑:“那间也不住人,放了各式玉石珠宝,齐道友想要的话可随意挑选。”

    煤球呲溜一下顺着司卿玄手臂滑下去,三步做两步蹦到摆放玉石珠宝的厢房里去了。

    司卿玄一脸不可置信:“厢房不就是用来住人的吗?那还有哪间房能住?”

    仙鹤道:“云公子特意吩咐过,齐道友与青溟君感情甚笃,因此选了正房最宽敞的一间住所给二位,里面有套间。”

    司卿玄直呼要命,云汀这招属实太阴。

    不等他提意见,仙鹤早已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司卿玄看着面前的正房,犹如看到朝他露出獠牙的虎口,脚生了根似的扎在地上。

    拂华推开房门,见司卿玄还站在原地,问道:“怎地还愣着?”

    司卿玄百般不情愿地跟着拂华进房,一进去就自觉选了小一点的套间,两张床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墙壁,对方翻个身的动静都能捕捉到。

    一想到要这么和拂华同吃同睡半个月,司卿玄就浑身不自在。

    他的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尤其晚上睡觉时手都交叉放在身上,全然没有在自己殿内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

    司卿玄身下是打造精致的红木床,身上盖着云烟阁手最巧的绣娘绣的锦被。

    换做旁人定得飘飘然陷入梦乡,司卿玄却对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他得想个借口另找一间房睡。

    要不找云汀吧,说自己对云烟阁甚是好奇,想和他彻夜畅谈。

    再不济他去听南宫越念叨炼丹知识也行,总之他不能在这睡。

    司卿玄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想着今晚先偷摸去煤球那间厢房打个地铺,突然听见身下嘎吱作响,他掀开被子想看怎么回事,身子却一晃,整个人砰地掉下去。

    床塌了。

    司卿玄傻眼了,他把人家的红木床睡塌了。

    这可是红木床,怎么说塌就塌。

    另一边传来拂华的声音:“发生何事?”

    司卿玄支支吾吾道:“师尊,这床好像出了点意外。”

    拂华被他动静吵醒,他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去厢房睡,只能道:“我去贵妃榻上睡好了。”

    他摸黑走到贵妃榻前,刚想躺下,手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还会动。

    司卿玄捏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只老鼠,嘴里还叼着榻上铺的毯子。

    他看着那条坑坑洼洼的毯子还有被老鼠蹭过的贵妃榻,差点气笑了。

    看来今天是铁了心不让他睡个好觉了。

    拂华听着司卿玄这边的动静,道:”夜深,今夜先在我榻上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