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卿玄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他听见了什么?拂华喊他共寝?

    司卿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多谢师尊,但弟子睡相不好,不欲扰师尊清静。”

    拂华道:“无碍,云烟阁床榻甚宽,二人共寝尚有余。”

    司卿玄心死,这下不得不去了。

    他磨磨蹭蹭地挪到拂华床榻前,轻手轻脚躺上去,揪起一角锦被给自己盖上。

    司卿玄的头侧向别处,决计不往拂华方向多看一眼。

    界限分明。

    屋内的窗棱是梅花样式,上边糊了层细腻清透的纸,皎皎月色浮动其上,晃开一片银海。

    司卿玄本以为自己彻夜难眠,怎料不消一会睡意渐涌,意识沉入流淌的银海。

    锦被难抵夜寒,司卿玄迷糊间翻身往锦被深处钻去,触及一处热源,心满意足地贴紧,生怕它转眼不见。

    好在热源没推开他,反而把他搂的更紧,丝丝缕缕落在他的发梢和脸畔,最终停在唇角流连不去。

    一夜好眠。

    司卿玄是被热醒的。

    他感觉自己被圈在一个火炉里,费劲想扒拉开,却被死死扣着腰,动弹不得。

    司卿玄挣扎无果,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入目是一大片白皙胸膛,本该好好系着的衣襟攥在他手里,他嘴里还叼着衣襟边缘。

    司卿玄一下子睡意全无,慌忙把衣襟吐出来,松开的手无处安放。

    完了完了完了!!!他都干了什么?!

    拂华衣襟上沾着水痕的齿痕像一道催命符,更要命的是,司卿玄发现自己某个地方也醒了。

    他还是火灵根,体内热气比别人消退的慢些。

    他几乎是整个贴在拂华身上,动的幅度稍微大点就会碰到。

    司卿玄欲哭无泪,只能一点点挪开拂华箍在他腰上的手,祈祷拂华千万别这时醒来。

    他小心摆正拂华的手,把身上盖着的锦被拨弄下去,一只脚已经踩上鞋边。

    司卿玄正要站起身,忽见腰间带子还压在拂华身下,他俯身去扯,低眸却撞进深不见底的黑。

    他们距离极近,彼此呼吸交融,司卿玄耳边碎发垂落,轻扫身下人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司卿玄保持着扯带子的动作,看上去让人以为是要去探拂华衣襟。

    拂华不言,似在等司卿玄解释。

    司卿玄道:“师尊,我扯一下我的腰带。”

    他迅速一扯,来不及系好衣服就趿拉着鞋子跑回套间,留给拂华一个落荒而逃的身影。

    拂华抚上尚有余温的另一半锦被,隐秘的躁动不退反升,他没有用内力使其强行散去,而是合眼沉入锦被,少有的留恋床榻。

    --

    司卿玄囫囵套好外衣,带上煤球乘仙鹤直奔云汀住所。

    云汀慢悠悠地张开双臂等侍女帮他穿衣,见司卿玄进来,嘴角险些压不住,调侃道:“看来昨晚睡得不错啊,腰带都系歪了。”

    司卿玄调了下腰带的位置,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道:“你们云烟阁的床这么不经睡的吗?我起个身就塌了。还有养什么不好养老鼠,把贵妃榻上铺的毯子啃得坑坑洼洼的。”

    云汀莫名;“我家床都是用千年红木打造而成的,怎么可能塌,再说了谁会养老鼠啊,不会是你从哪带来的妖兽吧?”

    司卿玄道:“可它就是塌了,那老鼠也不是我养的。”

    “奇了。”

    云汀想到一个问题,“那你昨晚在哪睡的?”

    “我,额,”司卿玄随便扯了句,“我和煤球挤了一间厢房。”

    煤球:?它根本就没看到司卿玄的影子。

    云汀大致信了,毕竟齐恒总不能和青溟君睡一张床吧。

    司卿玄等云汀穿好衣服,一同去论道台参加万宝器典。

    万宝器典的前十四日用来给仙门百家展示各自带来的宝物和弟子切磋,此时论道台人山人海,遥遥望去,各色衣袍与奇形怪状的宝物晃得人眼花缭乱。

    司卿玄许久未见如此热闹的场景,故而多看了两眼。

    云汀嗤笑:“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等会被喊切磋别给青溟君丢了脸。”

    云汀所言不假,拂华亲传弟子这一身份让司卿玄一踏进论道台就备受关注,各种或直白或隐晦的视线落在司卿玄身上,后者视若无睹,仍旧没事人般与云汀谈笑。

    这种场面司卿玄上辈子见得太多了,他显眼的容貌十分好认,走到哪都有一堆人追着要和他比试。

    拜不了青溟君为师,那和青溟君弟子比试也是一样的,可以拐弯抹角地学点青溟君所授课业。

    这回司卿玄叠的还是双重身份,谁不知道南宫越脾气阴晴不定,且对资质好的弟子抱有一定敌意,这回竟对一个天生极品灵根的弟子青睐有加,对方还是他厌恶之人的弟子。

    背靠修真界两个风云人物,何等传奇的存在!

