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霓，你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离店后，妮瓦丽斯手里握着那只木鸟，摇了摇安霓的胳膊。
安霓摇了摇头：“不信。”
“那怎么办啊，”妮瓦丽斯垮着脸，“要不今晚我们去把他揍一顿，让他说实话。”
安霓被逗乐了：“揍他一顿？怎么揍，用你那小龙卷风？”
“你可别小瞧我。”妮瓦丽斯嘟起嘴，开始细数自己的“英勇事件”
“我们村口的那家莱胡子，前阵子他儿子掀我裙子，我把他儿子吹到了房顶上，把他吓得直哭。”
“那你很厉害，”安霓笑道，“你爷爷也是风系法师吗？”
“哪有啊，”妮瓦丽斯说道，“我爷爷没有魔法天赋，是个普通人。”
“那你知道你爷爷手里的钥匙是什么吗？”
“不知道，他从来没给我提过。”
安霓突然停下，回头警惕地望了望。
从进鲁贝尔城开始，就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但是每次回头，身后都没看见跟踪的人。
难道有人知道她们在找阿德里安·代佩尔，并试图阻止？
妮瓦丽斯仍在前方大步流星，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自己的英勇往事，安霓一步三回头，但是每次回头都看不到什么可疑的人。
她从来不会怀疑自己是否是想多了，如果没找到踪迹，那肯定是对方太狡猾。
安霓正过身，想大步追上妮瓦丽斯，可刚迈开步子，一个黑色的影子如同被抛下的烂麻袋，重重地砸在她和妮瓦丽斯之间的路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安霓被吓得连连后退，恍惚间看见躺在地上抽搐的男人十分眼熟，身材臃肿，绿色胡子，还穿着宽大的围裙。
这不就是刚刚才见到的“瘸腿霍克的沸腾角落”的老板——霍克！
此刻，他的眼球凸出眼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脑袋下面一片红粉相间的血迹。
“发、发生什么了……”妮瓦丽斯听到动静，耸了耸肩，想要回头。
“不要回头！”安霓的吼声撕裂了街道的嘈杂，“继续往前走！”
人群想被惊动的蚁群似的围拢过来，有人尖叫，有人抬头看向顶楼。安霓的视线越过霍克仍在痉挛的躯体，死死盯住斜对角钟楼上一闪而过的银光。
妮瓦丽斯听了安霓的话，不安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走完了一整条街，在拐角处，安霓才追了上来。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妮瓦丽斯问道。
安霓冲她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有只鸟撞到树上死了。”
“鸟怎么会撞到树上？”
“谁知道鸟怎么想的呢。”安霓拉起她的胳膊就往旅馆的方向走。
“我们现在去哪？”
“回去休息。”
她们前脚刚出店门，后脚店主就死在了她面前，安霓没办法把这件事划分到意外，这明显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威胁她要是再继续查这件事，下一个死的就是她和妮瓦丽斯了。
没有新的线索，妮瓦丽斯很失落，安霓带她在鲁贝尔城闹区逛了一圈，又去了味道不错的餐厅吃晚饭，妮瓦丽斯的思绪又被眼前的美食拉了回来。
鲁贝尔城最招牌的菜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骗风者的盛宴。
据说是远古风龙希尔芙被人类背叛，死后，其中一个重要碎片落在了鲁贝尔城附近，有个英勇的勇士拿到了碎片所在的迷宫地图，历尽艰辛万苦找到了它，才发现，这个碎片只不过是巨龙嘴里吐出来的一颗风球，手刚碰到就消散了。
现在这已经是鲁贝尔城各大餐厅常见的名菜，而且价格不低，其实就是一颗悬浮在特制水晶盏中的液态风球，表面流淌着银蓝色波纹，如同被捕获的微型风暴。
妮瓦丽斯直接张开大嘴一口吞下，皱着眉头愣了一秒就打了个寒颤。
“好吃吗？”安霓把叉子上流着油的肉塞进了嘴里。
“怎么形容呢，”妮瓦丽斯脸扭了起来，“就是高空万里上的一口寒风，我舌尖都麻了。”
说完，她又舒展了眉头，“现在有一种雨后的清甜！”
等她低头看时，发现在自己品尝那口风的时候，桌上的肉已经被安霓干掉了一大半。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狡猾！”
“有吗？”安霓眨着眼无辜地看着她，“西北风不好喝吗？”
妮瓦丽斯立马抓起桌上的刀叉，重重地插到肉里：“你休想吃独食！”
吃过晚饭后，安霓带她去看了闹区广场上的魔法灯会，整个广场人头攒动。不同颜色的光斑在漆黑的夜空中来回穿梭、交织，不断变幻组合。
安霓低头看到妮瓦丽斯被照亮的笑脸，大大的眼睛倒映着魔法的光辉，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不少。
深夜，等妮瓦丽斯睡着后，安霓戴上了兜帽和披风，离开了旅馆。
她又来到了“瘸腿霍克的沸腾角落”。
