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总挂念着宗意,先是回了趟宗府,发现没人,才往朝廷赶去。
陈皇身居高位,大殿内满朝文武无不好奇为何今日下午要上朝,真是稀奇。
有少许知道的,面上已染了愁色。
“各位爱卿,朕把你们突然召来是有急事,各位应对修士都有了解。”
这话一出,那些不愿意相信魔气已入侵的大官心彻底死了。
大殿内无人应话,陈皇扫视下方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和空有武力却无法力的武官,不禁叹口气,:“寡人要说的就是魔气,自今日起,魔气将会蔓延到各处,朕已派遣各个修士去修筑阵法,我们要做的就是贡献出家族内的所有修士,抵御魔气入侵。”
朝廷内的安公公掐着音,拉长道,:“无事退朝。”
大殿内的官员一哄而散。
楚清心里总喘喘不安,他忙往家赶,以往热闹的院中空无一人,宗意还没有回来。
漂亮的眼眸眯了眯,楚清只得坐在屋内,静等 。
“阿姐,你在看什么呢?”宗意刚推开门,就看到阿姐眉眼带愁的坐在窗边。
叶裳只笑笑,摇摇头,:“阿意,找阿姐有何事?”
宗意一听,整个人顿时趴在叶裳腿上,愁眉苦脸,:“阿姐啊,我入了陈皇秘境,然后我看到了叽哩咕啦叽哩咕咕叽叽叽啦啦……”
宗意小嘴一叭叭,把秘境中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叶裳。
“哎”叶裳温柔的抚摸宗意的头,“阿意啊,你可知,司命为何让你来度允川真神的情劫?”
宗意疑惑抬起头,连眼底都透着不解,:“难道不是因为允川真神太凶了,无仙愿意吗?”
叶裳听后好笑的摇摇头,她伸出食指轻点几下傻乎乎弟弟的额头,:“那阿姐且问你,在天界,谁最漂亮?”
“当然是允川真神啊!”
宗意眼睛亮晶晶的,毫不迟疑的答。
他家娘子多漂亮啊,多俊俏啊!颀长的身姿,自带清冷,美欲并存,如画的肌肤雪白如雪,眼尾的红痣勾的人心痒痒,平常三千鸦发半扎半散,迷了京城不知多少人的芳心。
“那,阿姐再问你,情劫沾不沾染因果?”
“沾啊!”宗意可不傻,虽然他对于世上的事不甚了解,但这情劫不是谁想沾谁就能沾染因果。
不过,情劫不是进入后才沾染的因果吗,和这有什么关系?
看着自家弟弟清澈愚蠢的眼眸,叶裳不自觉扶了额,此刻他和先前的司命心情达成了一致,朽木不可雕也!
叶裳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我的好弟弟,情劫虽是碰了后会沾染因果,但允川真神的因果岂是你想沾就沾的?”
“啊?”宗意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他联想到秘境的种种,不可置信的说道,:“阿姐,你,你,你的意思是我丢失的记忆和允川真神大大相关,甚至那段秘境中被窥视到的记忆就是我和允川真神的前世?!”
用前世来形容或许不那么准确,但宗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最好。
叶裳欣慰的点点头,接着她的眼神看向窗外的天空中的丝丝魔气,:“阿意,你们的劫数才刚刚开始。”
她没有给宗意询问的空间,只道,“回去吧,凡间需要你。”
宗意还没张口,便被强制送回府内。
还未等他缓过神,一股大力禁锢住他,声音极尽沙哑,:“阿意,你去哪了?”
宗意绷紧的身子听到耳熟的声音霎时放松下来,他轻拍身前人的后背,:“我刚去找了阿姐。”
“不过……”宗意松开手,拿起桌子的茶杯喝了口茶,困惑开口,:“你不是四月回来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楚清大致把情况讲了下,便坐到宗意对面。
眼神是一刻也离不开的粘稠。
宗意缓了缓口渴,:“哎,那你们的联盟还在吗?”
“在。”楚清言简意赅,:“不过适当调整了些。 ”
宗意也没问怎么调整的,脸色变得严肃,:“楚清,你知道的吧。”
楚清看着小郎君正式的模样,只觉得这样的阿意也好可爱,看着面前的小郎君面色起了急色,忙出声,:“嗯,都知道。”
宗意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世道修者本就少,他的娘子也才金丹期,哎,无忧无虑的小郎君面上不显,内心早已染起愁色。
他知道,若是魔气入侵,这世道将不再安宁,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将大批大批死亡,道德,伦理,法律将会全都乱套,这世间终将会成人间炼狱。
怎么办?
