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江怀墨站在十中校门口的石阶上。十月的风已经带着凉意,吹得他校服外套猎猎作响。
“同学,让一让!”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江怀墨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身影就擦着他的肩膀冲了过去,带起一阵风。那人跑得太急,书包拉链都没拉好,一本物理课本“啪”地掉在地上。
江怀墨弯腰捡起课本,封面上用黑色马克笔龙飞凤舞地写着“秦永砚”三个字,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篮球。
“谢啦!”秦永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折返回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他今天穿了件红色卫衣,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
江怀墨把书递过去:“你的。”
“差点迟到。”秦永砚接过书,随手塞进书包,“老潘说今天早自习要检查作业,我昨晚看店太晚,作业一个字没动。”
江怀墨没接话,径直往教学楼走。
“诶,等等我!”秦永砚三两步追上来,和他并肩走着,“江怀墨,你语文作业写完了没?”
“嗯。”
“借我抄抄呗?”秦永砚眨巴着眼睛,“就这一次,我保证。”
江怀墨脚步不停:“不借。”
“别这么绝情嘛。”秦永砚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请你吃糖。”
江怀墨瞥了一眼:“不要。”
“那...”秦永砚突然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怀墨终于停下脚步:“什么?”
秦永砚神秘兮兮地凑近:“我知道学校后门有家粉店,他家的素粉特别正宗。”
“素粉?全是素菜?”江怀墨皱眉。
“哎呀,就是贵阳的一大特色小吃啦,花生、脆哨、酸萝卜,别提了。”秦永砚得意地笑,“怎么样?中午带你去吃,你借我抄作业。”
江怀墨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糖。”
秦永砚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花:“成交!”
中午放学铃一响,秦永砚就迫不及待地拽着江怀墨往外跑。
“快点!去晚了要排队!”
江怀墨被他拉得踉踉跄跄:“慢点...”
学校后门的小巷七拐八绕,秦永砚却熟门熟路。转过三个弯后,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出现在眼前。店门口支着口大锅,热气腾腾的汤翻滚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老板娘!两碗软哨粉,一碗多加海椒加脆哨,一碗不加海椒!”秦永砚熟稔地喊道。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要得!诶,又带同学来咯?”
小店只有四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学生。秦永砚拉着江怀墨在门口的塑料凳上坐下:“等会儿,马上有人吃完。”
江怀墨打量着周围。墙上贴着泛黄的菜单,价目表上的数字被反复涂改过。角落里堆着几筐新鲜蔬菜,一只花猫正懒洋洋地晒太阳。
“这家店开了二十多年了。”秦永砚说,“我爸妈上学时就常来吃。”
正说着,老板娘端着两碗粉过来了:“让一让,小心烫!”
加辣那碗摆在秦永砚面前,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红油辣椒,软哨和花生堆得冒尖。没加辣椒那碗给了江怀墨,除了没辣椒,其余的小料一点都没少。
“尝尝?”秦永砚递过一双筷子,“保证比你吃过的所有粉都好吃。”
江怀墨迟疑地接过筷子。粉条雪白细滑。他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
“怎么样?”秦永砚期待地问。
江怀墨慢慢咀嚼着,眼睛微微睁大。粉条劲道爽滑,带着一丝丝的酸,比他想象中要好吃得多。
“...不错。”他轻声说。
秦永砚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把自己碗里的脆哨夹了几块放到江怀墨碗里,“试试这个,特别香。”
江怀墨看着碗里金黄的脆哨,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来尝了尝。酥脆的口感伴随着浓郁的肉香在口中炸开,他不由自主地又夹了一块。
“好吃吧?”秦永砚得意地说,“这可是老板娘的独门秘方。”
两人安静地吃着粉。秦永砚吃得满头大汗,不时发出满足的叹息;江怀墨则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
“喂,”秦永砚突然说,“你嘴角沾到汤了。”
江怀墨刚要抬手,秦永砚已经抽了张纸巾递过来:“给。”
“...谢谢。”
“客气啥。”秦永砚咧嘴一笑,“朋友嘛。”
回学校的路上,秦永砚突然在一家小超市前停下。
“等我一下。”他说着就跑进店里。
江怀墨站在路边等他。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不远处有几个小学生在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给!”秦永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两瓶酸奶, “解辣的。”
江怀墨接过酸奶,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我没吃辣。”
“我知道。”秦永砚拧开瓶盖,“但吃完粉在来瓶酸奶绝了。”
江怀墨看着手里的酸奶,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他学着秦永砚的样子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酸甜的奶香立刻冲淡了口中的油腻感。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秦永砚边走边说,“这家素粉绝对是全贵阳最好吃的。”
江怀墨轻轻“嗯”了一声。
“下次带你去吃丝娃娃,也特别好吃。”秦永砚兴致勃勃地说,“还有豆腐圆子、恋爱豆腐果...”
江怀墨突然打断他:“但为什么吃粉叫‘克吃粉’?”
“啊?”秦永砚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是贵阳话啊,‘克’就是‘去’的意思,‘克吃粉’就是去吃粉,传承地方文化嘛。”
江怀墨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想学贵阳话?”秦永砚眼睛一亮,“我教你啊!”
“...不用。”
“来嘛,很简单的。”秦永砚清了清嗓子,“跟我念:‘克吃粉’——”
江怀墨别过脸:“无聊。”
“哎呀,就试一下嘛。”秦永砚不依不饶,“‘克’——”
江怀墨被他缠得没办法,终于小声重复:“...克。”
“对啦!”秦永砚拍手大笑,“‘克吃粉’——”
“...克吃粉。”
秦永砚笑得前仰后合:“你这口音太可爱了!像外国人说贵阳话!”
江怀墨耳根发红,加快脚步往前走。
“诶,别生气嘛!”秦永砚追上去,“我请你喝奶茶赔罪?”
“不要。”
“那...明天再带你来吃粉?”
江怀墨脚步一顿,没有回答。
秦永砚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江怀墨因为脚踝旧伤复发,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休息。远处,秦永砚正在篮球场上奔跑,红色卫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给。”
一瓶矿泉水突然出现在眼前。江怀墨抬头,看见秦永砚满头大汗地站在面前。
“你不是在打球吗?”江怀墨接过水。
“看到你一个人坐着,过来陪陪你。”秦永砚在他身边坐下,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脚还疼吗?”
江怀墨摇头:“好多了。”
秦永砚仰头灌了半瓶水,喉结上下滚动。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消失在衣领里。
“对了,”他突然说,“下周我们班要和二班打篮球赛,你来不来看?”
江怀墨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来吧!”秦永彦眼睛亮晶晶的,“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江怀墨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轻声问:“你会赢吗?”
“那当然!”秦永砚挺起胸膛,“我可是十中第一后卫!”
江怀墨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吹牛。”
“真的!”秦永砚不服气地说,“不信你来看,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操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哨声和欢呼声,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桂花香。
“江怀墨。”秦永砚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今天陪我去吃粉。”秦永砚笑着说,“下次我请你吃丝娃娃。”
江怀墨看着远处渐渐沉落的夕阳,轻轻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