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放田假,洛时及每日都接送平长信。
这几日平长信的事在府学传的沸沸扬扬,朱教授,府学的校长,来找当事人确定此事。
“仲言,前阵子你送我那茶叶,不错!天热了,午后上课容易犯困,泡一壶茶喝了倒能解了乏。”朱教授捋着他略微发白的山羊须,笑眯眯道。
“朱伯,这糖您也尝尝。”
“哦,上面有花生和胡麻。”朱教授毫不客气一口噻嘴里,“哎哟!这糖太硬了,老头子的牙经不起。”
又拿出来,小咬了一口,“嗯,挺香,好吃,我那小孙子肯定喜欢。”
“洛记糖果铺,茶叶和糖都在那儿买的。”
“好好,放堂后带些回去给那小子解解馋。”朱教授吃完了糖,开始说正事。
“最近府学传出一些你的谣言,你看……”
“确有其事。”
朱教授一噎,“洛时及是府学学子,于礼不合。”
“他如今不是府学学子,我亦未教习过他,合情合理。”
朱教授严肃道:“那孩子我知道,洛秉德的孙子又是个好苗子,他今年刚过孝期,以后总会来府学上学的,你父亲要是知道,定不允许!”
平长信坚毅道:“事情还未发生,言之过早。朱伯,这事我会跟父亲说明,至于府学的事还麻烦您了。”
朱教授也知平长信的气性,决定的事除非他自己放弃,不然谁也劝不住,语气软了一些,“你教习律法的,心中有数便好,府学我会压下,就怕有心之人告到官家那儿……”
“后果长信一人承担!”
朱教授从平长信那儿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洗发精和沐浴液,悠悠叹气,“四儿,备车去洛记糖果铺!”
这会儿,洛时及在糖果铺把米花刚炒好,准备做米花糖。
朱教授打量了一圏洛记,才道:“伙记,东家可在。”
“官人,是有何事找东家?”同德恭敬道。
“并无大事,只是老头子牙口不好,刚吃过你家花生糖咬不动,问问能不能做出适合我这老头子吃的糖。”
“官人来得巧了,东家在后头正好做新糖,说是口感柔软,您稍等,我去后头问问。”
洛记糖果铺,朱教授没来过,但是近些月里家中备的糖果,洛记的标识到见着不少,打听洛时及时,自然知道这是他开的糖铺。小小的糖果铺,色彩缤纷,井然有序,进来心情都变好了。
同德端着茶碗出来:“官人,您先喝盏茶,一会儿就好了。”
洛时及的米花糖已倒入模具中,只待凉了切成块。听同德这么一说,永全从灶台出来,净了手脸,拿着扇子对着米花糖使劲地扇风。
洛时及到店铺前头,手里端着瓷碟,走向店内背对着他坐的老者:“老伯,我是洛记的东家洛时及,刚出的米花糖,不费牙口。”
朱教授闻言,先看着桌上堆得高高的米花糖,然后才抬头看洛时及。
“朱教授!”洛时及惊呼,随即行学生礼。
“嗯。”朱教授拿起一块米花糖放入口中,“嗯,不错,比花生糖柔软,香甜可口。米花,用米做的?”
“是的。”洛时及恭敬站一旁,随时等待指示一样,不管在哪个时代,老师对学生是与生俱来的血脉压制。
“怎么想到这法子做糖的?”
学生总是无法逃脱老师的提问:“前几日,我家厨娘烧饭一时大意,往油锅里放了一把米,竟成了米花,口感不错,学生便想着做成米花糖。”先让香芸背下这口锅。
“那茶叶也是你想的?”
“不是,学生无意从书中得知,学生犯懒,觉得泡茶比较简单,便让家中茶农尝试制作,不曾想味道可行,学生每每读书犯困时,还能解其困乏。”
“嗯。”
“可有打算什么时候回府学。”
洛时及听同德说老者嫌花生糖硬,但花生糖还未上市,心里想着定与平长信认识,再听朱教授这么问,心里便也知其一二。
“烦劳朱教授挂记,学生不才,未有祖父的志高行远,亦未有父亲诲人不倦的品质,学生目前想做的便是活在当下,不畏将来。”
朱教授看着身姿挺拔,安然自若的洛时及,颇有几分洛秉德年少的样子。
“哎!有人晕倒了!”忽然店外传来一声惊呼。
洛时及望去,见一老者晕坐在他店铺外,也顾不上朱教授,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他见老者未受伤,也未完全晕过去,额头大汗手发抖,症状类似低血糖,便让老者靠着他,“永全,去端一碗糖水来,要浓,快!”
又向老者道:“老伯,您坚持一会儿,喝了糖水能缓解一些。”
永全端着糖水快步走来,洛时及喂老者慢慢喝下,又让永全拿来糖浆喂了一口。老者意识慢慢回笼,在地上坐了片刻,洛时及看情况好转,便与永全扶着他到店铺坐下。
“多谢郎君,老身好多了,我这老毛病了,不时就头晕眼花。”老者道。
“老伯,您是否经常感到饥饿,容易出汗,吃饱了这些症状便减轻了?”
