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集市内，祁朗推着独轮小车摇摇晃晃地向之前卖萝卜的地方走过去。纪淮扶着泡菜坛，一秒都不敢松懈，怕一个不留神小推车就倒下了。
踉跄着到了地方，祁朗将小推车停稳后，看着仍然不放心在左右查看的纪淮，撇了撇嘴说：“我这是第一次没经验，谁知道这东西放了重物后这么难掌控方向。”
“啊？”一心在检查泡菜坛有没有破损的纪淮，确认坛子都没事后才有心思回话，“那下次明面上就不要放那么多了，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我们卖了多少剩多少，趁着没人把空了的坛子偷偷换掉就好。”
“这怎么行！万一以后有客户要得多呢，也两坛两坛的慢慢运？你等着吧，我回去好好练一练，肯定能把这东西拿下。”
明明知道纪淮是为了他好，可祁朗就是莫名觉得丢脸。他在码头扛了好几个月货物，居然还败在了小小独轮车下，这他可接受不了。
不知道祁朗为什么突然燃起斗志的纪淮，闭着嘴巴默默侧过身，然后小声吐槽：“哪有人会一下买那么多。”
“嘀咕什么呢？给我个碗，一会人就多了，先夹一碗出来试吃用。”
“哦。”
纪淮放下一直提着的篮子，撩开挡灰尘的布，拿出长筷子和陶碗，刚夹满一碗祁朗就接了过去。
“泡萝卜！酸甜可口的泡萝卜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可以免费试吃的泡萝卜。”
即便之前和祁朗他们上街卖过萝卜白菜，纪淮看着端着碗大声吆喝的祁朗和被吆喝声吸引过来的人们，还是忍不住脸上泛红，仿佛那个端着碗叫卖的人是他一般。
之前卖萝卜卖菜可不需要这么吆喝，车子往那一放大家就知道是卖什么的，纪淮只需要帮着收钱就好。小推车旁渐渐围了人，纪淮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挤出笑容向着一直盯着祁朗手上看的大婶说：“婶子，我们这是可以免费试吃的，给您一块试试味道，您要是觉得好吃就买一碗，觉得口味不合适也没事。”
大婶走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却在半途又收了回去：“真的免费吃？”
“当然是真的！”卖泡萝卜的决定来得太突然，牙签还没来得及准备，没办法，祁朗夹了一筷子直接往大婶手里放，“您试试合不合口味。”
好在大婶并没有表示出嫌弃，捏着萝卜条咬了一口后，立刻瞪大了眼睛：“呀，这么脆！味道也不错，酸甜酸甜的，还有点麻和辣。”
“我也要我也要，奶奶我也要！”一直跟在大婶身后的小男孩，听到大婶的话，立刻伸着手叫了起来。
成功吃到萝卜之后，小男孩拉着大婶指着祁朗手里的碗叫道：“奶奶，我还要！”
“好好好，祖宗你别叫。”大婶被自家孙子拉得差点站不住，“小哥，你们这泡萝卜怎么卖？”
“单论萝卜一碗四文钱，如果连着碗一块儿便是五文。”
“倒是不贵，不过我没带碗，花一文钱买你的碗也没必要。我能不能先拿回去，一会儿再把碗给你送回来？那一文就免了吧。”
“当然可以，我就在这儿，一会儿您还来这找我就行。”
“那来一碗吧。”
“好嘞！”
祁朗收下钱，放进陶罐，又用手肘怼怼纪淮：“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婶子装一碗。”
“哦！”
没想到第一单这么容易就成了，纪淮回过神来之后，熟练地夹起萝卜。
“婶子，你是今天的第一位顾客，我多给您夹一些，喜欢的话再来，别忘了帮我们宣传宣传。”
纪淮手里的碗已经堆出个尖儿，比祁朗用来试吃的那一碗多出不少，看得大婶眼角笑开了花：“宣传宣传，肯定帮你们宣传。”
端着萝卜的大婶在周围人的注视下，忍不住勾起嘴角：“来来来，麻烦让一让。”
正要走出包围圈的大婶，下一秒就被人拉住了手臂：“诶，这泡萝卜真的好吃？”
“反正我觉得不错，合不合您的口味那我可不知道。小哥不是说了能试吃吗，吃吃不就知道了，又不要钱。麻烦您松松手哈，萝卜要撒出来了。”
大婶带着孙子走了，小家伙一直围着她叫着说要吃萝卜，被训了之后才安静下来。
小孩可骗不了人，连回家都等不及就要吃，那味道应当是差不到哪里去。
祁朗端着碗看向围观的人群：“各位想要试吃的烦请伸一下手，要是不喜欢不买也没关系，咱这不是强卖强卖，大家不用担心哈。”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下围观的人可比刚才积极多了，祁朗的话音刚落，面前就多了好几只手。
对于赵美兰做泡菜的手机，祁朗十分自信，虽然他常常说赵美兰是植物杀手，但在吃这一块他不得不承认，赵美兰女士可谓是天赋异禀。平常出去吃饭，遇上什么好吃的，回家试几次就能复刻个八九分。
