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一愣,玉千澈又惊又疑,“你是赵潜?!”
传言中屠杀陆家的帮凶。
陆栖染曾听苏雍说起过赵潜,但他早已失踪,这些年陆栖染也一直在找他。
见二人反应不对,赵潜迟疑道,“怎么了?”
“江湖传闻是你贪图陆家的功法联合苏雍屠杀了陆家满门。”玉千澈斟酌道。
“你说什么?!放屁!!”赵潜的嗓门突然提高,刚平复的心情又被玉千澈的话击中,他脸色涨的通红,呼吸变得又粗又急。
“您先别激动。”玉千澈安抚道,“现在看来传言尽不可信,您能详细讲讲为什么会在这地牢里吗?”
赵宗冷哼一声,“这一切全都拜我的好弟弟赵宗所赐。”他的眼睛彷佛在滴血,“赵宗”两个字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赵潜缓缓道来。
“我兄弟二人从小便相依为命生活在这江州城,日子虽然贫穷却也乐的清闲,我本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继续下去。
直到三十五年前,江州城里出现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名年轻女子,她死状凄惨,形如枯槁,浑身就像是被吸干了一样。
衙门的人搜查了七天七夜也没能查到真凶。更糟糕的是,第八天城中又出现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衙门依旧毫无线索,就这样接连一个月,四名女子皆遭遇毒手,整个江州城人心惶惶。
眼见命案越来越多,衙门又查不出真凶,江州城的百姓便自发组织年轻强壮的青年男子搜查这妖人,我和弟弟赵宗也是其中一员。
与此同时南海域苏家也听说了这里发生的命案,派人来到了江州城,那人便是苏雍。
陆家少爷陆安云是个性情中人,那年他正巧也游历到此,听说这件事后,便义正词严地说要和我们一起追查这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他们二人验过尸后一致认为这几桩案子是离玄宗的余孽所犯下的。离玄宗早在六十年前便因采阴补阳的修炼功法太过阴毒,而被武林盟清剿,手下门人死的死逃的逃,没想到过了二十年离玄宗居然死灰复燃又出来作恶。
在我们的追查下不过七日就将这妖人成功缉拿归案,其实我们兄弟二人也就是走个过场,案子是陆公子破的,人是苏公子抓的。
但两人都是淡泊名利之士,将功劳大部分都让给了我们兄弟二人,我也对他们感激不尽。
江州城的事结束之后我和弟弟赵宗也打算随着他们四处游历。他们二人一个头脑灵活,另一个武功高强,又配合无间,很快便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直到一年后一个女人的出现。
她是武林盟高盟主的千金高婉儿,我那弟弟对她一见钟情,但赵宗只是区区一介草民,身份卑微,武功更是低下,哪能配得上她。
可赵宗对她却像是着了魔,他说既然身份无法改变,那就练就绝世武功,可这绝世武功又哪有那么好练,赵宗资质平平起步又晚,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但他却不肯放弃,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陆家有一部祖传的绝世功法,只要修炼了这部功法,功力便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为此赵宗就找上了陆公子讨要这部功法。
别说陆公子没有这部功法,就算他有,那也是陆家祖传的东西,凭什么给他赵宗一个外人。
但赵宗已经被那高婉儿迷了心智,为此和陆公子大吵一架,自此与我们分道扬镳,不知去向。
我因弟弟的事感到惭愧,无颜面对陆公子,于是也告别了他们二人,回到了故乡赵家庄。
待我再次得到弟弟的消是三年后,他托人给我带信,信中说他被仇家追杀逃到了清溪山,求我找陆公子帮忙。
赵宗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我哪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便豁下老脸去了陆家。
陆公子是个顾念旧情的人,听了我的请求之后,便带人去了清溪山。
如果我能提前预知后来会发生的事,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陆公子来趟这趟混水。”
赵潜的脸因悲痛自责已经开始扭曲。
“赵宗根本就没有被仇家追杀,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他为的还是陆家的那部功法。
当我知道时却已经为时已晚。我担心陆公子一人应付不来,便去找了苏公子帮忙,当我们赶到时,清溪山上尸横遍野,没见到赵宗和他的仇家,陆公子也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后来苏公子派人到处搜捕赵宗,赵宗却一直没有露面,谁都不知道他躲到了哪里。
又过了一年,赵宗又回了赵家庄,他找到我,告诉我他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想投案自首。
我以为他是真的回心转意了,便将他带到了这间密室中。这密室是苏公子所建,走另外一条路可以直达江州城,苏公子猜测赵宗会再次回到赵家庄,便建了这座密室,等赵宗出现后我便配合将他引到其中。
赵宗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一时心软便着了他的道,没想到他竟然将我打晕关在了这座地牢中,代替我成为了赵潜。而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一呆就是三十年啊,整整三十年!
