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吗?当时觉得天塌的事情,现在看看也没那么严重。”
“人生的容错率大到超乎想象,只要不是现场直播,也就没有那么多观众审批,过去的该卡掉就cut掉,素材的时长又不会改变。”
“但我们的工作轴有限,堆叠太多的琐事可能会在某一天让你的系统突然崩溃重启,手足无措的时候该结束响应就别等,重启也是一种解决办法。”
“同样的片段换种方式,换个BGM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达,而你的心情就是最好的BGM。”
“所以别那么悲观!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一群伪人强撑着装一个成熟的大人而。”
“你没那么优秀但也没那么差劲,往前走,别回头。”
“大不了重启再来,反正孑然一身,但现在系统还没死机不是吗?”
“是。”
“嘀嘀嘀、嘀嘀嘀”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印耗家把两块手表一起放到郝音佳的兜里:“最后一个秘密,你知道我说的那个贵人是谁吗?”
“谁?”
“景木禾。”
景木禾?京企的金话筒,国民级的王牌主持人景木禾!
“当时我在转型的关键时期,和你一样所有的简历都石沉大海,我心灰意冷一个人站在河边,想着要不要就这样跳下去。”
“是景木禾突然出现并拉住了我,她当时刚好来采风,为自己的一档节目叫《世界怎么了》收集灵感创意。”
“我是她的第18位受访者,我们在江南进行了为期两天两夜的深度访谈,从童年启蒙聊到职业困境再到人生理想,我就是因为那个节目被大家看到和认识的。”
“原本拒绝我的人纷纷向我抛来了橄榄枝,我觉得有些可笑又现实,流量的人血馒头是时代的法则,我想我大概是疯了,幻想着用真诚在这薄情的时代杀出一条路。”
“我就像一盘可口的肉,放在餐盘里等待享用,有肉的地方便有刀叉,这是世界的规则,如果你不想被剖解的太碎,那就努力让自己的皮厚一些,骨头硬一些,他们磨刀的时间,便是你生存的机会,不能改变就先去适应!”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再见,郝音佳。”印耗家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再见,印耗家。”习惯了这种告别模式的郝音佳也挥手跟她说着再见。
直播间的礼物是生活上的支持,在虚拟的世界里解决当下的生活困境。
剪辑软件的操作,是精神世界的减法,优化着系统的内核,给予精神的富足。
印耗家消失的一刹那,郝音佳猜到了最后一站是什么。
不要美化你没走过的那条路,一一照应后只剩最后一条了。
和自己京北的出租屋一样的布局,一个女孩正躺在床上,刷着无聊的直播,画面里是贾隐好突然拿起剪刀刺进自己胸口的样子。
“我靠,好牛的主播,直接起号,嘉年华嘉年华走起。”
“胆子挺大。”郝音佳就这么突然出声。
尹嘉号沉浸在直播间头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你迟到了,知道吗?再不来,我就要睡了。”
“哦~可能卡了一下下吧!”
“是吗?那现在呢?”
“刚清理了C盘重启完。”
”这么说现在运行速度还可以喽?”郝音佳点点头。
尹嘉号起身关了直播,朝郝音佳伸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尹嘉号,我的职业是出镜记者,现在有自己的专访课题,也算是自媒体博主。”
果然,这最后一站的主题就是自己一直逃避的出镜,拒绝容貌焦虑,从生活到精神再到身体,刚好三个问题对应三条路。
郝音佳伸手握了回去:“你好,郝音佳,会制片会宣传会摄影,但现在是一个无业游民,转型新人编剧排队中。“
“其实你的情况我知道,但你的介绍我很意外,也很开心,所以你已经猜到了?”
郝音佳点点头,尹嘉号有些欣慰:“刚刚介绍少了最重要的一条,应该是聪明的郝音佳。”
“那你就是暖心的尹嘉号。”
“捧杀是吧?”
“彼此彼此。”
尹嘉号看着她现在的状态陷入沉思,她阳光、聪明、充满着活力和自信,一切明明都很正常,可为什么,为什么结果会是那样?
“我需要做什么吗?”
“睡觉,太晚了,先睡觉,一切等明天醒来再说。”
“睡吧,先睡吧!太晚了,先睡吧。”
不知道为什么,郝音佳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她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样,让人不自觉的进入一片意识海,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滴滴滴、滴滴滴。”手表的声音还在响,但郝音佳怎么都找不到,乌漆嘛黑的世界她看不见,就只能循着声音的位置一直往前走,走啊走!
