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悬在东边,街坊已经热热闹闹。
平长信敲响了洛园的大门,福双带他来到书房,上了茶。
“又来叨扰时郞,实在过于想念,今日过来讨吃。”
“三爷想吃尽管来,我一闲人,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洛时及道。
“我这嘴有福了。”平长信看着桌上放着一本华山神话故事书,“时郞喜欢看神话书?我那儿有不少,吃了你的菜还你几本书看。”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本书正巧看完,省得我去书坊找书。”
“时郞还喜欢看什么书?”
“说来不怕三爷笑话,除了圣贤书,其它都行。”
平长信道:“杂书之中也不乏真知灼见。史书能明智明理,游记开阔眼界,诗词歌赋陶冶情操,医学、农学等实用之书更能解决生活问题。这些知识同样宝贵,不可轻视。”
洛时及一改对古人的刻板印象:“三爷所言极是,世间万千学问,不应局限于一隅,要开阔视野,广泛涉猎。”
“神仙故事书中的人物,写书之人往往取自现实生活,在其能看到人性的复杂。”平长信道。
他抿下一口绿茶,看着洛时及语重心长道:“时郞,行商与人合作,首要察人品性。诚实守信表里如一的人方可信赖几分,那些居心叵测诡计多端之人一定要远离,谨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洛时及虽然不知话题怎么就跑到了这里,但也认真点头应和:“三爷说得对,与人交往,尤其是涉及重大利益的合作,需擦亮双眼谨慎行事。毕竟,一旦选错伙伴,后果不堪设想。”
平长信今日过来也只是想提醒一句,便也不再多说。
突然看到书案上熟悉的玩偶,“时郞,那是什么?”
“哦,是莹月做的猫玩偶。”男人书案上放一个玩偶太掉面子,只得让莹月来背锅。
“眼睛为何这样?”
“莹月说这是代表钱币,希望我做生意能赚很多钱,是一只招财猫。”
“时郞也喜欢猫?”
“是啊。”
平长信确认了心中猜测,还想了解洛时及其它喜好,便看到书房墙壁上挂的一幅画甚是眼熟,“时郞,不介意我看下那幅画吧?”
“三爷自便就是。”
平长信走过去一看,果真如此,“时郞,你喜欢半尘居士?”
洛时及一脸懵,谁是半尘居士?
他走过去,挂画的落款赫然写着半尘居士。他不懂水墨画,当初只是觉得这《墨竹图》挺好看的,也就挂在了这里,不过他还是好点面子的。
“哦哦……是的,我觉得半尘居士的画展现了竹子自然之美。”
一阵若有似无的竹香因洛时及靠近飘然而至,又听到他说喜欢,轻轻撩拨着平长信的心弦。
“我那儿也有几幅半尘居士的画,与时郞换着欣赏如何?”
洛时及侧头,平长信一双黑眸含着柔情看着他,眉梢好看的扬起。
“……可以啊,三爷要是喜欢拿去也无妨。”该死啊,差点被这小老头的眼神迷住,话说小老头眼睛眉毛生得极好,年轻时肯定也是一个大帅哥,可惜啊!
平长信的目光如炬,洛时及有些不自在,急忙伸手取下画,卷起,交给平长信,然后走到桌边灌了一口茶。
“时郞平日也爱作画吗?”
洛时及摇头:“正因不会,所以只作欣赏。”
平长信想说我教你作画,又怕太心急吓着少年。
刚好香慧提来食盒,可以吃饭了。
平长信在正厅入坐,洛时及高兴地介绍:“这就是老烧肉,三爷可喝酒?不是我说,我家的酒比三爷家里卖的那个十州春要好喝。”
“时郞都如此说了,自然要吃。”
香慧拿了酒来,要给倒上,平长信回绝说自己来,香慧识趣看了一眼洛时及便退了出去。
“时郞不喝吗?”
“……喝,当然要陪三爷喝一杯。”
洛时及酒量不好,才喝了三口,脸颊上便泛起了两抹淡淡的红晕,眼神中偶尔掠过一丝迷离。
“时郞醉了,不喝了。”
“我才没醉……,”洛时及站起身还特意走了几步,挺稳,“你看,我说了没醉。”
坐下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左手撑着脸盯着平长信看,眼神怪吓人的。
“时郞,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你跟……大圣有点像。”
“大圣是谁?”
“你俩嘴巴都很红润,而且……他是齐天大圣,你是……齐天大剩。”
“齐天大圣?”
“他是个猴子。”
平长信:“……”
“还是个美猴王,你长得……也挺好看的,就是老了点。”
平长信:“……”被喜欢的人说老也不生气。
“……嗯,你脸上的胡子……”平长信想到少年每次都会偷偷看他胡子。
“我能摸你……胡子……吗?”少年平日总是与他保持一份礼貌的距离感,看来是真醉了。
平长信起身绕过桌子,坐在少年身边,双手虚扶着有些摇晃的少年。
空气中酒香混合着竹香,难以言喻的魅力诱惑着平长信。
“当然可以。”
平长信低头靠近,握住少年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一瞬间,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让空气中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嘶!”少年抓着胡子重重一扯,口里喃喃道:“是真的……你真的是个小老头!”