    最先按耐不住的是百花门的一位女修。

    女修眉目娇俏,着一身粉衣,手腕和脚腕系有几串小铃铛,走起来会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

    她笑吟吟地走到司卿玄面前,道:“在下百花门桃菱,久闻齐道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不知我是否有幸向齐道友讨教一二。”

    司卿玄道:“桃道友请。”

    桃菱瞬息退至数米开外,手腕轻抖,袖中粉绸如灵蛇出洞,直袭司卿玄腕间。

    粉绸自带百花门独家调制的花香,围观者不慎吸入,险些站不稳身子。

    司卿玄神色不变,右手摁上剑柄,饮恨出鞘三分。

    只听得一声清越剑鸣,那看似柔软的绸带竟被一道剑气精准地从中剖开。

    桃菱脸色微变,侧身避开剑气,粉绸急速而下,化作漫天鞭影,带着凌厉破空声铺天盖地罩向司卿玄,意在封锁他的所有闪避空间。

    司卿玄动了。

    饮恨朴素的外表在琳琅满目的法器中着实格格不入,但没有人会忽略剑身环绕的汹涌灵力。

    他一步踏出,剑尖向前一点,虚虚实实霎时化作乌有。

    “嗤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那点寒光直入花海,粉绸寸寸断裂,漫天散开。

    即使司卿玄从未提起自己拜师何人,也不会有人弄错。

    当年青溟君魔域成名之战,也是如此场景。

    一人,一剑,一招。

    桃菱踉跄后退,脸上笑容凝固,只剩惊愕。

    司卿玄手腕轻转,饮恨归鞘。

    “承让。”

    桃菱回神,叹服道:“不愧是青溟君的弟子,剑术异于常人。”

    一个身上挂满瓶瓶罐罐的娃娃脸男修把桃菱挤开,抱怨道:“桃菱你占的时间够久了,我来我来,药王谷慕随安,听闻齐道友得南宫长老授业,现来切磋一番。”

    他取下一个封存严实的药瓶,道:“这里面是我最新研制的成果,瓶子里盛装的东西能令大乘期以下的修士在一炷香之内浑身疲软,无法开口说话。”

    桃菱吐槽:“慕随安你怎么老是研究这些青楼专用的药?”

    慕随安涨红了脸,反驳道:“别瞎说!我研制的明明是保命武器,关键时候很有用的!”

    他清了清嗓子:“这里面我掺了三味寒性药材,齐道友若能闻出是哪三味药材,我便将他送给齐道友,如何?”

    司卿玄欣然接受:“一言为定。”

    慕随安揭开瓶子的封口,将其递给司卿玄。

    司卿玄右手在瓶口轻轻拂动,瓶子里的药味在他鼻间漫开。

    这回他用的时间久许多,围观的修士也随时间的过去渐渐提起心来。

    慕随安得意之色掩不住,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办,齐恒毕竟不是专门学炼丹的,闻不出来也正常。

    慕随安正想说要不算了,司卿玄比他更快开口:“天山雪莲一钱,黄芩二两,知母半钱。”

    “慕道友,我说的可对?”

    慕随安愣住,他没想到司卿玄连药材的份量都说出来了,道:“确实如此。”

    慕随安输的心服口服,把瓶口给司卿玄封上,道:“愿赌服输,这是你的了。”

    司卿玄笑道:“多谢。”

    这两场比试彻底点燃论道台的气氛,眨眼间司卿玄身旁就围满了人,争相与其比试。

    司卿玄一一应下,这些修士比他岁数小许多,跟他们打像欺负弟弟妹妹似的,他回回点到即止,纯当陪他们玩了。

    云汀抱着煤球找了个绝佳观战地坐下,边嗑瓜子边奇道:“他们散修出身的人以前经常打打杀杀吗?齐恒看起来一点不怯场。”

    煤球不语,只是一味的对着满场的珠光闪闪流哈喇子。

    另一边高台。

    各家长辈聚集在此闲聊,百花门长老瞧着底下小辈们打闹的动静,笑道:“青溟君可教了个好弟子呢,这出剑的模样与青溟君简直如出一辙。”

    拂华的视线久久不曾移开那抹蓝色,道:“桃长老过誉。”

    南宫越理了下自己的衣袍,衣袍与桌案相碰,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药王谷谷主称赞道:“齐小友这对药材的敏锐力,甚有南宫长老的风范啊。”

    南宫好像才知道司卿玄与慕随安比试过一样,舍得往台下投去一个眼神,道:“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