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此时正在教室窗台角落做俯卧撑。
墙壁挡住寒风,狭小的夹角对俞清来说刚刚好,即不会有人看到他,距离裴松月也只隔着一扇窗户,有什么事都能及时发现。
教室内陌生知识含量过高,尤其是又长又拗口的联邦历史,俞清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熬了几节课,大致了解斐洛雅顿公学是北方各州中最顶尖的高中,学制是三年半,成绩好的大多都是特优生……
裴松月就是特优生,能在那样刻苦的环境下凭自己的成绩考上这里,真的很厉害。
不擅长学习的俞清十分佩服。
面不改色开始单手俯卧撑,俞清回忆在教室里观察到的细节,虽然大家都穿着制服,但能轻易分辨出哪些是特优生,这些人占少数,大多隐忍安静,非常低调。
还有一点挺奇怪的,今天明明是开学第一天,教室却有四个位置空着,正巧都是最后一排,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
俞清换手继续,很乐观,只要他努力锻炼,不管是变态还是来找茬的坏同学,全都扇扇扇……
“……”
裴松月推窗的动作顿住,少见的难言。
他又看见了那双手,这次不是胸前的纽扣,而是窗沿角落的一根细长雪松叶。
老实说,这个场景非常诡异,因为这根长手的雪松叶在做俯卧撑,单手,且做得又快又标准,虎虎生威。
裴松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坐回座位,长睫微敛,暗中观察。
俞清对此浑然不觉,站起来揉了揉酸涩的手臂,他平复着呼吸,顺便趴在窗户上往教室里看。热闹是热闹,但热闹是他们的,这片角落孤零零的,仿佛被刻意遗忘。
据俞清这些天观察,或许与被孤立有关,裴松月话很少,甚至可以做到一整天不说话。相比之下,俞清开始有点话痨的趋势,虽然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俞清仿佛望着地里小苗茁壮成长的老农,目露欣慰,“下课都在认真学习,好刻苦!”
“这样也挺好的,没人打扰,悄悄努力学习,然后惊艳所有人!话说这个学校有成绩排名吗……”
裴松月总是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视线。
在窗户上出现那双诡异的迷你小手时,他就已经垂下眼,借着镜框和发丝的遮掩,余光扫过,莫名觉得那个不明生物正在注视着自己,虽然目前看来它并没有“眼睛”。
是巧合,还是它一直跟着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什么目的?
裴松月不知道,只能从仅有的两次见面场景中寻找线索。他一边注意诡异生物的动向,一边发散思绪,手上做题的速度一点没减慢,表面看上去就是在认真埋头学习。
隔着窗户,两人各自观察打量,宛若一场隐秘的双向奔赴。
“喂——”
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
被声音吸引,俞清转头看过去,教室后门打开,走进来几个男生,为首的戴着眼镜,俞清认得他,是酒吧包厢要裴松月喝酒的富二代攻。
眼镜男那天回去后一直提心吊胆,虽然路昭少爷没有怪罪,但其他人明显不带他俩玩了。思来想去,他俩把账算在裴松月身上,让小弟打听裴松月的班级后,直接带人杀了过来。
他们不好过,裴松月这个低贱的平民特优生也别想好过。
眼镜男走近,高高在上地微眯眼,上下打量,毫不避讳地问:“裴松月,上次酒吧那个服务员是你吗?”
“你看这老土的黑框眼睛和倒霉样,就是他!”
这位语气激动的男生,俞清也有点印象,当时被他用叉子扎过脚。
“裴同学,上回真不好意思,不是故意为难你的,哦对了,你们经理怎么样了?要不出来跟我们聊聊?”眼镜男似乎是来为上次的事道歉,语气带些歉然,姿态却不变。
教室自然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但都事不关己的移开视线。
等了几秒,眼镜男和扎脚男换了个站姿,但裴松月还是低头沉默,仿佛没听到他们说话似的,态度好伤人。
两人有些挂不住脸,偏头向后使了个眼神。
身后的两个跟班人高马大,十分懂眼色地站到裴松月身后,准备搭肩好兄弟般架出去。
他们默认一般不在教室弄出大动静,毕竟他们也是有素质和涵养的。
[注意!注意!]
[场景、人物符合,检测关键剧情即将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刺耳的警报声拉响,插件传送剧情。
【当初在酒吧的同学斥责主角受不知廉耻脱衣勾引,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扒光了主角受衣服,主角受屈辱的神情和袒露的漂亮身体,吸引了野战属性攻的注意,从此开始,主角受被迫□□于室外各地。】
俞清握拳,目光如炬。
懂了,这把完成,就可以把野战变态攻扼杀在摇篮里。
小心穿过窗户缝隙,俞清一路小跑跳跃攀爬,无声无息地挂在一个跟班的后衣领。
在身后的手碰到自己之前,裴松月站了起来,略微低头,露出苍白后颈,像被绳子套住脖子的绵羊,沉默驯从。
“大家都是同学,不用这么紧张。”眼镜男满意,安慰了一句,率先转身,边走便问,“对了,我有些好奇,你们那种酒吧服务生是不是要兼职当鸭?”
