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那个魔女?看起来…好像也没长三头六臂啊。”
“哼,妖魔鬼怪,岂可以常理度之?你看她身上那股邪气,离这么远都让人不舒服!”
“听说她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手段极其残忍,真不知道扎克斯师兄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和这种人结为道侣!”
“嘘!小声点!这是宗门和魔尊定下的,为了两界和平,也是无奈之举。”
“和平?我看是引狼入室!和魔族谈和平,简直是与虎谋皮!”
弱者的聒噪,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刚往前一步,就被几个侍女似的人物抓走了。
半个时辰后,头还有点晕的我几乎是大变样。
她们在我头上插满了各种亮闪闪、叮当作响的发簪步摇,又在我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粉末,最后还非要给我画上柳叶眉、点上桃花妆。
最不能忍的是那身衣服!
扎克斯那小子到底准备了多少套?!
一套是大红色的嫁衣,上面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的凤凰祥云图案,裙摆拖曳在地,层层叠叠,华丽是华丽,但也重得要命,穿上感觉像是背了一座小山。
我当场就表示拒绝,理由是“太难看了,像个移动的红包”。
侍女们面面相觑,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直白。
接着她们又拿出了一套月白色的礼服,据说是青云宗的最高规格礼制服饰,料子是万年冰蚕丝所制,轻盈飘逸,上面用银线绣着流云暗纹,看起来倒是清爽了不少。
“这件怎么样,殿下?”年长侍女试探着问,语气带着几分小心。
我瞥了一眼,撇撇嘴:
“还行吧,至少不像唱戏的。不过这颜色太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办丧事呢。”
侍女们的脸色又僵了一下。
最后她们结合了两者的特点,弄出了一套……怎么说呢,不伦不类的衣服。
以月白色的冰蚕丝礼服为底,但在领口、袖口和腰间镶嵌了赤金滚边,裙摆处也用金线绣上了象征魔界的暗纹图腾(也不知道她们从哪搞来的),外面还罩上了一件轻薄的黑色纱衣,纱衣上用银线勾勒出星辰流转的图案。
头发被高高挽起,用一根造型奇特的黑色玉簪固定,玉簪尾部垂下几缕细碎的银链,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晃动。
脸上原本浓厚的妆容被卸掉了大半,只保留了细长的眼线和一点点提升气色的唇脂。
总体来说,就是在一身仙气飘飘的正道服饰上,强行加入了许多魔界的元素,试图达到一种“正魔结合”的效果。
“啧,真是难看死了。”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既不像正道修士也不像邪修的自己,毫不留情地评价道。“穿成这样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个唱野台戏的班子跑出来的。”
侍女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估计心里已经把我骂了一百遍。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我挥挥手,实在懒得再折腾了,“赶紧结束赶紧走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清朗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姐!你好了吗?吉时快到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扎克斯探进半个脑袋,黑色的短发依旧精神抖擞地翘着,只是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兴奋,脸颊也有些泛红。
他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青云宗核心弟子礼服,月白色的衣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只是那双湛蓝的眼睛此刻正亮晶晶地四处张望,完全破坏了那份应有的稳重。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微微张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哇……”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叹,然后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清了清嗓子,脸颊更红了,“师、师姐,你…你今天真好看!”
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我,耳根也红得快要滴血。
“好看?”
我嗤笑一声,抬手扯了扯身上叮当作响的配饰。
“你是说这些累赘的东西好看,还是说我脸上这层能刮下来二两的粉好看?”
“不、不是!”扎克斯连忙摆手,急切地解释道,“都好看!师姐你怎么样都好看!真的!就是…跟平时不太一样,特别…特别……”
他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特别有气势!”
“那是当然。”我扬了扬下巴,“毕竟是未来的魔尊,能没气势吗?”
扎克斯挠了挠后脑勺:“那是那是!师姐最厉害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凑到我面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对了师姐,昨晚你跑哪去了?我给你发了那么多传音符都没回!“
”克劳德那家伙也是,后来也联系不上了,你们俩没事吧?”
他提起克劳德,我那有些不清醒的脑子才回过神。
对了,我还要跟扎克斯说声好像不能结契了来着。
毕竟克劳德好像不想失去他这个兄弟。
话还没开口,我就被几个侍女披上了一块红色的布——还是用特殊的灵力织成的,我的神识还透不出去。
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接着,好像有好几个人抓着我往前拽。
这里是灵气极其充沛的地点,导致我的魔气有些凝滞,晃得我甚至想吐。
这给我带哪来了?
“师姐!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扎克斯那有点焦急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离得很近。他好像想靠近,但又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隔开了。
他的声音透过盖头传过来,有些失真,但那份担忧却很清晰。
“她们是不是弄疼你了?你别怕,有我在呢!很快就好了!”
我好得很,只是快被这群傻瓜和这身行头烦死了。
还有你小子,就不能说点实际的?比如直接把这破布给我掀了!
最后,我没好气地闷哼一声,懒得回应他。
又被推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脚下的触感似乎变了,不再是光滑的玉石,而是某种带着纹路的、更加坚实的地面。
好像是走上了一个高台?
周围的议论声似乎更响亮了,乐器声也猛地拔高了一个调,变得更加激昂。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带着某种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吉时已到——!”
这声音像是某种信号,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依旧吵闹的“仙乐”还在回荡。
来了来了,烦人的流程开始了。
我被侍女推着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地面更加坚实平整,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高台中心了。
可以感受到扎克斯就在我旁边,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息都紧绷了起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阴阳相合,天地交泰……顺天应人,缔结连理,共谱仙途……”
那老头开始念叨起又长又臭的祝祷词,引经据典,之乎者也,听得我昏昏欲睡。
周围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充满了某种庄严肃穆的氛围,只有我和旁边那个激动得快要同手同脚的傻小子格格不入。
“……上体天心,下顺民意。今当敬告天地,昭示四方!新人,一敬天道!”