赵潜悲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牢,口中一直重复着“三十年啊,三十年。”
过了半晌他筋疲力竭地坐在地上。赵潜的一生太过戏剧,两次被亲弟弟背叛,还间接害死了真心待他的陆安云,最后连自己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那赵前辈又为何认识我的父亲?”玉千澈道。
“我和你父亲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陆公子失踪后,我意识到自己被赵宗骗了,便在城中浑浑噩噩四处游荡。正巧听见了有人在打听一个叫他的下落,那人就是你的父亲玉临川,我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了他,之后他留下了自己的亲信,便离开了江州城。”赵潜道。
玉千澈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赵潜多少会知道他父亲身亡的内情,不过想想也是,父亲是在二十年前死的,赵潜已经被关在这三十年了。
看着陷入痛苦回忆的赵宗,陆栖染提剑斩断了牢房的锁链,“赵前辈,我们二人进来时看到了许多棺材。”
赵潜无力地点了点头,“可能是料定了我一辈子都出不去,赵宗做事从来不避讳我,这些年他隔三岔五就会抓一批人,将他们杀掉做成尸奴。”
“如果是大规模的人口失踪,那衙门和武林盟不会不曾察觉吧。”
“没错,所以他在举国各地抓人,而且那些人大多数都是流浪汉乞丐。他很谨慎,每次只抓不到十个人,炼制尸奴需要三个月,三个月后又会去抓新的人,一旦泄露半点风声他就会暂时停止炼制尸奴,直到风声过去再重新开始。”
“如果说他一年炼制四十个尸奴,三十年至少也是千数之多,那这些尸奴都去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潜摇摇头道,“但炼制尸奴也不是总会成功,大多数也就是十之五六,赵宗会将刚练制好的尸奴暂时搁置在这座地牢中,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将他们转移,至于具体转移到哪里,这个我也不曾知晓。”
“赵前辈。”陆栖染郑重道,“您愿意随我离开揭露赵宗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吗?这些年外面的传言无外乎都是苏雍和赵潜贪图陆安云的武功秘法杀人夺宝,您甘心背负这样的骂名吗?”
“年轻人不用这么激我,虽说赵宗是我弟弟,但我赵潜不是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人。况且他把我关在这里这么多年,利用我的名字到处作恶,心里早就没把我当成他哥哥了。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有一天能从这里出去,一定会揭发他的所作所为。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但终究还是让我等到了!”
赵潜语气平淡,他早就该以死谢罪了,但在死之前至少做完自己该做的事。
“好,既然如此,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陆栖染道。
“有人来了。”玉千澈道。
陆栖染也察觉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哼,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阴冷的声音从地牢出口传来,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个容貌和赵潜有五六分相似,看上去却比赵潜年轻许多的人出现在几人面前。
“赵宗!!”赵潜的声音充满了憎恨,他恨不得上去啃掉来人的血肉。
“听手下报告有身份不明的人偷偷摸进了赵家庄又不知去向,我便猜到你们可能来到了这间密室中。真没想到你们还有点本事,居然能闯到这里。”赵宗的声音有条不紊,他是笃定了这几人今天一个也出不去。
“赵宗,你还要执迷不悟吗?”赵潜厉声质问。
“执迷不悟?”赵宗面色狰狞仿若恶鬼,他疯狂的笑声充斥整个地牢,待他笑够了,“凭什么所有人都要阻拦我和婉儿,就因为我身份低微,武功低下!他们就认定我配不上婉儿。我偏要创造出一个超越武林盟的存在。总有一天,我,赵宗,会将所有看不起我的人踩在脚底下。”
“为此不惜残害这么多无辜之人!”赵潜怒道。
“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赵宗不屑道,在他眼里任何人不过只是棋子,死了也不可惜。
“你!”
“不过是个自私的可怜虫罢了。”玉千澈漫不经心地嘲讽道。真是看不下去了,这个赵宗已经灭绝人性,和这样的人讲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一只藏头露尾的阴沟里的老鼠。”陆栖染道。
“我要是高婉儿,我也看不上赵宗,我肯定会选阿染这样的。”玉千澈此人还真是正经不过三秒,恐怕刀驾到他脖子上了,他也会先调戏一下陆栖染再思考对策。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赵宗,他恶鬼似的眼神突的瞪向玉千澈,面部扭曲道,“霁月山庄的少庄主,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身份显赫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了,等你死了,我也把你做成尸奴送回霁月山庄。”
玉千澈的眸中闪过寒光,“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