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面说,一面抱来一个球体,用纸包着递给安宁。
“……”
“吃吧。”
“这是什么?”
“仙人掌。”
来不及问更多,安宁的胃骤然作痛,她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女人把球体切成小块塞进安宁的嘴里。
脆爽的感觉弥漫舌尖,很快安宁的胃不痛了。
安宁接过球,大口啃食。
“‘我’是谁?”
“你叫安一林,是我创造的人。”
“什么?创造的人?”
安宁想起自己之前玩游戏,一个宠物蛋,扔在地上就能产生新宠物,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被创造的。
如果是像扔一个宠物蛋就可以产生一个生命的游戏设定的话,这里科技还蛮先进的。
“但我不是安一林,我叫安宁,来自公元2085年。”
“你在诨我吗?现在按公元纪年已经是3085年了。”
“……”
安宁不知该怎么说。她自从那天晚上赶完作业以后,连着换了两次身体,也不知道这个女人能不能明白她是穿越来的。
“我穿越了,是从2085年穿越到这里的,我想回去。
女人以微不可查的失望叹了口气。
“好吧,我想想你该怎么回去。”
木棉的反应超出安宁的预料,她没想到木棉这么快就能接受穿越这一信息。
安宁看看周围,一切都显得既破旧又温馨。月光正透过屋顶上的破洞洒在她刚刚睡过的地方,那里铺着棉被和床单,而她身上正套着一条质朴的棉裙。
房间里也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棉制品。
“……你这个情况,我猜,你是不是在2085年出了什么意外?”
“对,我通宵赶作业,然后心脏痛,然后我就……穿越了。”
女人皱紧眉头。
“通宵?什么作业啊,还通宵?”
“高三的作业……”
“高三了还赶作业?”
“嗯……不想挨骂……”
安宁被问的怪不好意思。
“……啧。”
“怎么了?”
“你这个情况难办。”
“为什么?”
“你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对不对?”
“应该……好像,也许活着吧?”
“那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你’还活着……天知道活着的‘你’身体里被谁魂穿了,你甭回去了;如果你没活着,那你的意识没有寄存地,你也没必要回去了。”
“那我该怎么办?”
“只要你处于‘薛定谔的猫’状态,就可以回去。”
“这是什么状态?”
“几乎是处于生死之间的状态,你一直在休眠中。”
“一直休眠?那是植物人吧?”
“没错,就是植物人。不过是这种情况的概率很小,而且你回去需要用到脑波发射器,但我没有。”
“那你知道哪里有吗?”
“不知道。”
不对啊!容林都要把她关机了才能推断她的来源……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请问您是?”
“想知道我的名字?”
“额……对……”
“那你要接受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成为安一林。”
“啊?为什么?”
“原因么?以后告诉你。”
“不行啊,你这个身份到底代表什么,你要说清楚我才能考虑……”
“那你不想知道回去的办法了吗?”
“……哦,我接受安一林的身份。”
安宁有些疑惑的答应着,这种奇奇怪怪的身份,在穿越的设定里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我说的是,你要由内而外的认同‘安一林’这个身份,包括成为‘安一林’。”
“……可以。”
“还包括你的人称代词,至少在我身边你得这样。”
“……”安一林默默更改了自己的人称代词。
“好了,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女儿,我叫木棉,是‘海晏村’实验室的总负责人。”
“‘安一林’是你女儿的名字?”
“正确。”
……给别人当女儿,好奇怪。
“……您高兴就好,但您必须接受我的灵魂是安宁的事实。”
她不想做谁的替身。
“……你的灵魂并不安宁,都跑到‘安一林’身上来了。”
安一林不想与她多做争论。
她要理清一些思路……“海晏村”的总负责人是木棉?好像容林也说过这样的话。
“木棉,‘海晏村’到底有几位总负责人啊?”
“一位。”
木棉说话的语气很笃定,安一林的疑惑却更深了。
“你知道一个叫容林的机器人吗?”
“不知道,怎么了?”
“我之前才遇到一个叫容林的机器人,说他是‘海晏村’的总负责人。”
“……哦。”
说到这里,二人陷入沉默。
安宁,不,是安一林,她在2085年,就是以现在为坐标系的千年前,生死未卜,回去的希望渺茫。
木棉说她自己是总负责人,这具身体是她女儿的,她的话看起来比较真实。
那“安一林”的脑波呢?安一林似乎感觉不到这一个身体共存着两个灵魂的脑波。
还有,在这个破屋子里,身为肉身之躯的安一林,没有手机电脑她怎么打发时间?
