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带着新鲜出炉的小妖精回家,一上楼梯就看见自家门板歪斜,上面确实破了一个大洞。

    万一租的房子在一个老旧小区里,唯一的好处是离妖管局近,离菜市场近。

    打了电话叫人上门维修,万一问了钱佳运门被破坏的时间,去小区门口查监控。希望监控还有用。

    一路上他不停腹诽,自己家的妖精真是没用,门被人砸了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换成其他的猫妖狗妖说不定能记住对方的气味,找起来多容易。

    好在监控虽然老旧,但还是拍到一个可疑的人影。

    万一眯起眼睛,这个浑身漆黑的人有些眼熟。

    晚上,看着更加坚固的新门,万一默默来到玄关财神爷的挂历上,在今天的日期打了个红叉叉。

    “这是什么?”钱佳运话说多了,嘴皮子利落不少。

    “破财消灾的日子。”万一扫了一眼,这个月有13天被打上红叉叉了。

    钱佳运疑惑问:“你有这么多钱吗?”

    万一僵硬地转头,钱佳运又说:“你,天天晚上和我说没钱……”

    他说的是没化形前,万一下班就会端着碗筷在发财树面前吃饭,一边吃一边数落当天的破事,说的最多的就是没钱。

    “呵呵。”万一上下打量他,多好的一个妖精啊,化形的多端正,妥妥的高冷男神,可惜长了个嘴,“今晚回你那个小盆子睡觉去,不会给你买床的,因为我——没钱。”

    第二天,万一将钱佳运带去妖管局后面的一栋教学楼里,让他在那里上课。

    妖管局不只承担维护人妖和谐的责任,还开设免费的课程让妖精学习,教他们融入社会。

    白山区的妖管局选址在一个废旧的工业园区里,除了门口的办事大厅重新装修和现代接轨,其他地方都没怎么变。因为地方大,分配了教学区,宿舍区,活动区。

    对万一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托儿所了。

    打发完钱佳运,万一接到电话,昨天的小狗妖醒了,指名道姓要见他。

    小狗妖躺在病床上,已经化成人形,是个青少年模样,按照人类的外表来看就像五六年级的小学生。他说自己叫豆豆。

    万一:“为什么要见我?”

    豆豆:“听其他妖精说的,你对我们很负责。”

    “啊?”万一被搞糊涂了,谁在给自己造谣?

    豆豆:“他们说你每次干活都在受伤,但一直没放弃他们。”

    “……”万一深呼吸,扯出一抹笑,僵硬着脖子点头。

    他只是倒霉才遇到各种破事,妖精们却以为是他们给自己带来祸害。没放弃妖精是因为他是公职人员必须为人和妖精服务,不然早撂担子走人了。

    “扑哧。”今天和他搭档的是牧雨,原型是一只边牧,智商高,一下子就猜到其中缘由。

    万一斜瞅她一眼,示意她好好记录。

    “你的身份证号是多少,户口在哪?”

    “啊?什么是身份证,户口又是什么?”

    万一皱眉,这只小狗妖说话顺畅,思维清晰,不像是刚化形的,难道是野生的妖精?

    “你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吗?”

    “我住姐姐家,我是她养的小狗,她可喜欢我了……”

    “等等,你说的姐姐是人吗?”

    “嗯嗯,姐姐是人。”

    “你知道姐姐家具体的位置吗?比如这里是白山区的第三医院,这是具体位置。”

    小狗妖转动脑袋,“我、我不知道,姐姐没和我说。”

    万一敲击扶手,继续问:“你是怎么来这的?”

    豆豆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呜呜道:“不知道,我在车上睡着了,醒了就在外边,然后我哭了,一个猫妖听到声音过来,然后让我找你。”

    听上去是一件弃养案。

    “你知道自己吃了农药吗?是你醒来之前吃的,还是醒了之后饿了随便在外面吃的?”

    “我、我不记得了啊。”豆豆越哭声音越大。

    万一朝牧雨努嘴,你同类,赶快安慰。

    牧雨咧嘴,半天才说:“别哭了。”

    “哇——”哭的更大声了。

    万一气结,这群妖精真是一点没有同理心,安慰人都不会,还是要亲自上场。

    豆豆不哭后,万一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昨天来我家,那时候我家门坏了吗?”

    “坏了,好大一个洞,里面有个妖看见我,问我来干什么,我说找你,他就带我出去了。”

    原来昨天是时间顺序是这样。

    安顿好小狗妖,万一去找公安局协作,看看昨天有没有可疑的车辆经过小狗妖醒来的地方。

    还没回到妖管局,他就听到里面打架斗殴的声音。

    走进一看,居然是老熟人,难怪大家都在旁边看,没人上去劝架。

    他端了一杯水靠在窗口小口小口地嘬。

    打架中落下风的人看见他,破口大骂:“万一,你还管不管了?没看见——啊!”