金满愁的眉毛掉了一地,他刚刚才被母亲叫过去,告诉他了秘辛。
怪不得一有天罗地宝母亲就往他储物袋中放,怪不得用尽重金还要把他的房间设置成秘法,也怪不得一向宠他爱他的父母亲舍得让晏无痕一个人跑去丽州和林一自眉来眼去。
原来他们都知道。
这是金满第一次见无所不能的母亲面露愁容,尽管隐藏的很好,但金满不是什么草包少爷,要不然也不会修为和楚清持平。
金母把他喊过去,只道,:“满儿啊,这些日子好好在屋里头待着啊,哪里也不要去,储物袋中已经存放了足够的东西,你喜欢的都在里面。”
金满顿时眼眶红了,小少爷还是要面子,不愿让眼泪流出来,只声音哽咽着开口,:“娘,父亲,那你们呢?”
金母扭过头不敢与之对视,只怕一对视他们就不舍得走了。
金满见母亲扭过头,连忙看向父亲,:“父亲,您说句话啊!”
一向慈父的金父也叹了口气,没说话。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金满轻轻问。
无人应声。
空气静默可闻。
金满的眼泪唰的落下来。
金满昏过去前只听见他的母亲最后一句,:“我的满儿以后一定要快乐啊!”
不要,没有你们我如何快乐呢?
金母看到他的宝贝儿子掉泪,好似心里头被挖了块儿肉,钻心的疼。
金父默默将金母搂进怀中,任由金母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可这世上之平安,他们是修士,他们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不让金满去,已经是他的私心了。
他们做父母的,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等金满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
他急急忙忙想要跑出门,发现门打不开,他唤阿箐,没人理。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被封死了。
只要他现在闭上眼打坐,他就能安安稳稳活到魔气被除完的一天,时间在打坐中会过得很快。
只要他现在闭上眼,再睁开眼就是另一个朝代,另一个盛世太平,繁荣景象的朝代。
可他怎会愿意!
他的父母双亲在外应战,他的爱人,他的朋友,都在外面,他又怎能做个缩头乌龟,眼睛一闭,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做不到啊。
金满开始尝试拿剑破门,无论他使出浑身解数,看似平平无奇的木门还是纹丝不动,最后他累的满头大汗,金色发带勾住了发丝,金满说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氤氲了眼睫,他只知道。
他做不到啊,娘,父亲,他真的做不到啊。
对了,他灵机一现,和其他人通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给晏无痕发讯息,毫无反应。
他早该想到的,他能想到的,他的父母又怎会想不到。
金满疲惫的顺着门框滑落,泪水止不住的落,他抱住他自己。
巨大的无助笼罩住他。
他该怎么办才好。
宗意自回来后,已经在纸上画了两天的计划。
天不亮就起床,夜深了才入睡。
堪称以往宗意的反面。
第三日,宗意又要爬起来,人刚抬起腰,便被床上的人押回去,亲亲热热的搂着他,又用脸颊轻轻蹭蹭他,语意模糊不清,:“宝贝儿,再睡会儿。”
红扑扑的宗意被带回温暖的被窝,闻着大美人娘子的体香,差点真的就睡了回笼觉。
他一个激灵,忙摇醒楚清,:“娘子,娘子,皇上不是安排众位修士守筑各地吗?那晏无痕呢?他被安排哪了?”
楚清眼神闪过杀气,占有欲极强的搂过怀中人的细腰,:“嗯,丽州。”
不开心,他的宝贝一醒来就提其他男人的名字。
就算是朋友也不行。
丽州?那不是很近吗?他又投过来一个重点问题,:“那金满知晓吗?”
楚清摇了摇头,轻咬怀中人白嫩嫩的面颊,:“不知道。”
宗意冷漠推开人,嘶了声,:“你属狗的嘛!”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的娘子喜欢咬人。
楚清被逗的从鼻尖轻笑两声,启唇,:“汪。”
宗意已不想露出任何表情,他要原地红到爆炸了,他的单纯,不沾任何黄色的娘子呢?!
请还给他!!!
