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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用爱起号的”

    郝音佳动作很麻利,朝旁边摊贩打听了两句,位置不大,就把几样卖的快的先摆了出来,其他放不下的分门别类的绕着奶奶围了一圈,这样如果有人来问,她也可以用最快的方式拿出来。

    忙活完差不多五点了,天微微亮,雨势渐小,骑着小电车往回走的时候,街边的早餐店也在陆续开张,环卫工人清扫着城市的尘土,一趟又一趟。

    天桥下的马路边,挤满了打零工的人,此时已经不算早了,来的面包车一辆又一辆,老乡带老乡,人情换人情,哪里都是一个拼关系拼人脉的地方,小圈子也有小圈子的规则和残忍,即使有着三十年手艺的老瓦匠,不认识人在这里依旧被抛弃。

    世界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呢?谁判的对错,行与不行的标准又是什么?

    年龄大了工厂没人要,老公死了只能出来做零工谋生计,不干日结老板容易拖欠工资,天天干活24小时年终还拿不到钱。零工日结还有保障,秋收芒种的时候可以随时回家,家里儿媳刚生了二胎,儿子压力大出来干点能帮衬就帮衬……汇聚在这里的人千千万万,没有一个让人想听的理由,是TA们不努力不拼命吗?

    几个女人夹杂在男人中间抱团取暖,为了省钱只能合租在城中村的群居房,一个勉强可以睡觉的地方。

    因为是女人,天生的造人者差异让她们注定不被偏爱,同样的苦力活她们要想拿到就要比男人用更低的价钱做筹码。

    苦吗?苦!

    累吗?累。

    这个世界包罗万象的太复杂了,认知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认知,当看到被落下的年近半百的,背着个破书包的阿姨又没挤上来要工人的面包车,郝音佳没办法,没办法依然无动于衷,没办法还只是呆呆的站在那儿。

    “阿姨,会做饭吗?三百块做一顿午饭,干不干?”

    “干!”

    “我也能干,老板。”

    听见声音蜂拥而上的人,郝音佳没空理会,明明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但郝音佳总觉得自己现在至少比她好一点,狠狠心出了这笔钱,少女的英雄主义每刻都在发生,当下的时间留白没办法让她权衡利弊,她只是觉得该做就做了。

    破烂的瓦房,龟缩在杂乱的城中村,半头白发的她今年也不过56岁,正是妈妈的年纪。

    尹嘉号承包了菜钱,鸡肉排骨牛肉的买了一大堆,水果更是她生活餐桌上难见的奢侈品。

    公用的厨房满是油烟的痕迹,到家里才发现还有个正值壮年的儿子,早早辍学因为找不到工作,蜷缩在家里打游戏。

    阿姨的手脚很麻利,两个小时就做出来了四菜一汤,留下了的菜被满满堆进了冰箱,为了省点电费,没菜的时候她会时不时的拔下电源。

    两次婚姻,小小的她被父母卖给邻村的大叔当童养媳,大叔死后遇到了现在的丈夫,胳膊上露出狰狞的伤疤,在家天天挨打的她受不了对方的暴力,不得已逃出来谋生。

    早早辍学的大儿子被她带在身边,因为没有文化找不到好的工作,干两天不干的就这么在家里游荡。

    看着那在餐桌上大快朵颐的油头满面,郝音佳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错了吗?

    幸福的家庭千姿百态,蛛丝马迹中藏着爱的温度;不幸的家庭千篇一律,舔舐着伤口隐藏着补丁,在太阳升起时开始新的生命,偏偏最无能为力的人最见不得苦难。

    一顿饭下来尹嘉号看出郝音佳的矛盾:“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若非她自我意识的觉醒,这拖油瓶的生活将会一望无际。

    下午带着她出去找工作,路过菜市场被丢掉的菜叶子她一一捡回:“只是有点焉了,外面都好好的回去泡泡水还能吃。”

    突然的压抑感让郝音佳差点溺死在呼吸里,就像被扼住了喉咙,无论心里怎么咆哮都无济于事。

    因为她不识字,只能穿梭在大厦中找保洁的工作,一个好心的阿姨知道来意后,不介意她年龄大,以3500的稳定工资成交了这份工作,她弯腰鞠躬一个劲说着谢谢,满是老茧的手不自觉去抹眼角流出的晶莹。

    外面的烈阳照的人晃不开眼,那种心悸和窒息感又压了下来,控制不住的颤抖。

    尹嘉号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逼出她情绪里的野兽,面前的人有着让她看不透的可怕。

    “郝音佳,醒醒,车到了。”

    六座的商务一路向北,穿过市中心的商务敌国,十一点的集团大楼还灯火通明。

    “花300块买一个阿姨一天,我看过这个系列,这是你自媒体的开始吗?”

