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阳殷氏的二公子,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殷氏家主。
性情洒脱大方,人缘极好,天赋在新生代天骄里堪称第一。
虞青凌向来不喜与人相处,却也对这位殷二公子有所耳闻。
半月前值班,本无甚特别,这只是一份他为赚取灵石所接下的任务罢了,这份任务清闲,平日里无人会三更半夜出来惹事。
偏偏那一天,叫他碰上了一群世家公子,个个家世显赫背景深厚。
虞青凌向来低调,招惹这群人,对他来说是麻烦,但……那五人衣着华丽,走在灯火通明的大道上欢声笑语,实在显眼,他若是装作没看见,第二天这份任务就与他无缘了。
值班一日,三十灵石,虞青凌还是在意的。
半年前,他与父亲起了矛盾,不顾兄长劝阻,一气之下来第九修真学院修行,与家里断了联系,半年的光景,生活拮据,日子要过下去,很需要精打细算。
于是那晚,他便只能冷着张脸通知了执勤长老。
刑堂中,虞青凌看清了这位殷二少爷的脸。
果真如同同窗所言——风流恣意,潇潇若夏日凉风,令人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而最令他难以忘却的,是殷白溪当日始终凝在他身上的目光。
这位少爷仿佛天生不知何为收敛,那样灼热的目光如影随形,虞青凌就这么静静地被他看了一整晚——直到他们被允许回院修习。
虞青凌本不应当在旁守着他们罚站,却因着那道目光莫名迈不开腿,沉默之下,竟也陪着他们站了整宿。
在其余四人眼里,他大概颇像个捉了人还要留下来看笑话的小人。
而殷白溪的目光倒是一成不变,如星辰般灿灿生辉,带着纯粹的喜爱。
现如今,也是如此。
殷白溪笑了笑:“虞师弟……”
他话还没说完,忽而见虞青凌眉头微微一动,表情微妙,心中立刻有种不祥预感。
未过半秒,他听见了身后远远的声响,有人在远远喊他名字:“殷白溪?你在此做甚?!”
一听到这声音,殷白溪便知不妙。
果不其然,殷白溪和虞青凌双双回头,对上了刑堂主师谢长安的眼睛。
“……”
谢长安,刑堂主师,平日里课程不多,只强调些学院规章制度,日常工作是在学院里四处游荡,捕捉违法乱纪的弟子。
半月前那晚,殷白溪一等人便是被谢长安捉去的。
第九修真学院第41条规定——弟子无故不得擅自出院,更不可夜不归宿。
殷白溪哈哈一笑,快速扇了两下扇子,若无其事地挡住半张脸:“谢主师好巧啊……”
谢长安平静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不巧,专门来捉你的,殷二。”
殷白溪哀嚎一声,十分可怜:“弟子何德何能……”
谢长安冷笑:“连着七晚都不见踪影,你当我是瞎了?”
说罢,没等殷白溪回复,谢长安轻轻瞥了眼虞青凌,眉头微皱:“不是说下山取阵石?取到酒坊来了?”
此话一出,虞青凌微微抿唇,还未说些什么,便被殷白溪抢先:“谢主师!这事说来也怪我,是我叫住了虞师弟,百般哀求,他才同意与我一叙……虞师弟风姿绰约,弟子心向往之,这才一时糊涂,反倒耽误了师弟的正事,还望主师勿怪。”
他坦坦荡荡,替人开脱的话说得熟练无比,几句夸奖也是光明正大,无半分虚情假意。
而他说这话的目的倒很单纯,只是为了不祸及虞青凌罢了,毕竟今日之事确实因他而起,若因此牵连他人,他真该懊悔顿足了。
殷白溪这厢坦荡,虞青凌却微微侧目,投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那眼神极轻又极快,殷白溪还未来得及分析出什么,便又再见不着了。
心里顿时有股若有若无的痒感,使得他情不自禁多扇了两下扇子。
谢长安看着殷白溪,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表情冷淡:“带上你那群狐朋狗友,全都滚回学院,明日无忧秘境开启,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我进去。”
殷白溪摇扇子的手停下来。
无忧秘境,十年开启一次,属玄级秘境,是苍阳殷氏参与创办第九修真学院时拿出来的资源之一。
他十年前在人间游历,倒是错过了这次秘境。
没想到这次赶上了。
殷白溪爱热闹,便十分开心地应下:“得令!”
眼神一转,笑眯眯地看着虞青凌:“虞师弟与我一道?”