“木棉,你有没有手机之类能打发时间的东西?”
“手机我倒没有,但要打发时间的事情我有。”
“哦……”
“要不你先睡觉休息吧,已经3点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好像刚刚容林说的是早八点钟。
不对啊,安一林刚刚过来时就在夜晚,“海晏村”内部时间到底是怎么流动的?
“我才睡醒,从早上睡到黄昏。”
“黑白颠倒的作息啊,那你陪我种树吧。”
“啊?”
“‘安一林’的意思,就是安定一片林子的意思呢。陪我种树吧。趁着我今天有电。”
木屋外是一片沙漠,屋子后面神奇地有一泓清泉,泉水附近是木棉树林,树上无一例外地开着红艳艳的木棉花。
安一林放下树苗,望着火红的花朵出神。
突然那红色动了起来,安宁回神,发现是木棉。
她正在挖坑,头上别着一朵木棉花。
不知怎的,看着挖坑的木棉,安宁嘴里滑出一句话。
“你好漂亮。”
木棉劳动的样子,让安一林想起自己家里闲起来就感觉过不了日子一样的母亲。
不不不,她咋能这样想呢?
“油嘴滑舌,专心种树吧。”
“哦。”
木棉丢掉铲子,抡起一棵树苗,插进沙坑。安一林照葫芦画瓢,插苗填沙。
两人沉默着,一连种了几十棵树。
直到黎明,天空破晓,她们才停下来。
种完树,安一林身上的汗像水泵一样淌出来,而木棉却像没事人一样,健步行走。
“等等……我想喝水。”
安一林抛下铲子,躺在沙子上,让汗水从头发流到脸颊,从脸颊流到脖子,从脖子滴到沙地里,最后消失在沙子中。
“累了?平时只顾着玩手机吧?这就累了。”
木棉一面说,一面把铲子收好,坐在安一林身边,拿出一个木质水瓶递给安一林。
“说到种木棉,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安一林接过水瓶,稍稍抬头,小心喝着里面的水。
种树?《种树郭橐驼传》云:“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能顺木之天,以至其性焉而。……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
所以安一林不过脑子,直接简洁翻译了一遍。
“能顺应木棉树的本性,让它舒展树根,用旧土均匀填坑,压实树周的泥。”
“还有呢?”
还有?
安一林将那个木水瓶封装还原,彻底放松地躺在地上。
让她想想,那篇文章还说了啥?
“种完了不去摇它?”
“嗯……不全对。”
木棉摇摇头,嘴角微抿,回头看着那些木棉树。
安一林转头看看木棉的脸,觉得她真的好漂亮,那种温柔中带着飒的漂亮。
木棉站起身,向木棉树走去。
安一林无力起身,只是注意这她走路的方向。
“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啊。”
木棉朝树扔出一颗石子,一朵红花应声而落,她接住花朵,然后又开始扔石头。
“把南国的树栽到沙漠来,顺应本性,恐怕没那个人力,只有改变本性,寻找阳湿之处,它才能种活。”
“创造成活条件,无论是DNA还是别的什么,无论最终成为了什么,至少她活下来了。”
安一林听着听着,总觉得木棉话里有话。
总不会是劝她别熬夜吧?
百思不得其解,安一林瞅着木棉,只觉得在朝霞绮丽的色彩中,她的身影越看越好看。
回到木屋,安一林想躺下睡觉,被木棉阻止。
“你这个年龄,这个时间,睡得着?”
“倒时差,M国作息,哈哈哈。”
安一林干笑几声,越笑越尴尬。
“……先趴在桌子上睡吧,你汗像冰镇过的汽水一样,还粘了沙子回来,睡床上那床被子就浪费了。”
“好。”
安一林趴在桌子上,不出一分钟,呼吸均匀。
木棉轻轻摇头,“年轻真好……粘着什么就睡。”
……
“安一林,吃饭了。”
安一林面前摆着煮熟的木棉花,她睁开眼睛,囫囵吞枣,然后又躺下睡觉。
……
“安一林,洗澡。”
安一林半梦半醒中被木棉拉着走进一个奇特的浴室,手刚刚碰到水,安一林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