脚伤男诧异,扭头看向裴松月,嫌恶地离远了一点,“真的假的,好恶心,你不会有病吧?”
?遇见真谣郞了?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要是这个恶毒的谣言传出去,不敢想裴松月会被误解成什么样,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离开。
俞清认为辟谣的最好方法,就是把谣言扼杀在摇篮里,有机会可以再把造谣的人扼……这个不行。
一旦出了教室门,可就过了摇篮期,时间紧迫,开盲盒不一定能及时开到有用的物品,俞清摸了摸头顶,雪松叶顶端尖锐,想必拿来扎人一定好用吧。
好在几人距离不远,俞清悄无声息换跳到裴松月肩膀,再借这个中间跳板轻巧跳到眼镜男肩上。
斐洛雅顿的制服是墨绿色,雪松叶也是绿色,俞清相当于穿了隐身服,隐蔽效果百分百。
“裴同学也是有什么难处吧,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再做比较好……啊!!”
右脚即将跨出门,眼镜男突然感觉颈侧一阵诡异的刺痛,仿佛被针扎似的,疼痛一直延续到耳垂。
这声惊叫突然又大声,把最近的脚伤男被吓一跳,他投去奇怪的眼神:“你干嘛突然大叫……嘶!”
同时间,一个捂颈侧,一个摸后脖,两人动作相似,表情如出一辙。
有种滑稽的伪人感。
“sb……有架出去打,有病滚出去发。”被吵醒的的男生抄起手边的书往后扔,娃娃脸带着明显起床气,语气暴躁,一点不客气。
阶级生存守则一,书可以不背,惹不起的人必须要记清。
两眼一扫,很快匹配到相关信息:
尤米.费尔德,伊金少爷的堂弟,暗地人称邪恶吉娃娃,急躁易怒,阴晴不定,十分记仇,据说打架会咬人。
费尔德家族几乎处于金字塔顶端,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我们开玩笑呢,对不起声音太大了,抱歉啊尤米少爷……”眼镜男顾不得裴松月,小心道歉后火速离开,希望尤米不要记住他们的脸。
悬着的心终于在走出教室后放下,俩人第一时间让小弟检查自己的脖子。
“少爷,你脖子过敏了?”
红肿的小鼓包像整齐地像一排纽扣,由于过于规整,显得有几分诡异。
脚伤男的情况也差不多,后颈红肿连成一片,小弟从他后衣领发现一根雪松叶子,三棱形的针状叶片半截插进布料,顶端尖锐。
捏着那根松针,几人面面相觑。
“原来是真的,靠近裴松月真的会倒霉,总共两次,每次咱俩都要受伤,还得罪人。”脚伤男难耐地扯开衣领,后颈又痛又痒,“太邪门,反正我不来了,要搞他你自己去,我现在要去校医院。”
眼镜男沉默几秒,跟上去。
“你当初是从哪里听到这个传闻的?”
“啊?这我哪儿还想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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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杵在这干嘛,”尤米侧身懒懒托住下巴,白皙脸颊压出睡痕,半眯着眼,指使裴松月,“我的书给我捡回来。”
俞清还在观察教室哪个可疑的人会是变态野战攻,听到尤米说的话,他警惕抬头。
这不巧了吗,他来他来!
正好附在那本书上,俞清趁还没人注意,丝滑几个大箭步滑到了尤米脚边,又快又稳,没发出一点声音。
尤米懒得动,瞥见裴松月径直朝自己走来,还蹲下了,这是要干什么?
他感到冒犯,不悦地大眼,眼型圆润,深棕色虹膜能完整露出,自带瞪人的凶意。
“叫你捡书……嗯?我不是扔出去了吗?难不成又弹回来了?”尤米一把夺过书,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解,但也没想太多,扬扬下巴赶人,“行了,走吧。”
在发现书上的手不见后,裴松月就顺势松了手,起身后退,黑镜框后的眼睛快速扫过周围,没发现异常。
原来它的形态不是固定的,更像是……借助物品活动?
最重要的是,这双手果然和他有关。
大步走到洗手间,任由冰冷的水流冲洗手掌,裴松月微微抬头看向镜子,镜片后,黑到极近妖异的眼睛互相对视,片刻后,他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
水珠飞溅滑落,苍白骨感的手掌下,浅淡的唇慢慢弯起,弧度越来越大。
多稀奇,裴松月几乎要笑出声,曾经蛛网一般密布操控他不得动弹的力量,那些按头安排不可更改的命运,竟然可以这么轻易就松动了?
两次帮他避开了既定命运,它究竟是什么,是有意来到他身边的吗,会离开吗?
不过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
不管那是什么,他决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