赵美兰女士在美食上的毅力也让人佩服，就说这泡萝卜，因着调味料没法买到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她泡了七八个小坛子，才试出最接近从前口味的。这她还觉得不满意，要不是有些调料实在是太贵，祁朗他们不让她再试，只怕她还能试个七八坛。
试吃过后，食客们果然都被赵美兰的泡萝卜征服，四大坛泡萝卜很快就卖了两坛。收市之后，祁朗推着小推车走在前头，纪淮跟着后面，走着走着却发现祁朗突然拐了弯。
“祁朗，你去哪？是兰姨让你帮她带东西回去吗？”
“带什么东西，萝卜都没卖完呢，自然是再去找买家。”
“买家？”
小推车在醉仙楼几个大字的牌匾下停着，祁朗看着牌匾上的几个字忍不住吐槽：“怎么不管是电视、小说还是现实，古代酒楼都叫这名字，一点新意都没有。”
“你这是要直接卖给酒楼？”
“对啊，咱们出去吃饭都有免费小菜，自然是要来酒楼看一看情况，要是真能卖出去，可就不是一碗一碗的卖了。”
“这……就直接进去说要卖萝卜吗？”
“噗！”看着纪淮紧张的模样，祁朗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你留在外面看着车，我去谈就好。”
说完，祁朗也不管纪淮什么反应，迈着步子就进了醉仙楼。
“哎！”没能拦下人的纪淮，在路过食客的注视下，将小推车从酒楼正门口向旁边挪了挪。
祁朗不是突然想来醉仙楼的，他来的路上就盘算好了，就算泡萝卜味道再好，也没人舍得天天吃。卖给酒楼就不一样了，能去酒楼吃饭的人总不至于舍不得这四文钱。
“客官里面请，您是去雅间还是散座？”小二弯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将祁朗迎了进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吃饭的，麻烦帮忙请一下你们掌柜的。”
“您要见掌柜的？”小二说话的同时打量着祁朗，虽然祁朗的衣裳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但对方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又堆起了笑，“不知客官见掌柜的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自家做了些泡萝卜，想问一问你们收不收？”
“哦，是这样啊，我们不收这些的，不过你们可以自己进来推销售卖。”
“自己进来售卖？”
“是啊，就同他一样。”小二指着端着个托盘穿梭在座位间的小孩给祁朗看，“不过您要售卖的东西得先过掌柜这一关，毕竟我们这可是清河最大的酒楼，味道太差的进了楼会坏了醉仙楼名声的。”
“明白明白。”
泡萝卜没能推销给醉仙楼，但能亲自进店推销也不错，就是要多些人力和时间成本。
小二将祁朗引到临街的位置上：“劳烦您在这稍坐一会儿，我这就去请掌柜的。对了，您要卖的菜品可带来了？”
“带了带了，就在门外。”
顺着祁朗的视线看过去，小二瞧见纪淮正拢着袖子跺脚，想来是冻得厉害。
“我找人帮您看着车吧，让您弟弟也一起进来喝口热茶。咱们掌柜可不是试吃完就算了，要是一直在外面等您弟弟可受不了。”
说着，小二向端着托盘的小孩招手：“石头，你过来。”
“诶！”小孩可能以为祁朗是食客，要买吃的才唤他，端着托盘三步并作两步就过来了，“客官可是要来一份炙肉脯？”
“这位是来谈入店卖腌菜的，石头你一会儿卖肉脯的时候别忘了帮忙看一下他们的小车，别让人把车给推走了。”
“哦。”原来不是要买肉脯，小孩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不少。
祁朗想起之前店小二说入店售卖的食物都得先过掌柜的嘴，这小孩买的肉脯味道想必也不错。
“我也想知道什么样的菜品才能入醉仙楼售卖，石头小哥，麻烦给我来一份肉脯。”
“好嘞！”石头站直了身子，介绍起托盘里的炙肉脯来，“炙肉脯有辣的和不辣的，辣的十八文，不辣的十五文，您要什么口味？”
“来份不辣的。”
交了钱之后，祁朗看着手中肉脯，凑近闻了闻，浓郁的炭火香气直往鼻腔里跑。
“味道不错，难怪能进醉仙楼售卖。”
“那是，我阿娘的手艺谁吃了不说好。”石头扬着脑袋，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
“夸一句就沉不住，我去叫掌柜的，你一会儿别忘了帮这位小哥看着车。”
石头有些嫌弃地躲开小二向他头上伸过去的手，明明只是个九、十岁的孩子，却装得像个小大人一般：“晓得了，这位小哥好歹是我的客人，我当然会帮忙看着，顺子哥你快去吧，磨磨唧唧的这么啰嗦。”
纪淮缩着身子，时不时向袖子里哈气，正跺着脚祁朗从楼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