    “你把我想象得也太狭窄了,消费别人的苦难,再用镜头对准放大着她们的苦难,这跟吃人血馒头有什么两样?”

    “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肖像权,不容侵犯,用自己的文化和知识欺负她们的不懂和无知,这种明知故犯得事,我做不到。”

    车开着开着停了,体育馆的场馆外,刚散场的粉丝一波接着一波,背包上的应援周边是她们统一的代名词,有人沉浸在刚看完演出的喜悦,有人翻看着视频复盘刚刚的反撒寻找被特殊对待的瞬间,有人聚集在场馆门口,手里拎着从街边买来乱七八糟的应援物。

    她们年龄不大,看着不过初中模样,原来真的会有人因为爱,跨越千里只为见你一面。

    尹嘉号调出自己的账号,滑到底端的第一则视频:你知道爱豆为什么不能塌房吗?

    下着大雨的场馆外,路两边贴满了灯牌还注水旗,她们一个个裹着雨衣席地而卧,只为明天开门可以第一个冲进去抢到音乐节前排的位置,她们称它为夜排,风雨无惧。

    “郝音佳,该放大的不该是苦难,应该是爱。“

    “我是用爱起号的。”

    路边的街采,妈妈陪女儿一起开心的夜排,小小的书包里装满了和偶像有关的一切,女孩刚上初中,开门的时候妈妈是第一个拉着女孩冲出去的。

    场馆上挥舞着的荧光棒,有位父亲把孩子高高举起在头顶,台上扫来的目光回应着比心,沸腾的人群让这份爱更加浓郁。

    “你知道为什么爱豆不能塌房吗?因为TA们不是歌手也不是演员,前者有实力后者有努力,而TA们的开始本就带着商品性质的明码标价。”

    “演唱会门票很贵、音乐节的机酒也要花钱、应援的场面靠数据氪金,出道的位置是有人熬夜通宵一票一票帮TA们投出来的……TA们用少年少女的爱和幻想赚钱,金钱堆积起来的商品,不能辜负顾客的喜欢和期待,因为下面藏着的是一颗颗炙热的真心。”

    “演员贩卖角色,歌手贩卖歌曲,而爱豆贩卖的是自己,以自由为码本就是场无期徒刑,如果爱豆也是普通人,那TA们的银行账户也应该是普通余额。”

    “我退货你退款,就当用青春的时间玩了场自救的游戏,才算两不相欠。”

    “为什么爱豆不能塌房这个系列火了之后,有很多活动会专门邀请我去拍摄,但我看不得表演型人格,虚伪的双向奔赴让真心变得可笑。”

    “选择性接单的偏好暴露时,我被TA们的团队和粉丝大肆围剿,脂粉皮声势浩大的引导区别对待,被打上对家营销水军的标签,每天一登录就是铺天盖地的谩骂,恶毒的言语攻击问我怎么还不去死。”

    “我曾跟你一样有过逃避的想法,按这个角度捅下去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

    “你信吗?我真的试过。”尹嘉号的眼睛没有说谎。

    “但比死神先来的是我的妈妈。”

    “那段时间妈妈几乎住在我的评论区,还开了小号看见谁恶毒就怼回去,她很担心我,但她又不敢问,只能每天打电话给我,小心翼翼的问我吃没吃饭。”

    “那天晚饭后她眼皮突然狂跳,着急就买了最近的航班,落地已是半夜。”

    “推开门的那一刻,我举起的刀子被她徒手握住,妈妈哭着把我抱进怀里说,孩子没事了。”

    “她陪我在出租屋呆了大半年,求医看病,做不完的心里咨询和抗抑郁药,但有一天晚上我还是吃了安眠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心和脑子里疯狂的想法。”

    “妈妈半夜不放心,推门看见房间空了的药瓶,我半吐半晕的被她抱在怀里,像儿时那样的摇篮。”

    “妈妈问了我很多问题,吃的什么药?现在感觉怎么样?过去多久了?大概有几颗?这些年让我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翻看着手机,沉默了很久才问初最后一句:你真的很累吗?你还撑不撑的住?”

    “如果撑不住了,妈妈这次就不叫救护车了?你那么怕黑黄泉路肯定不好走,但别怕,妈妈在呢。这句话让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半小时后担架冲进我家,救护车上妈妈冷静的告诉医生我吞药的时间、剂量和反应,鬼门关我差点就到了,但是我真的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