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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什么?”祝与安故意问道。

    贺霂总不能说自己家里有很多公司,所以遗传了很会管理公司吧。

    “我可以......投资入股。”贺霂说道,而后又反应过来自己的人设是个没有固定收入的无业游民,急忙补充,“你懂的,我们演员都有一些小积蓄。”

    还得是当演员挣钱。

    “一个全新的app如果想要推广,需要投入大量资金,也需要外包一批专业的客服团队,光靠阿叔阿婶们自发充当客服,他们弄不明白规则,长久下去真是会乱了套。”贺霂补充道。

    开公司除了人以外,最重要的还是资金。但是即便夏予和祝与安拿出养老钱来,也不够创业初期烧的,如果有个人能带来足够的资金,会少很多压力。

    “其实你是隐形富二代吧。”夏予开玩笑道。

    “当然不是。”贺霂面不改色,一脸富二代这个词和他毫无关系。

    不过确实如此,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算是富几代了,可能按照族谱数下来,祖上就没有穷过。所以不算撒谎。

    “有微薄的积蓄才要投资,我对你们很信任,相信会长期回报的。”贺霂一副无辜且真诚的样子。

    祝与安也感叹,当演员收入还真是挺高。

    夏予表示,还好不是我一个人创业,还能偶尔划水。

    但是,三人都没有过创业经验,草班子草草搭成。

    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们也没有想到,会走到开公司这一步。

    开发app必不可免地需要有公司资格校验,平台上的流水也要以公司形式进行报税,一系列流程都需要以一家公司为支撑。

    夏予和祝与安都是经历过职场毒打的社畜,办事效率高,于是负责准备材料,而贺霂作为一个从来没上过半天班的“艺术”从业者,就负责出资和跑腿。

    等手续办完,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在此期间,除了直播间依旧热闹外,不少游客也到线下来体验传统工艺的项目。更是有为夏予的出镜直播跑来联系她,问她愿不愿意当带货主播。

    “有当老板的体验感了。”贺霂把玩着手里公章,上面刻着“筑云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十个字。

    起这个名字是因为贺霂说,万一有一天筑云客栈有连锁化的想法,可以挂在他们公司名下。

    三人站在收拾出来的简易办公室中,说是办公室,但实际上是灵泽村当地人空出来没人住的小平房,被他们当作公司地址。

    夏予拿着拖把从贺霂身边走过,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来擦个窗户。”

    贺霂应了声,把公章放进办公桌抽屉里。

    “抽屉要不要锁?”祝与安抬手将因低头擦桌子而往下滑的眼镜框往上推。

    夏予好奇地抬头,问道:“这是有什么讲究?”

    祝与安哈哈一声,笑着说:“网上不都说了吗,最朴素的商战就是偷竞争对手的公章!”

    “我们一个小作坊还不配参与商战,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我们会随便把公章放在抽屉里。”贺霂将桶里浸湿的抹布提上来拧干,贴在满是污渍的玻璃上擦拭。

    “有道理。”祝与安嘀咕一声,但还是将抹布一甩,“不过我还是去买把锁吧。”

    “顺便帮我向阿叔要几张废报纸!”贺霂扭头向离去的祝与安喊道。得到对方挥手示意表示知道之后才转回来。

    待祝与安走远,夏予才向贺霂问道:“投资人,你还有存款吗?”

    说是三个人建的公司,但实际上的运营推广成本,大头还是贺霂在出,夏予见他每天无所事事,十分担心他会因此吃不上第二天的饭。

    “问题不大。”贺霂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片刻后才补充道,“能再撑撑吧。”

    见贺霂一脸真诚的样子,夏予以为他真的捉襟见肘了。

    而实际上,贺霂成年起就能从巨额家族信托里领钱了,父母即使不愿意他进入演艺圈也无可奈何,无法实施经济制裁,只能动动手脚让他知道娱乐圈不好混,玩够了就回家。

    “撑不下去一定要和我说!”夏予试图委婉暗示他,如果把存款烧完了可以和他们说。

    “好的,到时候靠你养我了!”贺霂顺着她的话说。

    他放下抹布,笑着靠在窗棱上。

    透明玻璃上还带着水渍,光打在上面,将透过的斑驳也印在了贺霂带着笑意的脸上。

    这让夏予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身侧的同桌总是对她分享自己的少女心事,比如什么...阳光打在靠窗位置的班草脸上,让他在她眼里熠熠生辉之类的咯噔语录。

    那时忙于学习无暇分心的夏予无法理解,只把同桌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地回应对方的话,但现在,她好像懂了。

    似是察觉到了夏予的目光,贺霂扭头和她四目相对,她下意识立刻垂下眼眸,装作在用心打扫卫生。

    “知道我长得帅。”贺霂本就是自来熟的人,和夏予熟起来后更是不要脸,“是老天赏饭,可惜了...”