有光。
穿过漆黑的长廊后面是一个断崖,上面有空中的阶梯一层一层的耸入云端。
只有这一条路,郝音佳就顺着往上爬,拽到了一根绿色的绳,轻轻一拉,前面的云散开了。
“滴、滴、滴。”
她像一个魂魄飘在一个病床面前,滴滴滴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一个个此起彼伏的波峰逐渐变小,滴滴滴的频率逐渐变慢,一群医生围在手术床去前,她看不到病人的样子。
“滴~~“停了,它停了,郝音佳眼睁睁看着那条波峰变成了一条直线,护士着急的跑了出去,医生无力的垂下双手,人群一个个散去。
“不要!”旁边病床上爆发出悲痛的轰鸣,让郝音佳心头一阵。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是谁?
一个中年女人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起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医生:“医生,抽我的,继续抽,我不信,我女儿才27岁,她才27岁啊,求求你抽我的血救活她好不好,好不好。”
“妈?妈!”
郝音佳猛地走进看向病床上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左胸前插着一把剪刀。
我死了?
我真的死了?
“我们真的尽力了,节哀顺便。”
女人扑到床前拉住郝音佳的手求她醒来:“佳佳,你醒醒,你醒醒看看妈妈好不好,你才27岁,怎么就会想不开呢?妈妈不要大房子了好不好,妈妈只要你开心快乐的活着。”
女人哭的泣不成声直接抽了过去,向下倒的同时郝音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可是扑了个空,她抱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那么倒了下去。
“妈!妈!”
郝音佳一身冷汗惊叫着从梦里醒来,环顾了四周,尹嘉号就那么直勾勾的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眼里有超出年龄的平静。
“做恶梦了?”
郝音佳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显然还没从那场心悸中回过神:“几点了?”
“凌晨三点多,还早,睡吧!”
郝音佳摇了摇头,尹嘉号有些好奇:“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梦到……我死了。”
郝音佳总觉得这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直勾勾的看着尹嘉号,试图看出什么破绽,一种源自土象的直觉。
可是她一无所获,尹嘉号依然很平静:“哦,没什么,我也梦到过,吓醒了。”
“看来你也睡不着了,那我们出去去外面走走吧。”尹嘉号起身下了床。
“现在?”
“对啊,反正也睡不着。”
骑着尹嘉号的小电车出发,凌晨四点的菜市场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货车里卸下来的一袋袋蔬菜,正一车一车的用小推车往里运。
佝偻的背影和身躯,不难看出菜贩子的年龄,天空里下起了小雨,她们只能穿着雨披一点点的搬着,里面有摊位的还好,大棚挡去风雨,只有路上的那一点泥泞。
面点房灯火通明的忙碌着,所有人都在抢着时间。
市场外还有很多临时来的爷爷奶奶,她们背着大大的箩筐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大棚的摊位费太贵,是她们租不起的价格。
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并不知道今天有雨。
她们找了块空地,卸下了肩上的箩筐,费了好大劲才从箩筐里面扒出几个麻袋,就那么撩草的用剪刀撕开,披在头上当雨披用。
四点的天加上下雨的缘故,天还没有大亮,门口没有路灯,TA们只能嘴里叼着一个手电筒打光,在地上铺上几个麻袋后再将菜品一一摆在上面,最后拿出自己的小板凳坐在一旁吆喝着。
雨越下越大,不想在外面淋雨的人看都没看一眼她们的摊子就往里面跑,等不到开张的她们喝了口水,静静的斋起了绿叶菜,然后把它们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起。
有一个坡脚的老太太来的有些晚,摊位已经被占的差不多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摆,一个人无助的站在旁边的屋檐下躲雨,脚上的泥泞可以看出她来的路并不好走。
尹嘉号看不下去,跑过去问了两句:“奶奶,你裤子都湿了要不要找个地方换换鞋袜?”
奶奶摆摆手,快掉完的牙口齿不清的说着:“半路下雨了,村里没修路不好走,没有位置了,自己就得去街上卖,街上有城管会被赶。”
“奶奶你等会儿啊。”尹嘉号跑到对面,跟两个中间空隙比较大的年轻阿姨比划着。
阿姨们看了看屋檐下的老人,彼此默契的把各自的摊位往旁边拉了拉,腾出差不多一个麻袋的位置。
尹嘉号开心的朝郝音佳挥手,郝音佳扶起了老奶奶:“奶奶,有空位了,我扶您去。”
奶奶年龄大了,动作有些笨拙,郝音佳索性直接收了伞,自己帮她摆了起来,尹嘉号看见了,不自觉将自己的伞往她身上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