    压在他上面的花臂大哥趁机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万一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柔弱无骨地摆摆手,示意花臂大哥离远点。

    然后一脚踩住他的肚子,弯下腰,皮笑肉不笑问:“怎么了小喜鹊?昨天不是挺厉害吗?还把我家大门踹了个洞。”

    没错,被他踩着的人是个喜鹊精,特点是特别记仇。

    果不其然,喜鹊精大叫:“谁知道你家门板这么薄,都不如我搭的窝厚实,随随便便踹一脚就坏了。都怪你你之前偏袒他,害我被关了三天,他什么都没损失,我可是丢了我的窝和我老婆!”

    花臂大哥嗤笑,“偏袒我什么?明明是你先在大街上把我打住院。再说,你哪有老婆,连个窝都没有。”

    喜鹊精最受不了别人说他没有窝,没有老婆,“姓吴的你再颠倒黑白试试!是不是你先丢了我搭的窝,不然我会打你吗?”

    “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搭窝吗?非要在我首饰柜上搭,把里面的钻石珍珠都塞进你那破草窝,我难道是做慈善的?丢一次你不长记性,丢两次你还不长记性。”

    一人一妖又吵起来了,万一从户籍登记窗口捞了点茶叶泡在杯子里继续观战。

    他们俩是打架的常客了,大家从一开始的拉架劝架到后来的作壁上观也不过短短半个月。

    事情的起因是喜鹊看中花臂家的好位置,想在那筑巢,次次被花臂丢出去,一人一妖的梁子就此结下,从此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偏偏两人还登记在同一个户口上,简直像相互嫌恶的夫妻不能离婚却要在一个屋檐下。

    喜鹊精朝花臂大哥猛冲过去,花臂侧身一闪,露出身后的万一。

    万一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扯过喜鹊精的胳膊往后一拉,手掌再推,右脚绊住他的小腿,身子向后一仰,就这么金鸡独立站住了。

    反观叫嚣的喜鹊,以头抢地,眼看要摔个结实,万一闪电出手,拎住他的衣领,堪堪停住。

    万一慢慢站直,不顾喜鹊的反抗将他带到花臂面前。

    “昨天踹坏我家大门,报销一下。”

    花臂爽快地扫码,付了个吉利的数字,比原价贵了一倍有余。

    原来赚差价是这么爽的事,他略微思索,问:“我家的床板也不行了,小喜鹊你要不要去试试?”

    花臂揽住喜鹊的脖子用力往下压,哭笑不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你们宿舍还有空位吗,把他寄养几天,我要出国。”

    “有,我带你去登记,今晚就能住进来。”

    带两人去宿舍区的路上,万一瞅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形,别提有多熟悉了,整个妖管局找不到第二个灵活的胖子。

    再看他旁边那个人……衣服有点熟悉,这脸……那不是钱佳运吗?

    熊英拍拍钱佳运的肩膀,有说有笑。

    万一打了个冷战。不好,有坏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带喜鹊精住进宿舍后,熊英笑盈盈地来了。

    “你家的发财树不错嘛,这么好的一个妖……”

    “别想,不可能。”

    “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张嘴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屁话。”

    “没大没小,怎么和领导讲话的。”

    “反正他不行。”

    “这么多年了你还……”

    “熊局我还有事,下午要去公安局那看看进度。”

    话音刚落,公安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查到了,昨天下午三点有一辆车从临市开到这。”

    万一和牧雨马不停蹄地开车到隔壁市,和当地警方联系后找到那辆车的车主和地址。

    出乎意料的是,车主是一位男性,叫宁单,今年25岁。

    宁单看到出示证件的万一和牧雨,神色紧张,这是正常的反应。但他格外关注牧雨,多次朝她投去视线,又很快移开。

    宁单打开门让他们两人进去,这是一间出租屋,目测面积不足70平米,一室一厅一厨的格局。

    万一扫了眼,卧室的门关着,看不到里面。但客厅和阳台一览无余。

    宁单跑到厨房到了两杯水递给他们,牧雨不动声色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口。万一紧跟其后。

    他一向没什么公职人员在外的精神面貌,宁单客客气气地让他做沙发,他也真的挑了软位置窝下。

    万一不学公安局那套循规蹈矩,他喜欢开门见山,这样省时间:“你昨日开车去白山区干什么?”

    宁单:“万警官,是这样的,我昨天去是看望父母,我家在那边……”

    万一:“我不是警察,监控显示你昨日下午3点28分在郊区农田外围停车,随后从车上搬了个东西下来,之后直接驱车回来。请问你的父母住在那边吗?”

    宁单不断摩挲的双手停下了,讪讪笑道:“你们妖管局都找上门了,还问我干什么?”

    “是,我是在昨天扔了一只狗妖,但这又不犯法,你们来无非是想让我……我再把那个狗领回来养……”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我们’?”

    宁单愣住,瞳孔微微放大。

    “阳台上还有女人的衣服,入室的拖鞋也有两双。”万一的目光移到沙发扶手,那边的皮质坑坑洼洼,露出里面的芯,“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