老者点点头:“不怕郎君笑话,今儿个出门忘带吃食,又饿晕了。”
“老伯可以随身携带一些糖果,甜一些的食物,要发病时立即坐下避免受伤,及时吃糖能快速缓解症状。这些糖果您带着,家离这儿远吗?”
“郎君菩萨心肠,这些糖老身受不起,”老者推辞道,说着便起身,“家不远,老身好多了,能走回家,多谢郎君。”
“永全,你送一程。”
看着永全扶着老者走远,洛时及才又毕恭毕敬站在朱教授一旁:“朱教授,刚事发突然,学生……”
朱教授扬手道:“你祖父的热善好施,到你这儿也没落下,是个好孩子。今儿个我就是来买糖的,这米花糖和花生糖,能否先卖我一些,我去哄哄孙子,再装些绿茶,我送人。”
“有的,您稍等会儿。”洛时及挑选出成色较好的茶叶,用精制的玄色冬瓜瓷瓶装好,“朱教授,不同颜色的盖子分别代表绿茶、红茶、白茶,三样给您装成礼盒方便送礼。”
“嗯,别致!”朱教授摸着胡须道,让四儿提着东西便上了车。
洛时及看着行远的马车,看了看天色,不确定是什么时辰了,便问周掌柜,快到酉时放堂了,便收拾收拾去接平长信。
平长信出来四周扫了一眼,未见到洛时及,便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见到洛时及坐在里面笑盈盈看着他,刚有些失落的心情一下胀满了。
“今日的芍药开得格外热烈,我给你簪花怎么样?”洛时及一脸期待道。
“好。”说完便低头,洛时及轻柔地把芍药插在平长信鬓角,这事他没干过,倒也不难,“没扎着你吧。”
“没有。”
洛时及看着簪花的美男子,冷峻的脸庞添了几分柔和,没说话,就眉梢带笑地看着平长信,感叹自己没有错过这么好看的人。
平长信在少年眼眸中,看到唇角扬起的自己,上次这样还是孩童时。
五月十六,夏至,日修夜短,炎阳伏蒸。
府学开始放田假,洛时及邀请了齐成务和周砚南来洛园备考,住在东厢房。
天气炎热,今日要给羊剪毛,这等事洛时及自然要动手体验一番。
“咩咩——”
“喵——”
小羊羔看见翠饼亲近地打招呼,翠饼后肢用力跳上栅栏,小羊羔的头靠近栅栏,翠饼从它头上去爬到了小羊羔的背上然后趴好。
“你俩感情处这么好啊!翠饼你还有坐骑了!”
洛时及摸了摸小羊头,才把羊妈妈牵出羊圈,带到铺了苇席的地面。
孙管事把羊放倒,腹部朝上,和张伯各抓着前后腿固定,羊妈妈乖得很并未挣扎。
洛时及拿着剪刀比划了半天,不知道怎么下手,转头看向蹲在一旁的平长信。
平长信笑着拿过剪刀:“贴着皮肤,从腹部右侧后腿开始一直往上剪……”
“你怎会?”
“孩童时候好奇,看家丁剪过,腹部我来剪。”说着剪刀利落地“咔嚓”“咔嚓”,完后,检查了一遍羊妈妈没有受伤。
将羊妈妈翻转到右侧卧,洛时及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两刻钟才剪完右侧,这剪刀到他手里就变得钝了,看着羊干净平整的腹部,再看看他剪得跟狗啃的一样,够笨手笨脚的,还出了一身的汗。
“休息一下,我来。”平长信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汗。
洛时及也不勉强,把剪刀给了平长信。
福双在旁边给洛时及打着扇,莹月道:“这羊毛不错,给郎君做个冬袄。”
洛时及看着地上的羊毛,“会做羊毛线吗?”
“羊毛线?不难,跟做棉线差不多。”
洛时及笑着对莹月道:“月丫头,你要做的事情来了,后面想玩都没时间咯。”
“就只是搓羊毛线吗,那能值几个钱?”
“可不只,是用羊毛线织衣衫,到冬天能卖大价钱!”
“真的!那我跟孙叔去草市收羊毛。”
孙管事听了泼了冷水:“草市可收不到羊毛,要找胡商才成。”
莹月眼又转到洛时及这里,“既然想到了,自是能找到卖羊毛的。”
“周砚南家里做毛笔生意的,可以问问他。”平长丰道。
“三爷的点子好!”莹月夸道。
后面平长信一人把羊毛全剪了,莹月收拾着就去洗羊毛,迫不及待要搓羊毛线。
剪完羊毛,翠饼跟着两人回到芊泽楼。
翠饼哈着气频繁吐舌头,猛喝水。
“翠饼到这里来,桶里有冰块。”
翠饼一个健步飞到冰桶旁,粘着就不动了。
“肚子不能贴着桶,会拉稀的。”洛时及把翠饼翻个面,让他背部贴着桶。
“喵呀!”翠饼一脸舒服样。
平长信把冰镇的西瓜给洛时及,洛时及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才接过,“要是丁学益把发条做出来,夏天就更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