不过,宗意自顾自下床穿衣,他今日要去街上看看情况,他已经有两日未曾出门了。
多打探打探情况对他有好处,顺便去看看兰儿姑娘和那群小孩子。
他走到门前,又迅速跑回来,搂着楚清木马了一口,声音贼大,贼响,亲了后,转身就跑。
徒留楚清一人摸着脸颊,唇角勾起笑意,绝代风华。
念着天刚亮,宗意也不急,因着还是冬季,他先是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又打包了十几碗混沌,让老板送到地方。
宗意开始慢悠悠逛了起来,他释放出仙力,点点仙力刚刚释放,便感受到周遭的污染。
魔气更重了。
宗意看向只有一缕阳光穿破的天空。
“哎哎哎,抓小偷了,抓小偷了!”宗意看到一个小孩瞬时穿过自己,急忙跑向前,后头还跟了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跑的气喘吁吁,宗意当即追着小孩向前跑,没一会儿,两人便跑到了死胡同。
宗意亦步亦趋,小孩步步后退。
知道把小孩逼到了墙面,宗意停了,他才有空看这个偷东西的小孩。
小孩看着年纪不大,七八岁的模样,身材瘦弱,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中是强装的镇定,却带着这个年纪中掩不住的慌乱,瞧着不像是会偷东西的小孩。
还未等宗意开口,小孩开了口,:“你,你干什么追我?”
宗意笑了,起了逗弄的心思,:“你说我为什么追你?”
“因为你想把我手中的荷包抢回去。”小孩从善如流的接道。
“知道你还问,”宗意摆出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故意吓唬道,:“哼,知道怕了吧,快交出来,不然,嘿嘿嘿……”
宗意的笑僵在了脸上,不是,他怎么没反应啊,这是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孩该有的反应吗,他不应该早就吓哭了吗?!
任山西面无表情的看着清澈的男人装凶,真凶还是假凶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个人他一看就知道是个金尊玉贵的人儿。
他遇到过真凶的人多了,那些人看人下菜碟,分明他有了足够的银钱去为他妹妹买药,看他穿的破旧,脸也黑黑的,就被人说是偷的,可那是他一笔一笔讨来的钱。
任山西拿出破旧的荷包,对着面前干干净净的人说,:“我没偷,是那臭女人克扣我妹妹洗衣服的钱,我只是把它拿了回来。”
宗意一时有些尴尬,他故作夸张的哈哈笑了两声,抬头望天望地,最终还是对上了脏兮兮小孩的眼睛,虽穿的破旧,但那双眼睛却透着坚韧。
他看到了对生活的不服输,永远在努力抗争自己的命运。
一句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兔崽子,还敢偷你娘我的银钱,给你胆儿了!”
宗意忙把小孩护在身后,直视面前怒气冲冲的妇人。
妇人领着四个壮汉,各个手拿棍棒,宗意丝毫不惧。
妇人也就是张姨打量了宗意的穿着,瞧了瞧耳朵上的上好翡翠,又看了看白净的脖颈上的黄金锁,身穿上好丝绸,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神色转变的那叫一个快,谄媚又低声下气,:“这位公子,还得感谢您帮我们抓到了这个小贼呢!不过,为了部脏公子的眼,能否把这个没教养的贱种交由我们手上处理呢?”
“交给你?”宗意冷下脸,这时候的气质倒有五分像楚清,令人不敢直视。
一口一个贱种,呵,没教养的是你们才对吧。
张姨脸色有些挂不住,碍着不知这位公子的底细,只得皮笑肉不笑道,:“公子,您是不知,这臭小子总是喜欢捣乱,您可以问问,我们怡香楼中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他这个小贼?”
好一个怡香楼,宗意眯起眼睫,:“这银钱当真是偷的你的?”
“那可真真的啊!外面的人可都瞧见了呢!”张姨不带任何停顿接嘴。
后头的小孩轻轻扯了下宗意的衣袖,委委屈屈的摇摇头,他不想让这个大哥哥误会。
宗意俯下身轻轻摸摸他的头,眼角余光扫着张姨,故意放大声音道,:“别怕,我知道你不是偷的。”
张姨的脸色变得比变色龙还快,对着身边的四人使了个眼色,她刚刚已明确对应脑孩中的脸,这位只是和宗家大少爷长得像,那位从前天天来怡香楼乱逛的少爷可没这么俊俏。
也没这么善良。
应当是普通的商户之子。
四人立即上前把宗意围住,使出狠劲儿用力甩出手中的棒子。
宗意第一次觉得碾压是多么爽,看着四人被踩到脚底下,他才觉得不用法力惩治从前的坏人,真是错误。
张姨吓得浑身颤抖,这,这人竟是修士!
她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宗意懒得和她计较,上前蹲下身温柔的牵住小孩的手,轻轻说,:“你叫什么啊,小孩?”
任山西眼里只剩下崇拜,他刚刚亲眼看到了,那四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还未近身,便被大哥哥打趴在地,他也想变得那么强,能够保护妹妹。
任山西望进那盛满世间善意的瞳孔,小声囔囔道,:“任山西,我叫任山西。”
“好的,小西。”宗意眯起眼眸笑的欢快,“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任山西低头答,:“宝雾街。”
宗意顿时笑的更真实了,:“巧了不是,我也刚好要去宝雾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