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后,我们一行人首先穿上厚重的防风服。
零下三十多度的阿拉斯加,连呼吸都裹着冰碴。
我望向远处,山的积雪终年不化,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光。
“好冷啊。”
我直打着哆嗦。
江见微把我的防风服拉链拉到最顶,又轻轻刮下我眼睫下的霜。
此时正值傍晚蓝调时分,天空由浅蓝渐变为深紫,如梦似幻。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向我们走来。他身上的皮毛外套沾着细碎的雪花,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是我们的私人向导,Lin。”
魏知鸳向我们介绍道。
“欢迎来到阿拉斯加!”
他和蔼道,“咱们先上车吧,外面冷。”
说着,他接过我们手中的行李,带着我们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
“要在山顶上才能看得清晰极光,你们打算凌晨上山还是在山上露营?”Lin一边开车,一边回头问道。
我在车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路针叶林,思绪渐渐停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片广袤无垠的雪原。
还没等我开口,江见微便替我回答了:“你们安排就好,我们没什么要求。”
“Lin,我们想在山上露营;我需要两个营帐,您若是没有,先带我们去买吧。”
魏知鸳提道。
Lin说最近雪下得大,极光难出现,可能需要等几天。
于是我们一致同意先在山下的城镇游玩,有能看见极光的机会再上山去。
就像童话镇一样,这里的建筑风格多样。
Lin的小镇上多木质小屋。大坡度屋顶,周围还放着各种各样精致的木雕。
Lin说这里还住着一些传统的阿拉斯加原住民,他们会用冰块搭建冰屋,用兽皮制成帐篷——但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还警告我们不要独自走得太远,因为在这里会不经意出现动物。运气“好”的话,能看见棕熊捕鱼。
我看见路边,几只家养的驯鹿正悠闲啃食积雪下的干草,鹿角上还挂着主人系的彩色铃铛,随着它们的动作轻晃,发出清脆的声音。
Lin的家很有特色,屋内墙上挂着各种野生动物的皮毛,还有他的家人做的手工艺品。
火炕蒸腾的暖意使我的指尖终于泛起了活气。
我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粒子,忽然惊觉这片天地与记忆里完全不同——没有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刺破云层,目力所及唯有雪原漫向天际。
那是新的风景正在悄然刻进我的心里。
“尝尝驯鹿奶。”Lin将陶碗推过来时,蒸腾的白雾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
我还有些排斥,虽然要入乡随俗吧,但是......
碗里的云莓在驯鹿奶里沉浮,我还是捧着碗轻抿一口......
腥甜。
......
有点(何止有点)难喝。
我抬头望着同行的三人。
他们也是硬着头皮向Lin竖起拇指。
Lin瞧着我们被寒风吹得瑟缩的模样,笑着提议:“刚来阿拉斯加,可能一时半会适应不了家里的饮食,我带你们去镇上的餐厅尝尝这边的特色,先暖暖胃。”
我们一致向他道谢。
路上,小店一家挨着一家,橱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纪念品,有晶莹剔透的冰川水晶球,刻着原住民图腾的骨雕,还有用海豹皮制作的精巧钱包。
还走多远,我们便来到一家当地颇有名气的餐厅。
“尝尝这个驯鹿香肠,可是我们这儿的招牌。”Lin熟练地点菜,一边向我们介绍,“还有帝王蟹腿,个头大、肉质鲜,别处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
不一会儿,菜品陆续上桌。
“哇!”
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我们一众感叹。
“这个驯鹿香肠好好吃!”
魏知鸳品尝着推荐道。
虽然知道是当地的特色,但我依旧会因为它的名字而止步。
我从没吃过驯鹿。
“试试看,其实和牛肉差不多。”
江见微插了一块放在我的餐盘上。
于是我咬上了一口——肉香瞬间在口腔中散开,不知道是什么香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肉的腥味。
还挺好吃的。
用餐时,我邻桌的当地人都大口吃着三文鱼,还不时用阿拉斯加方言谈笑风生。
一切熟悉的感觉都以一种陌生呈现。
我默不作声,只是感受着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里除了美食,每年还有不少特色活动。”Lin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和我们聊起,“夏天有热闹的三文鱼节,冬天则会举办极光音乐节,总是有世界各地的人赶来参加。”
“是吗!那我们现在来有没有恰好碰上什么节日?”
Aiden问道。
“嗯……如今一月没有什么节日,二月底倒是有毛皮节,只是那时候你们已经不在了。”
“那可真可惜。”
魏知鸳撇撇嘴。
我们饭后在镇上散步。
我与江见微并肩而行,踩在柔软的雪堆里,然后留下两串我们的脚印。
“阿拉斯加怎么样?”
他问我。
“冷。”我缩了缩肩。
前面魏知鸳和Aiden在嬉闹,相比之下,我们两人更安静些。
“确实。”
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我。
我望向其他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倒是挺惬意的。”
“你喜欢,我们下次再来。”
“既然你说了,我可就应下了。”
我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眸里闪烁着光,我见他向我轻轻点头。
“话说,你有喜欢的城市或地方吗?”
他沉思了一会儿,“A市吧。”
“A市?”
“可是......”
可是江见微是在学生时代在A市的。
也就是我选择这个时候。
“你喜欢你家里给你的安排?”
“不喜欢。”
他肯定道。
“那你怎么......喜欢A市?你在A市明明不开心。”
不喜欢一个城市,不应该是拼命往外跑,去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去吗?”
“A市有你。”
他直白地说了一句情话。
“江见微!”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他,“我以前从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说话这么直白。”
他挑了挑眉,“可惜,我现在是沈澜声。”
“沈澜声就可以这么直白地表达吗?”
“你以前不就这样吗?”
以前,我以前也在他沉默的时候说一些直白的情话。
但他不像现在的我,还会反驳回去。
而是默默地红了耳根,然后狠狠地盯着我,让我“滚蛋”。
“为什么要成为沈澜声才敢开口说话。”
我低着头小声地问他。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发紧,“可能是江见微这个人身不由己;也可能是江见微,无法保证自己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是啊。
江见微,明明也是一只自由鸟。可是却被一道道枷锁束缚着。
“好吧,那我允许你现在用我的嘴说出你想说的话。”
我又抬起头,“你说吧,说你最想说的。”
我瞧他准备开口,又加了个限制,“只能有三句哦!”
“我很爱你。”
他的声音在脑海回荡
“我想和你死在一起。”
他的声音竟有些渐行渐远
“醒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