随着老头一声令下,旁边的侍女立刻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示意我弯腰。
我在心里骂了好几句魔界的脏话,最终还是极其不情愿地、敷衍地弯了弯腰,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二敬宗门先祖!”
我这次稍微弯得多了一点点,算是对青云宗那些死掉的老头子表示一下“敬意”——
我之前杀了不少老头,而且我现在踩在人家的地盘上。
“三敬四方来宾!”
我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算是对台下那群看热闹的家伙打了个招呼。
“礼成——!”
老头拉长了声音宣布,周围的乐声再次变得激昂起来。
总算结束这无聊的弯腰运动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刚想直起身,就听到那老头继续说道:
“天地为证,日月为媒!今二人情投意合,愿结为道侣,自当以心相交,以魂相契!”
接着,就好像轮到扎克斯做些什么了。
我不知道这流程到底是什么——
但是,扎克斯,你能不能快点?
一只手,慢慢的,抚上了盖头的边缘。
那只手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却微微颤抖着。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热度,以及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情绪。
“……”
忽地,一阵好似不经意的微风拂过——
我头顶那块布帛飘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只带着血腥气的,冰冷的手,死死的攥住我的右手腕。
我回过头。
与一对瑰丽的翠色眸子对上了视线。
[5]
“是萨菲罗斯!魔界那个杀神!”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可怕的魔气!他想干什么?抢亲吗?!”
“快!护驾!保护扎克斯师兄!”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混杂着精纯却又狂暴的魔气,瞬间将周围原本清净纯粹的灵气搅得一片混乱。
萨菲罗斯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银色的长发并未束起,有几缕散落在颊边,沾染着暗红的、尚未干涸的血迹。
原本穿在他身上的黑色魔纹长袍也有些凌乱,衣摆处甚至能看到破损的痕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或者说…他是强行冲破了什么阻碍才来到这里的。
这家伙…
宿醉带来的混沌感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扑面而来的浓烈魔气彻底冲散了,大脑一片清明。
仔细一看,萨菲罗斯的手腕上,好像有——
“今日起,我是魔尊。”
那漆黑的令纹。
不是,他直接篡位了?亏我还以为你是去血池疗伤。
“萨菲罗斯,你这出场方式还真是别致啊。”
我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慢条斯理地拨开垂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目光在萨菲罗斯手腕上那枚崭新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漆黑令纹上停留了一瞬。
“恭喜啊,新任魔尊陛下。是刚处理完那便宜老妈,顺路过来砸场子的?”
杰诺瓦式孝道,我早已习惯——虽然,那个位置在我心中早就是我的了。
萨菲罗斯冰冷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移开,淡淡地瞥了一眼周围那些对他怒目而视、严阵以待的正道修士,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蝼蚁,充满了漠然和轻蔑。
他甚至没有理会那几个叫嚣的长老,只是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我身上。
“跟我走。”
“师姐!”
一旁的扎克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推开旁边试图将他拉到身后的长老,跨前一步,挡在了我和萨菲罗斯之间。
虽然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重新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萨菲罗斯!你放开师姐!今天是我和师姐结为道侣的日子!你凭什么来捣乱!”
“你的?”
萨菲罗斯终于正眼看向扎克斯,那双翠绿的竖瞳中充满了冰冷的讥讽和不屑,他甚至吝于多说一个字,只是轻蔑地重复了一遍。
“……你的?”
那语气,仿佛在嘲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妄图染指不属于他的珍宝。
“当然是我的!”
扎克斯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挺直了脊梁,声音更加坚定。
“我和师姐是奉双方长辈之命,依两界和平之约,明媒正娶结为道侣!”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将我往他身后拉了拉,虽然因为萨菲罗斯攥着我的手腕而没能成功,但那份维护的姿态却显露无疑。
“长辈之命?和平之约?
”萨菲罗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嘲弄。
“魔界的‘长辈’,现在是我。”
他微微抬起手腕,展示着那枚象征至高权力的魔尊令纹,漆黑的令纹在他苍白的手腕上显得格外醒目,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黑暗气息。
“至于‘和平之约’?”
萨菲罗斯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神情各异的正道修士,最终落在我身上,眼神幽深难辨。
“现在,由我说了算。”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他不同意这门亲事,所谓的和平之约也就此作废。
“你!”
萨菲罗斯不再理会气得跳脚的扎克斯,再次看向我。
冰冷的指尖轻轻滑过我的手腕内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们回去吧。”
”……“
我已经拼尽全力在憋笑了。
萨菲罗斯怎么能说出这么装的台词的?
不会笑场吗?
正当我要绷不住时,一个金色的身影猛地闯入大殿。
狼狈,急切,甚至是不安的紧张。
”……扎克斯,我——“
克劳德抬起头,望见了此时诡异的一幕。
“……”
不知他原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反正,此刻,克劳德那对浅青色的眸子瞪大了。
萨菲罗斯的眉头皱起来了。
他似乎没想到还会有不速之客。
而我——
“噗嗤。”
对不起扎克斯,但是萨菲罗斯的台词真的太好笑了。
高台上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
无论是萨菲罗斯冰冷的竖瞳,扎克斯充满怒火和疑惑的蓝眸,还是台下那些正道修士们或惊恐或愤怒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我身上。
就连刚刚闯进来,还带着宿醉未醒的狼狈,正一脸茫然与震惊交织表情的克劳德,也下意识地看向了我。
他站在大典高台的入口处,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有几缕还因为汗水黏在额角和脸颊上,脸色是一种混合着酒后潮红和强行运气压制不适感的苍白。
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甚至还能看到一小块不明显的污渍,大概是昨晚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