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师妹。”她唤道。
孟菁菁扭头一看,眼中满是惊讶:“秋师姐,怎么了?”
印象中,这位秋师姐从不与人来往,上课一个人,修炼一个人,下秘境也都是一个人。因此,孟菁菁对她的突然接近很是意外。
接收几道打量的目光,秋雪楹非常尴尬,不自在地抿抿唇:“打扰你了,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不打扰不打扰,”孟菁菁忙道,“是谁?只要有我知道的消息,通通告知师姐。”
秋雪楹扫了眼左右,压低声:“行云阁亲传朝晏,你知道吗?”
“朝晏?”
孟菁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对。”秋雪楹不明所以点点头。
孟菁菁面色讪讪:“这……我还真不知道。”
“不过,”她凑近秋雪楹,低声道,“听说他是越师兄带进行云阁的,在行云十几年也没见他家人探望过,也未曾透露过家中背景,可能……”没有往下说,而是给了秋雪楹一个你懂的眼神。
这种情况,是孤儿的可能性很大。秋雪楹点点头,“多谢孟师妹。”
孟菁菁笑道:“不客气。若师姐还想知道更多,晚点我给我哥捎封信,让他帮我打听打听。”
秋雪楹展颜:“那就辛苦师妹了!”
“小事,小事。”孟菁菁不在意地挥挥手。
长老正好进来,秋雪楹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规规矩矩坐好等着上课。
几日后,一件大事在仙门传开。
玉仙洲某弟子伙同奸人,潜入存置法宝的暗阁里行盗窃之事,事发后弟子不堪受罚,道出同伙乃魔道中人,他是受利行事。魔修知晓事情败露,破罐子破摔攻击玉仙谷众人,期间毁坏了不少法宝,最后寡不敌众,受了重伤逃之夭夭。
让人紧张的不是魔修潜入仙门,而是那些被毁坏的法宝。要知道玉仙谷以魂术闻名,暗阁里的法宝多收附着许多阴戾的魂灵,被此人一通乱毁,不知道要跑掉多少恶鬼,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少不得一番血雨腥风。
秋雪楹得知此事,莫名地对那名魔修的身份产生好奇。
能从玉仙谷众长老手下逃走,实力必定不凡,临走前破坏释放恶灵,是单纯心思恶毒还是别有目的?
此时身旁路过两个男修,一人说:“今日朝师兄回来了,正好可以向他请教山海剑法,哎,你去不去?”
“当然去啊,昨天长老教得好快,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懂。”另一人苦恼地说。
“我也看不懂,但是不敢说,不然长老一定会留我自己练两个时辰……咱们走快点,早些去朝师兄院子等着,若是晚了排满人绝对轮不到我俩!”
“对对,你提醒我了。”
两人并肩走远。
秋雪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脑中浮现朝晏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悄然升起。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抬眼时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
“哎哟!”整个人歪歪扭扭好容易才站稳。
撞她的人顿了一下,转个方向继续走,步伐匆匆,连句道歉都没有。
秋雪楹不满,瞟了眼那人,这一看去,眸中顿时盈满喜意,“阿易?!”
阿易停住,迟疑地回过身,一双满是红血丝疲惫的眼望向她,嘴角微扬,扯出个僵硬敷衍的笑。
见她如此,秋雪楹偶遇熟人的喜悦淡却,转而注意到她身上的伤,忙走过去:“你这伤,是刚从秘境回来吗?”