街上的店铺都已经关闭了，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只有泛着魔法蓝光的路灯静静立在石板路两边。霍克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他白天砸下的地方只有一滩没被清理干净的血迹。
安霓推开了那扇绿色的门，铃铛声清脆响起，她停下动作身体紧绷，警惕地朝黑暗的店里望了望，发现没有异常后，才小心翼翼关上门。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蜡烛，用大拇指和食指在烛芯上划了一下，绿色的火光亮了起来。
店里所有的货物都完好无损，霍克的工作台上没完成的网状物也静静摆在原地，安霓往里走，推开侧边的门，进到了里屋。
里屋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中间摆了一个长木桌，上面堆满了各种工具，房间里还弥漫一股精油味道，安霓不太了解炼金术师的日常工作，但白天见霍克时，他身上也有一股相同的精油味道，可能他们本身工作需要用到精油吧。
安霓把蜡烛立在了桌子上，绿色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她开始翻找桌上的文件和工具，翻找完桌子又去翻找旁边的柜子，大部分抽屉里装的都是些普通杂物，如磨损的手套，用过的羊皮纸，生锈的小零件之类的东西。
但当她拉开最底层那个沉重的抽屉时，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抽屉里放着基本破旧的笔记本，封皮破旧得都看不清字，安霓把那些笔记本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想放在桌上一个个看，可她注意到在笔记本的最下方，还有几张胡乱折叠起来的纸。
安霓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感觉自己接近了真相，她把书胡乱地放在地上，拿起那几张纸重新放在桌子上铺平。
那几张纸是不同时间记录的日记，但字迹潦草，也没有署名。
安霓把蜡烛拿近了看，拿起一张，努力辨认内容，但最后也只看明白了几行字。
【娜西卡，我的爱人，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我每天都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
【……他们给了我传说中的石头，可那根本没有用，等价交换的代价就是我的命……】
石头？安霓愣住了，什么石头，传说中的贤者之石吗？
剩下的内容实在看不清在写些什么，安霓重新拿起一张纸。
【我的小雪花，父亲对不起你。】
安霓皱眉。
【……在柜子底下，如果你找到了它们，就带走，回去过好日子……】
【……不要再来找我……】
安霓又拿起一张。
【她们这个月又来收货了，要的量又变多了……】
【……霍克先生并没有阻止……】
安霓把蜡烛放下，立马跑到柜子前面弯腰拖动柜角，最后在柜子靠近墙的位置，地上有个被布堵住的小洞，布的边角用钉子钉在了地上。
“嚯，藏得够隐秘啊。”安霓起身抹了把汗。
她抄起桌上的羊角锤就去撬钉子，可能因为放置时间久，钉子都镶到地里去了。
安霓走到桌边，拿起蜡烛就开始烧布，没一会布就烧了个洞，她用手扣着洞，使劲一扯，终于看清藏在洞里的东西。
她笑了一声，拿起洞里的那两块金砖，放在手上掂了掂。
有点份量啊。
金子在绿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原本金黄璀璨的表面蒙上了一层幽绿的滤镜。安霓顺手把那两块金砖和三张日记放进了空间袋，复原了柜子的位置，拿起蜡烛离开了店。
等她回到旅馆，床头还留着灯，妮瓦丽斯不安分的睡姿已经把被子踢到了地上。
安霓走过去，把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
……
第二天天还没亮，妮瓦丽斯就起来了。
跑出来的时候，把自己攒的铜币也装进了袋子里。她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准备去给安霓买早餐。
安霓把她带到这里，管她吃管她喝，还给她买新衣服和小木鸟，她也想为安霓做点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安霓是个很爱吃面包的人，尤其是刚出炉的面包。妮瓦丽斯找到一家看着很高端的面包店，也跟着排起了长队。
轮到她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她选了看上去最好的面包，可结账时，手里的5枚布加根本不够付。
妮瓦丽斯手攥紧那5枚铜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脑袋上都要冒烟了，排在后面的人也在催促她快点付账拿面包走人。
“多少钱？”
身旁出现了一个身影，妮瓦丽斯看过去，发现灰鼠正掏着破破烂烂的口袋准备帮她付账。
“灰鼠？！”妮瓦丽斯惊讶地看着他，发现他的背挺得笔直，根本不像上次在街上见面那样佝偻。
“一共2枚汀琅。”
