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感觉自己被浸泡在滚烫的酸液里。
骨头缝里那些冰蚂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烧红的钢针，密密麻麻，从每一寸骨髓深处向外穿刺。皮肤像被剥掉，暴露在灼热的辐射尘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玻璃渣。
眼前的世界在疯狂地旋转、扭曲、融化。惨白的灯光变成刺目的光晕，合金牢笼的栅栏扭曲成狞笑的鬼影，连空气中弥漫的铁锈腥甜，都变成了某种令人作呕的、腐烂的甜腻。
蚀骨毒素原液。
那管东西像一颗燃烧的星核在她体内爆开了。两种毁灭性的力量在她脆弱的神经和血管里疯狂对冲、撕咬，将她的身体变成了最残酷的战场。
“呃…啊…”破碎的声音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
她蜷缩在囚笼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只被沸水浇灌的虾米，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汗水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背心，冰冷的贴在皮肤上，随即又被体内的高热蒸腾出白气。
杀意。纯粹的、冰冷的杀意，如同冰水浇灌在沸腾的岩浆上，短暂地压过了那撕裂神经的痛苦。
零号彻底变成了一头被引爆的野兽，此刻的她只想撕毁所有看到的一切。
沉重的合金门被粗暴地拉开，刺耳的摩擦声刮擦着耳膜。刺眼的聚光灯猛地打了进来，将零号蜷缩的身影钉在光斑里。
“时间到了，小畜生！”疤脸杰克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兴奋。他身后站着两个全副武装、手持高压电击棍的墨帮护卫。“‘三重门’！维克多博士等着看你的‘升华’呢！”
零号没有动。她只是抬起那双燃烧着痛苦与疯狂的眼睛，死死盯住杰克。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最原始的、被逼到绝境的兽性凶光。蚀骨病毒在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血管里奔腾咆哮，带来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她现在只想撕碎，撕碎看到的一切。
“妈的，还敢瞪？！”杰克被那眼神看得心里一毛，恼羞成怒地举起电棍。但没等他捅过来，零号动了。
她不再看杰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疯兽，跌跌撞撞地、却又目标明确地冲出了囚笼，主动扑向那通往斗兽场中央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通道入口。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更浓的铁锈味，更狂热的嘶吼，还有三个矗立在巨大合金笼中的身影。他们形态各异，有的全身覆盖着粗糙的金属装甲，有的肢体扭曲变形，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杀戮欲望。
“三重门”的闸门在零号身后轰然落下，将她彻底关进这死亡的角斗场。
死斗开始！
没有停顿。零号甚至没有看清第一个对手的模样。蚀骨病毒将她的感官扭曲到了极致。她眼中只有模糊的移动的色块和轮廓。剧痛和杀戮的欲望烧毁了最后一丝理智。
“吼——”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从她喉咙里炸开，她像一颗被点燃的人形炮弹，无视了所有战术和防御，带着一往无前的疯狂，径直撞向离她最近的那个庞大身影。
战斗瞬间爆发，血腥而混乱。
零号的动作毫无章法，只有纯粹的速度、力量和一种被痛苦逼出来的不顾一切的凶悍。
她用手抓，用牙咬，用头撞。金属装甲在她的蛮力撞击下发出刺耳的变形声。对手的利爪在她身上撕开新的血口，深可见骨，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被攻击激起的更狂暴的反击。
监控光屏上，零号的心率突破极限，血压在危险值上下跳动，肌肉损伤警报连成一片刺目的红色。她的每一次攻击，每一次承受伤害，都在剧烈消耗着这具躯体的最后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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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墓穴深处，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濒死的蜂鸣，撕破了冰冷的寂静。
涅墨西斯面前的光屏上，代表零号生理状态的曲线图一片猩红，峰值和谷底如同陡峭的悬崖峭壁，预示着随时可能到来的直线坠落。
她悬浮在维生装置中，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完美的冰雕。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疯狂地着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数据流。
“临界…超载…”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在巢穴中响起，冰冷的电子质感下，是高速运转的逻辑核心，“不愧是我看中的野兽，你的身体比我想象得还要耐遭。”
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快得只剩一片模糊的残影。每一个数据都被精准地捕捉、分类、归档。她甚至调出了零号过去数百场战斗的数据模型进行实时对比分析，贪婪地汲取着这濒死状态下爆发出的前所未有的实验数据。