阿易一袭黑衣,束发在打斗中散乱,脸颊、手腕上全是擦痕,沾了许多泥点的黑衣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鲜血,犹如数道暗红色绣纹,沁着一股发臭的血腥味。
阿易抬了抬眼皮,淡声道:“嗯,那个秘境很凶险,不过我也拿到不少好东西。”
秋雪楹察觉她的敷衍,有点失落,随即想到她刚从秘境出来,理解地点点头:“没事就好,快去丹峰疗伤吧,别一会儿拖到伤情加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
待阿易匆匆走远,秋雪楹才收回视线,迈步离开。
阿易是她这三年除师父、万师兄外的第三个贵人。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司云掌门将秋雪楹领回莲月山后便不闻不问了,给一个住所她就感天谢地,自然不会厚脸皮到求他关照自己。第一年,因为根骨平平,修为长进慢,无法获取优异的草药、兽丹换钱,她靠着微薄的门派补贴度日。
尽管顿顿都省着吃,也会遇到意外受伤或者定期保养佩剑,省出来的那点钱一下又没了,失去口粮的她饿得两眼发黑,一副随时倒下的模样。
就在这时,阿易路过,顺手递给她一个圆润饱满的大馒头……
第二次相遇,是在一个小秘境中,秋雪楹被妖兽两面夹击,危难之际又是阿易出手相助。
两次救命之恩让她在秋雪楹心目中的形象无比高大,也打破了秋雪楹不在这个世界交友的原则,第一次主动结交朋友,下山得到的好东西基本上都会给阿易带一份。
当然,她通通拒绝了。
她很忙,一年就见个几次面,秋雪楹早已习惯。不过今天遇到满身是伤的她还是头一回,秋雪楹有些担忧,打算过会儿去丹峰找些药材探望她。
*
付完钱,秋雪楹将几株仙草收入怀中,离开丹峰。
走到山门前,她却停了下来,随着眼前人靠近,步子不由自主往后挪。
手悄悄覆上剑柄,秋雪楹双目警惕死死盯着他,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只要对方敢动手,她也不会任由他妄为。
见状,朝晏眯了眯眼,双手环胸,故作疑惑:“秋师妹这是做什么,为何如此防备我?”
“……”
他上前两步,秋雪楹便后退两步,呼吸在高度紧张下乱了分寸,眼神漫无目的乱飘。
飘着飘着,又落回朝晏身上。顶着对方不悦的压力,她快速观察一番,还真让她找到可疑点,那深黑缎面衣料下裹着的劲腰左侧渗出一大片鲜血,淌过镶玉银纹皮质腰带,白玉浸血后格外妖异美艳,衬得人愈发苍白无色。
朝晏顺她视线往下看,眉心微蹙,不自然地垂下手,以单手叉腰的姿势遮挡伤口。
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秋雪楹指指他的腰:“我看到了,血迹。”
“看到了,然后呢?”朝晏气定神闲,含笑看着她,没有丝毫慌乱。
“你,你这些天去哪了?”她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话已出口,秋雪楹只稍稍懊恼了下,便趁机观察他的神色。
朝晏还是那副气态,从容淡定。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笑出声,挑眉:
“你很关注我?”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
反应过来后秋雪楹又羞又恼,半晌才憋出几个字:“真不要脸!”
他身上并无杀意,还有功夫跟她开玩笑,看来对她的小命并不感兴趣。
心霎时松快下来,没好气瞪他一眼,大着胆子绕过他快速离开。
朝晏勾勾唇,目送她远去,转身,沉下脸往前走。
秋雪楹来到阿易的住所,抬手敲响屋门:“阿易,你在吗?”
敲了三遍,无人应答。
她紧了紧手中仙草,轻叹一声,俯身将它们塞进门缝里。
*
苍竹峰,膳堂。
“师姐,你很了解朝晏吗?”
秋雪楹蹲坐大树下,两手撑着下巴,双眼放空,愣愣问出这一句。
慕雨正对着空气练剑,出招迅猛、剑气纵横,剑气所到之处落叶纷纷,英姿飒爽如流风。闻言一顿,念诀强行收式,利剑回鞘时发出意犹未尽的嗡嗡声。
懒散走到秋雪楹身边坐下,抬袖擦擦额间热汗,侧目:“怎么突然问这个?”
秋雪楹一怔,缩缩脖子:“嗯,呃,好奇吧?”
慕雨笑道:“了解说不上,他这人……挺可怜的。”
她望向远处的山林,“虽孑然一身,但天资不凡,又肯努力,是我辈佼佼者,为人也不错,值得深交。”
秋雪楹后仰,一脸怀疑:“真的吗,师姐你不觉得他某些行为很怪异吗?”
慕雨还未答话,一道熟悉的清冽男声传来:
“哦?哪些行为?”
朝晏跨进院子,似笑非笑与她视线交汇。身后越清尘绕过他,若无其事倒茶浅饮。
秋雪楹当场石化。有什么比当面说人坏话更尴尬更社死?!
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要么直接往后面的树干一头撞死得了。
“正好,人都齐了,开饭开饭。”慕雨不慌不忙揭过,提起生无可恋的秋雪楹走向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