    话音戛然而止,他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是祝与安。

    祝与安握着电话,正歇斯底里地对着通话另一头的人。

    从他们的视角,声音听得不真切,但能看到祝与安的表情是痛苦的,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这和他们认知中那个遇事佛系、情绪稳定的祝与安不一样。

    “这...有纸吗?”夏予急急忙忙寻找办公室里的纸巾,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办公室,最终在自己包里的隔层中才找到一包纸。

    等祝与安挂断电话,平复好心情后,她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走进办公室,可泛红的眼角和鼻头,都彰显着它们主人的不寻常。

    “喏,你要的报纸。”祝与安把被自己揉皱的一沓报纸放在桌上,而后便沉默地坐在凳子上,低头摆弄抽屉和锁。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金属锁和木制书桌碰撞的声响。夏予的纸巾甚至没有机会递上去。

    夏予和贺霂都在偷偷瞥她,又不敢主动搭话,只能互相示意对方先开口,而这一切其实都被祝与安注意到了。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祝与安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就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夏予松了口气,重新挂上笑容,安慰道:“和家里人吵架没办法避免的,我想吵都没人吵,我爸妈都离婚又再婚了,最好我不出现在他们面前打扰他们新的小家。”

    夏予说得很轻松,但也是事实,父母离婚后只有外婆照顾自己,她早已不知道被父母唠叨和被管教是什么样了,毕竟她很省心。

    “那我很羡慕你,我希望他们别来管我。”祝与安自嘲地说,“他们才不是真的关心我。”

    听到这话,夏予和贺霂四目相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也以为他们很爱我,所以我一直都很‘听话’。”祝与安扯出一个不带感情的笑,继续道,“我不可以有漂亮的新衣服,因为家里困难;我不能去上市区更好的高中,因为县里的高中承诺我们家,只要我去那上学学费全免;我不能选我喜欢的专业,因为女孩子学师范才稳定。”

    “但真的是为我好吗?不是的。”她做得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大学室友的帮助下意识到了这一切,瞒着父母转专业学计算机,这才让她毕业后能够逃得远远的。

    他们静静地听着,听祝与安说自己有个十八岁的弟弟,从小因为学习不好砸钱上私立校,眼见着考不上大学就要让她花钱帮他出国读书。

    以前还能挣钱的时候催着她给家里买房,现在失业了,便催着他回家相亲,还多是一些父母认为有房有车事业稳定的“才俊”,实际上大腹便便、离异甚至孩子都不小了。

    夏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上前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背,说:“你现在过得很好,可以不用再按他们的要求活了,你不用为任何人付出,只爱自己就够了。”

    祝与安家里的情况,在社会新闻中也常能见到,似乎是时代发展中,某一类人群的缩影,有幸运的人能逃离出去,而更多的人却被困在里头,越埋越深。

    这个话题贺霂似乎难以插上嘴,实际上不仅仅是普通工薪家庭会是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家族亦是如此。

    他见多了旁支叔叔伯伯为瓜分更大的蛋糕而强迫自己女儿在婚姻上做出牺牲,来成全自己的儿子。

    “那祝愿我们发财、祝愿我们自由!”祝与安似乎找到了一种支撑,而这支撑来源于刚熟悉不久的朋友,有些讽刺但也有些庆幸。

    “都说人生是旷野,那让我们在旷野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吧。”贺霂说。

    因为这样一个小插曲,他们放着新成立的公司的一大堆事没干,齐齐坐在小酒馆里。

    灵泽村的小酒馆和城市里夜晚才开放的不一样,这里没有喧哗的音乐和昏暗的灯光,转而代替的是上世纪的爵士小调胶片音乐和暖黄色带着温馨氛围的黄线,甚至还有一墙的书架,摆着各种各样的诗歌散文,更像是一家藏在巷子深处的咖啡店。

    不过这里不卖咖啡只卖酒。

    酒馆老板的艺名叫林野,据说以前是个歌手,还组建过乐队,生性爱自由,早年走南闯北,现在到了云城,很随性地在这扎根,租了这个门店,开了一家想开业就开业,想歇业就歇业的小酒馆。

    “年轻人有烦心事?”林野觉得很稀奇,来他小酒馆的人要么是游客要么是情侣,清一色带着好心情,来此小酌一杯。而他眼前的三人,显然情绪不佳,像是来买醉的。

    “我这没有烈酒噢!”林野摸了摸自己修剪整齐的络腮胡。灵泽村民风淳朴,他不是当地人,最是怕有人喝酒闹事给人留下自己酒馆不靠谱的印象,因此特调鸡尾酒中的酒精浓度都不高。

    贺霂也是第一次来,以前只是路过几次,和老板林野打过几次照面,聊过几句话,祝与安说要喝酒,他就想到了这里,带着夏予和祝与安一起来了。

    “我们就随便喝两杯。”夏予觉得这家酒馆的老板挺有意思的,酒吧不就是用来借酒消愁的吗,这家只卖低度数酒实在特别。

    祝与安撑着下巴看吧台上的酒单,被一个特别的名字吸引到了,便问道:“这酒为什么叫‘随缘’?”

    别的酒都有样式示意,而这款旁边的配图则是问号。

    “这是给有缘人的酒,每个人都不一样噢。”其实很多人都会选一些有寓意的,或者是颜色好看的酒,而这款不确定性大,倒是很少人会选。

    “那就来三杯‘随缘’吧。”贺霂拍板决定,“因为我们聚在一起,就已经很随缘了。”

    林野带着笑说:“好,三位有缘人你们稍等。”

    贴着各种各样英文标签的酒被陈列在酒架上,酒馆的老板很熟练地挑选杯子,用冰夹夹出一块冰在杯沿旋转,而后取出调酒壶,用量杯倒取酒和糖浆等调味品。

    在三人的注视中,林野向空中抛动手里的调酒工具,随后轻松地接到手中。祝与安没去过酒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便不由得感叹:“好厉害。”

    林野闻言,向她挑了个眉,表示她有眼光。

    “其实点过我家‘随缘’的顾客,都说过,我给每个顾客准备的款式都很贴他们。”林野故弄玄虚地说。

    “接下来你们听听,我说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