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这边！”
陆昭挥着手臂，他身旁的梁森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嚯！这机车够拉风啊！"梁森凑过去时，陆昭已经绕着它转了两圈，手指在油箱上摩挲。
江见微单手摘下头盔，碎发被压得有些凌乱：“我哥新入手的xsr。”
说话间，他解开后座绑着的游龙板，金属链条与车架碰撞出清脆声响。
当他伸手要牵我时，我本能地僵在原地。
江见微的指尖悬在半空停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弯腰调整游龙板的轮子。
好在陆昭正对着机车拍照，梁森低头摆弄手机，没人注意到这个瞬间。
“那边台阶灯光足，摔了也看得清。”陆昭指着远处泛着暖光的平台，目光却落在游龙板上，“不过这板子看着新鲜，我玩滑板多，还没试过这个。”
他边说边将自己的滑板递过来，板面涂鸦的荧光绿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好啊！”江见微和他互换后，把滑板传给了我，“你也玩玩，不要总看你那破书。”
沉浸式扮演沈澜声很好玩吧？
我在内心吐槽。
“不了，我看你滑。”
“那我走咯～”
他示意我要和陆昭去玩滑板，我点了点头，只剩梁森和我。
梁森在原地踢着石子：“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
他说话时不敢看我，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我们并肩走着，双双无话可说。鞋底与石板路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直到他突然开口：“你和江见微...”
话音未落又急忙改口，“你和江见微学习挺厉害啊。”
我望着远处江见微腾空跃起的剪影——我还没见过他如此活跃的样子，尽管在那里操纵着滑板的是我的模样，这让我有些恍惚。
我在思考这个时候江见微会怎么说。
在我的印象里他总一个人独来独往，很少和人说话。
如今上了初中，他的体育锻炼多是网球、马术和击剑。
我最喜欢马术。
江见微的小宝马名字叫“铃声”。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觉得和它颇为有缘，因为我们的名字里都有“声”。
但是铃声似乎不太喜欢我，我在与它训练的时候，他总是不太听我的话。我把这件事告诉江见微，他却说铃声不是一匹不听话的马，相反，他很乖，很听人话。
马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也许是因为灵魂不同，所以它在我们手下呈现的样子不一样。
“你觉得沈澜声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率先打破沉默，目光却仍追随着江见微的身影。
梁森愣了愣，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沈澜声啊！那可是风云人物！特别开朗！”他挠挠头，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江哥，你俩性格差这么多，到底怎么玩到一起的？”
“除了开朗，没别的？”
“帅啊！现在就一米七三了吧？听说体育老师预测他能长到一米八五！”梁森眉飞色舞地比划，“不过你和他站一起还是差了点，你这身高......”
哈哈.....涨不了多少了，一米八最低了；以后还比江见微矮了要十厘米……
他突然噤声，尴尬地咳了咳，“对了！前几天隔壁班有个女生给他递情书，那场面可热闹了！”
有人给他情书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里，我转过头去看梁森，他似乎知道我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开始细细道来。
我的时间都被江家安排的日程占满了，要保持年级第一的成绩，不得不充分利用时间刷题巩固着；除此以外，我还有别的课外竞赛要准备。
我只是争取到了留在市重点中学的机会，但其他的东西依旧没有选择。我的路仍然是可见的，明确的，清晰的。
“其实被堵过好几次了！”梁森没注意到我的异样，自顾自说着，“上个月初二的学姐把他堵在楼梯间，拿着情书逼问。他就跟你现在表情一样，冷冰冰不说话。”他突然拍了下大腿，“不过我觉得沈澜声看不上那种类型，我觉得他喜欢温柔点的......”