维克多博士那张瘦削的脸出现在另一块通讯光屏上，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看到了吗，涅墨西斯？！这力量！这痛苦！这燃烧！这才是完美的‘蚀骨’载体！数据！我要她所有的数据！尤其是崩溃临界点的数据！在她彻底变成废渣之前，回收她！”
任何事物都有代价，零号实力飙升的背后是她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真相。
所有人都知道注射了蚀骨病毒原液的人必死无疑，当然零号也不例外。但没人在乎，在维克多博士眼里，零号不过是一个实验耗材，死就死了。
涅墨西斯只觉得维克多的声音很聒噪。
“回收指令…确认…”涅墨西斯的声音平稳地回应。
但在无人发现处指，她的指尖却在一个隐蔽的虚拟控制台上，输入了一串截然不同的指令。
维克多给了所有在废土生存的人一个幻想，只要他们努力就可以进入斗兽场，在这里是公平的，人们拼命战斗从而可以挣得信用点。他们便不再是废土孤魂，在这里他们有了奋斗的理由。
但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维克多博士却给所有人注射蚀骨病毒，让他们不得不用信用点购买蓝泪解药。
不仅如此，拥有了自由控制权的维克多博士还任意使用者参赛者的身体来做实验。
涅墨西斯终于停止了指令的输入。
这一切该结束了。
她的眼神最后停留在零号狂暴的身体上。
就在维克多露出满意笑容的瞬间——
滋啦——！！！
整个“血槽”斗兽场所有的灯光、屏幕、音响，在同一时间猛地熄灭。
震耳欲聋的尖锐蜂鸣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狂热的氛围，紧接着，所有还能工作的扩音设备里，传出一个被严重扭曲的电子合成音，这声音盖过了警报，在巨大的空间里反复回荡：
“‘墨丘利’项目…人体实验…‘蚀骨’病毒…‘蓝泪’催化剂…谎言…真相…”
真相大白。
一时间混乱程度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冷水。看台上的狂热瞬间被惊恐和愤怒的咆哮取代，人们尖叫着推搡，咒骂，试图逃离。
维克多的脸在通讯光屏上瞬间扭曲：“涅墨西斯！你——！”
巢穴中，涅墨西斯切断了通讯。
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监控画面中那个在黑暗和混乱警报声中，凭着本能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血色身影。她的指尖，在最后一个虚拟按键上悬停了一瞬。
然后，重重落下。
轰——！！！
斗兽场边缘，一堵厚重的用于隔离高危区域的合金墙壁猛地向内爆开。碎石和烟尘弥漫中，一台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重型搬运机器人，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蛮横地撞了进来。
它的机械臂上还残留着暴力破墙的痕迹，它的履带碾过破碎的地面发出刺耳的轰鸣，目标直指中央那个巨大的死亡牢笼。
机器人顶部一个简陋的扩音器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随即，一个冰冷的毫无起伏电子合成音，穿透了混乱的警报和喧嚣，精准地砸向牢笼中那个浑身浴血的零号。
“想杀我吗？废物！”
零号猛地抬头，涣散的瞳孔瞬间收缩。被狂暴占据大脑的她瞬间被激怒。
重型机器人的机械臂猛地抬起，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向困住零号的死亡牢笼。坚固的合金栅栏在恐怖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瞬间扭曲。
牢笼被暴力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想撕碎我吗？”冰冷的电子音继续，带着赤裸裸的挑衅，“那就…跟上！”
机器人没有丝毫停顿，履带轰鸣，撞开挡路的碎石和惊恐的改造体，朝着斗兽场边缘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排污管道口冲去。
零号站在原地，身体因剧痛和体内肆虐的力量风暴而剧烈颤抖。
“吼——！！！”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愤怒和毁灭欲望的咆哮，从她撕裂的喉咙里爆发出来。她不再看其他对手，不再看混乱的斗兽场，猩红的眼睛里只剩下那个冲向排污口的钢铁背影。
她动了。像一道撕裂黑暗的血色闪电，拖着残破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狂暴的力量，无视了所有阻碍，一头冲进了那个被机器人撞开的排污管道豁口。
她追着那轰鸣的履带声和冰冷的挑衅，消失在弥漫着恶臭和黑暗的深渊之中。
在机器人和零号的追赶中，零号的身体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她体内被强行唤起的能量进入枯竭期。
与其同时，重型机器人传回的最后数据显示，它的核心动力系统在撞击牢笼和全速冲刺后，已严重过载，即将彻底瘫痪。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秒，机器人执行了预设的弹射指令——一个微型救生舱被弹射出去，落点远离零号的位置。
屏幕上，代表零号生命体征的信号在进入管道后变得极其微弱、不稳定，但并未消失。
救生舱内，涅墨西斯睁开了眼。
“真暴力啊小野兽”她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动，“把我搞得这么狼狈，真是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