灰鼠掏了半天，才掏出2枚汀琅拍在了桌子上，又把台子上已经装好的面包拿下来交给了妮瓦丽斯。
出了店门，灰鼠走在她身边，又慢慢佝起背，脸上再次出现那股狡猾的劲。
“你的背……怎么回事？”妮瓦丽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还是太年轻了，”灰鼠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有时候佝着背，别人才不会把你当回事，也就不会防着你。而且那种高端面包店向来狗眼看人低，不挺起背直起腰杆根本进不去。”
妮瓦丽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手里的5枚布加塞到了灰鼠手中。
“我钱不够，先给你这么多，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你！”
灰鼠摆了摆手，把钱又塞了回去：“等你还得等到何年何月。”
妮瓦丽斯有些感动，她望着他，认真地说道：“灰鼠你真是个好人，你跟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灰鼠笑着转动了眼睛，拍了拍妮瓦丽斯小小的肩膀：“你还是太年轻。”
安霓从被子里钻出来时，发现对面的床空了。
她立马坐了起来，急忙下床套上了鞋，去翻妮瓦丽斯的被子。
“被、被抓了？！”她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难道是她昨晚独自潜入店里被人发现了，所以抓了妮瓦丽斯来报复她？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妮瓦丽斯提着篮子笑容灿烂地看着她。
安霓愣住了：“你……”没被抓走？
“你醒了，快来吃面包！”妮瓦丽斯进屋关上门，把篮子放在了房间中间的圆桌上。
“你去买面包了？”安霓诧异地看着她。
妮瓦丽斯以为安霓要开始表扬她，立马扬起头，呲牙地笑着：“对啊，我可排了好久的队呢！”
安霓呆愣了两秒，垂头笑了：“谢谢，我一定都吃掉。”
……
“我们今天去哪，还有什么线索吗？”
妮瓦丽斯坐在床上晃着腿，安霓在一旁对着光梳头。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大地，安霓的黑发在阳光下发亮。
她轻轻地放下梳子，扭头看向妮瓦丽斯：“今天要去找人。”
“谁？”
“一对母女。”
安霓本来的计划是不带她去的，可就在今天一早发现妮瓦丽斯不在时，产生了强烈的不安感，让她临时决定还是好好坦白并一起行动。
只有把妮瓦丽斯带在身边才是最能保障她安全的。
“嗯？”妮瓦丽斯瞪大眼睛，“什么母女？”
安霓没回答，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催促她穿好鞋准备出门。
她们又去了城务登记处，不过这次安霓有意避开上次咨询的金发女人的柜台，直接走到最角落里，想问出关于阿德里安·代佩尔妻子的住址。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居民信息。”棕发女人翻都没翻一下，直接拒绝了安霓的请求。
“怎么可能，”安霓笑道，指了指不远处坐在柜台后的那个金发女人，“我上次来还在那边问到了阿德里安·代佩尔的信息。”
“不好意思，你需要证明你和被提取信息人的关系，不然我们没办法帮你。”
安霓想了想，把妮瓦丽斯拉到一旁，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妮瓦丽斯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原本就灵动的双眼愈发明亮。
安霓说完，她就像接到了最高指令的士兵，毫不犹豫地转身，在城务登记处大厅跑起步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大概跑了两圈，当跑到第三圈时，在大厅另一边的角落里，她动作极为夸张地扑了过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好痛！！”妮瓦丽斯坐在地上开始扯着嗓子大叫，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太痛了，我的腿肯定是断了！”
刹那间，所有的工作人员以及前来办理事务的居民都纷纷看向妮瓦丽斯，安霓面前的棕发女人也站起身，往远处的角落望去。
就在这时，安霓突然向前跨出一步，伸出手，强制地按住了棕发女人的太阳穴和眉心，嗡鸣声在耳边响起，大片绿光开始汇入脑中。
一股微弱的力量在她的脑中跟安霓对抗，不过也持续了几秒，安霓就很顺利地控制了她的意识。
“立马给我找到阿德里安·代佩尔妻子的住址，并告诉我她基本信息。”
话音刚落，棕发女人重新坐回凳子上，双手快速翻看资料本。
妮瓦丽斯还坐在地上嘶吼，情绪激动得嘴里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已经有人过去扶她了，可她像碰瓷的老太婆一样死活不起来，嘴里一直叫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