平长信被扯得头往下低了几分:“……!”
“……不一样。”少年又喃喃自语,“……好软,怎么是软的。”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
“时郞喜欢吗?”
少年没有回应,把脸又凑近了几分,手伸向平长信的眉眼,手指轻轻的沿着眉头划过,停在眼尾。一瞬间,平长信呼吸放慢,轻轻拥住少年。
“……三爷,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可惜了……”呢喃的话语未说完,少年歪头倒在了平长信怀里。
平长信把少年往怀里带了一下紧紧抱住,低头看到少年双唇轻微地翕动,像秋季熟透的石榴,让人忍不住想要剥开尝其滋味。
看了良久,平长信心里一声轻叹,抱起少年往书房走去放在罗汉床上,欲抽手,少年忽然睁开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确定他是认识的人才放心闭了眼睛睡去,平长信待少年呼吸均匀后方离去。
平长信走后,香慧、王双福和莹月进来照顾洛时及。
“那个三爷看着好吓人,比严大人还要有威势。”莹月嘀咕。
“是啊,时郎君还能与他说说笑笑,都不怕他。”福双附和。
“三爷看我们郎君的眼神很不对劲,莫不是喜欢我们郎君。”
“时郎君长得这么好看,谁见了不喜欢啊。”福双道。
“你们两个莫要乱说,别人听去了会惹事非!”香慧严肃道。
“我们不会在外头说的。”莹月追问道:“慧姐姐,你说三爷是不是喜欢我们郎君?”
“你个小丫头,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与不喜欢了?”
“当然知道,三爷这几日借着由头来找郎君,那眼睛都恨不得粘郎君身上,你看那齐郎君来时,可就不这样。”
“嗯嗯!莹月说的对!”福双道。
“不过郎君好想不喜欢三爷,与三爷在一块总有些不自在。”莹月道。
“时郎君如果不喜欢三爷,那为什么还会与他一起吃饭喝酒?”
“你个笨蛋!是那种喜欢!”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醒郎君。”
莹月就喜欢的含义好好跟福双上了一课,让福双以后好好看着洛时及,别让有心人勾了去。福双表示疑惑,觉得他家郎君才是勾人的那个。
平长信回去后,翻出他所有画作,左挑右选都觉得不好,想提笔画一幅,又怕洛时及看出是新作的画。
平子洲早上来过一趟,打算再认错一次,没见着人,这会听说他三哥回来了,便让阿凡又扶着他过来。
书房门开着,地上铺满了画,无从下脚,平子洲大喊:“哎呀,遭贼啦!”
“三哥,三哥!阿凡快找人来!”
“四爷!”李威从书架后站出来,“没遭贼,三爷在找画。”
“找画,找什么画?三哥呢?”平子洲伸长脖子往里瞧,“阿凡,把地上的画收收。”
进了屋才瞧见平长信在书案后皱着眉,一脸的不悦。
平子洲禁了声,乖乖坐在一旁,拿起手边的画轴展开,心里暗夸,三哥丹青妙笔生…花?
“…三哥,这,这…,”话峰转了又转才道:“三哥丹青妙笔生花,这都有人临摹了,不愧是我三哥!”
“还别说这幅临摹的《墨竹图》,还真有你几分神韵,三哥,你从哪儿得来的?”
自是没有得到回应,他又指指点点这画哪儿没画好,哪儿画的像,“对了,三哥,《墨竹图》你真迹放哪里了,还是给了谁?”
“这几幅画你选一幅。”一抬头,就见平长信抱着十来幅画放他面前,平子洲眼睛一亮,心道三哥果然原谅我了,还要送画给我,乐呵呵道:“谢谢三哥!”
“送人的。”
“……啊,……送给谁?”平长信瞟了他一眼,他乖乖闭嘴,“……我不问,我帮你选。”
平子洲暗道:是谁这么大的面,三哥还亲自挑画送他,我都没这待遇!
在心里一一排查与平长信认识的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一个!难道是来临安三哥结交的新友,不会是洛时及吧,不会!不会!难道是上次游西湖那人!李威肯定知道,等会去套他话。
平子洲挑了两幅画又是一顿夸赞,平长信拿过画看了良久,是他去年作的画,微微颔首收了起来。
“其它画你挑一幅。”
“……三哥,你是说送我的!”平子洲又怕空欢喜一场。
“嗯。”
“谢谢三哥!三哥你太好了!”平子洲比刚才挑选的还要认真,最后选了一幅菊花图,平长信瞟了一眼没说什么。
“三哥,昨日之事,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平子洲能屈能伸,“那洛时及,咱们还跟他合作吗?”
“你按他说的来,按规程办事。”
“哦,那他以后每月的新菜也这样?”
“自然是。”
阿凡又扶着平子洲一瘸一拐走了,比来时手里多了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