谢长安此人耐心不足,没什么心情等他们二人聊天,微一颔首便道:“你们自便,明日务必到启明堂。”
言毕,甩袖而去。
殷白溪微微挑眉,觉得这位谢主师性情倒是并不迂腐——他本以为这回被人揪住,怎么也要被拎回刑堂好生罚上三日,如今却被轻轻揭过了,稀奇。
扇子合拢,在手上潇洒地转了几个圈,他问虞青凌:“谢主师一直都如此好说话吗?”
虞青凌表情冷漠,微微垂首看他,道:“并非如此。”
殷白溪从这个角度看,才发觉这位虞师弟年纪比他小,却比他高出小半个头。
殷白溪微微一晒:“既然如此,为何谢主师今日如此反常?虞师弟知道缘由么?”
虞青凌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道:“谢主师已收我为亲传弟子。”
哦。
殷白溪恍然大悟,原来是谢主师不舍得罚他的弟子,于是便连着他们一行人都轻轻揭过了。
同时他也了悟,为何那晚虞青凌一道讯息便能唤来刑堂首席长老。
原来里头还有这么一层关窍在。
殷白溪赞叹不已:“如此说来,我倒是沾了虞师弟的光,才逃过一劫。”
虞青凌仿佛不知如何回这句话,微微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殷白溪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寡言,他交友甚多,各类性情的朋友都有,沉默寡言一类的,他也见过不少,没什么新奇的。
摇了摇扇子,遗憾道:“今日恐怕无法与虞师弟促膝长谈了,我还需上楼传达消息,虞师弟不妨先去取阵石,我等明日再会?”
虞青凌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隐隐失望。
送走虞青凌,殷白溪打了个哈欠。
熬了七晚上才等到的人,真聊上几句,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颇为凉薄地瞥了眼虞青凌的背影,不甚在意地转身上楼。
“回来了?”
姚流金仰躺着,见他一个人回来,笑盈盈地道。
殷白溪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些许困倦:“把人都叫醒,回学院了,明早去启明堂进秘境。”
姚流金一巴掌把旁边的柳铮拍醒,爬起来边喊薛绝崖边问:“什么秘境?”
“无忧秘境,之前我家那个。”
殷白溪随脚把抱着凳子的云水天踢醒,在云水天还迷迷糊糊懵懂地抬头看人的时候,拎着他的领子坐回到椅子上。
殷白溪拍了拍手:“都清醒了?”
四个人乱七八糟地坐着,抬头看他。
活像一排东倒西歪的大葱。
殷白溪乐得眯起眼,觉得几位好友甚是好玩。
“明日去启明堂,进无忧秘境,我约了虞青凌,你们都打扮得好看点,别伤了我的脸面。”
他笑道。
姚流金懒洋洋:“你都有你的虞师弟了,还要我们做甚?”
殷白溪不赞同地摇头:“你怎能如此想我?萍水相逢的君子之交,怎能与我们这般的狐朋狗友相提并论?”
姚流金眉头动了动,似是想皱眉,却又忍不住露出些愉悦,显得有些扭曲。
“……你和他就是君子,和我们就是狐朋狗友?”
殷白溪熟能生巧:“和你们更亲近些嘛。”
他每回碰上美人,都有一个蓄意接近的过程,他早已习惯了好友们的拈酸吃醋,哄起来也是熟门熟路。
果不其然,姚流金眉头舒缓:“知道了,不耽误你交新朋友,希望这回,你的新鲜感能留存得长一些罢。”
言毕,又小声道:“虞青凌可不像你过往那些情债,我阅人无数,一见着他,就知道是个难放手的,你确定要招惹?”
殷白溪轻轻皱眉。
天地良心,虽然在他人眼里看来是情债,但于他而言,只是单纯追逐美而已。
……爱美有什么错,看自己的脸看腻了,想见些新鲜的美,有什么错?
更何况,他每回与美人交好,都只是为了交个朋友罢了,他不能预知未来,哪里能知道这些人后来都会与他表白心意?
殷白溪会回应人的好感,却并不喜这样长期的一对一的难以容下他人的关系。
他天生爱热闹,受不了身边只有一个人。
微叹了口气,也懒得解释:“交个朋友罢了,虞青凌为人冷漠,总不至于也爱上我。”
姚流金哼笑,神色里带上几份看好戏般的愉悦:“那可不见得。”
殷白溪觉得他有病,冷笑一声:“我如此讨人喜欢,怎么不见你爱上我?”
姚流金嘁了声:“太了解你的德性,爱上你可没什么好下场,谁爱谁吃亏。”
殷白溪:“吃亏是福。”
姚流金:“你吃,我希望你幸福。”
话题以殷白溪一扇子拍过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