温柔的？
这样堵人的事情我也能做得出来，江见微怎么可能喜欢温柔的类型。
“后来呢？”
梁森突然压低声音，“我说怎么总觉得你们气场搭，原来骨子里都是''''闷葫芦''''！沈澜声那股子活泼劲，有时候看着就像...”他突然噤声，喉结不安地滚动两下，“就像戴着面具似的。”
攥着衣角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每次打篮球，他就像个局外人。”梁森往我这边蹭了蹭，卫衣袖子扫过我的手臂，“明明球场上大家都在喊战术，他偏要等休息才开口和我们闲聊。”
他突然伸手朝远处一指，“就像刚才！你俩刚下车时都冷着脸，等我们走近，他才突然笑起来。”
我下意识皱眉，梁森慌忙摆手：“我不是说他不好！就是觉得...你懂的，他好像总在扮演另一个人？”
他挠着后脑勺，忽然眼睛一亮，“对了！上次被学姐堵楼梯，他居然当场掏出学生会记录本要记名字，把人家吓得脸都白了！”
他本想继续说，我却忽然反问，“那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你就是标准的学霸模样，平时话少，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沈澜声看着比你爱说爱笑，但说到底，你们俩骨子里都是不爱张扬的性子，有什么事都藏心里，可不就是俩‘闷葫芦’嘛！”
果真是进了沈家门就是沈家人。我在他江见微的身上，连骨子里那点鲜活的棱角，都被磨成了江见微式的沉默与疏离。
“学校表白墙最近在搞''''十大校草''''投票，你猜怎么着？”梁森不等我回应，已经掏出手机划开屏幕，“你和沈澜声断层领先！评论区都在说，你俩和别人的票数差距就跟你们年级第一第二和年级第三以后的分差似的！”
看着那些陌生的信息，那些关于校草投票、课间八卦的琐碎，就像一面棱镜一样折射出我苍白的青春轮廓——原来我的少年时代竟像被抽去血肉的空壳，只剩江见微的名字和追逐江见微的背影。
虽然也会和同学们一起聊天、参加活动，可那些日子就像走马观花一样，什么都没往心里去。
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失重感——我似乎已在追逐中迷失了自我，连“想要什么”都成了无解的谜题。
可当心跳在胸腔汹涌，我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那些被我遗漏的热闹与鲜活，终究都抵不过一个确凿的答案——在名为年少的荒原上，我跋涉万里，所求不过是与江见微并肩一起。
只是，青春本该是万花筒般绚烂，而我的四季却只生长着同一种花；这份执着太过纯粹，近乎偏执；太过单一，甚至有些荒芜。
不知道江见微是不是也如此呢？
梁森手指快速滑动，屏幕荧光在我们之间明明灭灭。突然，我看到了一条标题为“声微叙梦”的帖子，点赞数有数千。
点进去是两张图：第一张是月考光荣榜，沈澜声和江见微的名字并排烫金，中间用爱心涂鸦连起；第二张抓拍于下课里的班级，两个身影在喧嚣中并排着做题。
帖子下的评论被我细细翻着：
“谁懂啊！他们两个好搭啊啊啊！！！”
“救命！年级第一第二的交锋好嗑死！”
“身高差体型差都好戳！冷白皮白切黑×黑皮直球狼，kswl！建议把他们桌位永远锁死！”
最赞评论配着偷拍的模糊背影图，两个少年背着书包并肩走在人行道上，配文还是非常非主流的手写体——“所有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
“呃，江哥，女孩子嘛，就喜欢磕cp什么的凑热闹……”
他慌忙要退出页面。
却不知此刻我想要把每条评论都截屏收藏，顺便发给江见微看看。
“江见微！”他对着我喊着，他已经滑了许久，额头上都挂着汗，“你也来玩。”
我摇了摇头，“太晚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像是看出我情绪不对，转头和陆昭他们打了个招呼便送我回家。
路上，我靠在他身后不说话。
风呼呼地往脖子里灌，他也没多问，就这么安静地开着车。
原来长大以后，真的会因为，在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浪费”了本该热热闹闹的青春，而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力气，提不起精神。
快要到我家楼下，我才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以后多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玩吧。”
“为什么？”他有些诧异地问我，“你刚刚并不开心。”
“梁森告诉了我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我突然发现我们两个人的青春太单调了，除了书本，就是彼此。”我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我……想和你留点有意思的回忆。”
我摸到了他的腹部在轻颤，随后肩头轻轻一晃，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