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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齐刷刷地看着林野,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他将三杯色彩各异的酒放置在三人面前。
“这杯是随缘一号。”
林野指着祝与安眼前这杯深蓝色鸡尾酒,上方飘着几片薄荷,透过玻璃杯还依稀可见里面的气泡,是加了苏打水。
“我很喜欢这个颜色,谢谢。”祝与安礼貌地道谢,握住杯子往自己身前移了移。
但林野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他随意地打了一个响指,从杯底开始往上燃火花。
离得最近的祝与安发出一声尖叫。
贺霂没被火给吓到,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把夏予护在身后。
夏予没见过这种会燃烧的酒,笑着说:“还挺特别的。”
林野倚在吧台上,在夏予和贺霂的注视中不紧不慢地说:“你要迎来机遇了,像这杯酒一样,看起来和白开水一样淡,但其实暗藏玄机,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会给你一个惊喜。”
祝与安心说,分明是只有惊。
她面临着失业在家,以及与家里断绝关系的两难处境。显然,她在三十五岁这年迎来了人生低谷,以后再怎么样也不会糟到哪里去,如果解释成未来处处是机遇的话,倒也说得通。
片刻后,祝与安捧杯释然一笑:“借你吉言。”
接下来轮到坐在中间的夏予了,她面前的是一杯橙蓝渐变的酒,杯口还冒着丰富的泡沫,很有夏天的感觉。她一脸期待林野会说什么。
“你爱情事业随缘着随缘着都会有的,五五开吧。”林野说道。
“等冬天来的时候,你就知道啦。”他又无厘头地说了这句话。
夏予没有听懂林野故作高深的话,只当是老板推销酒的方式。
她小口地喝了口酒杯里的酒,或许是上下两层的用料不同,她喝出一种暖暖的、又带着水蜜桃气泡水的味道。
“好喝,这个随缘的味道和我挺投缘。”夏予捧场似的夸了一句。
“那我呢?”
贺霂眼前的酒是粉色的,没有夏予和祝与安那样花里胡哨的外观,看起来就像是超市里随时可以买到的浓缩石榴汁被装在了一个好看的玻璃容器里。
“最近你有点走桃花运哦!”林野哈哈大笑,“但看你这羊毛,从小到大桃花运应该是没有断过吧。”
贺霂:......
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点点头,再发出几声干笑。
“老板,你兼职算命吗?”贺霂调侃地问。他知道一般酒吧的老板都比较能言善道,但这种上来就给人看面相的倒是少见。
林野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把右手伸进吧台下方抽屉里一摸,掏出一副塔罗牌,放在三人面前。
他指尖点了点牌面,说道:“要不要来算一算?”
“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夏予和祝与安连连摆手,表示不用了。
林野无奈地把塔罗牌收起来,摇了摇头走到吧台另一端的客人身前,回头时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真不识货。
“他奇奇怪怪的。”祝与安喝了口酒,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夏予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点对,但似乎又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是猜的还是真的有算命的本事。
夏予用手肘戳了戳贺霂,问:“你比我们在这待得久,你知道他什么来头吗?”
贺霂摇了摇头,他在县里乱逛的时候碰到过几次林野,只知道他以前是个文艺工作者,在这开了两年酒吧,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你们觉得他说得准吗?”贺霂问。
“还行,他们这种不都是有话术的吗?”夏予回答道。
夏予大学时期的舍友就在网上兼职帮人算塔罗牌,据她所说大部分人简单学一学都能解塔罗,只会皮毛的占大多数,比如她舍友,边解塔罗还需要边看攻略,再加上会一点心理学,能说对个七七八八。
祝与安抬头,附和夏予:“对,我也觉得。”
“贺老师你最近有情况?让我看看是哪里的桃花!”祝与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
夏予只觉得左右两边都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明明是这两个人对话,但莫名其妙实现好像汇聚到了她身上。
“算了算了,咱们来坦白局,聊聊初恋怎么样?”祝与安觉得两人现在都是木头,想帮一帮他们。
但实际上贺霂才不是木头,他精着呢,单纯是怕把人吓跑了。
夏予被盯得头皮发麻,于是率先开口道:“不好意思没有初恋。”
祝与安不可置信地捏住夏予的脸,摇了摇头:“小年轻怎么不懂享受青春呢?”
简直就是浪费了这副漂亮的小脸蛋!
“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卷吗?我但凡谈恋爱我就考不上北大了,但凡谈恋爱我就没法拿奖学金了,但凡谈恋爱我就保不上研了!当别人口中的高材生都是要牺牲娱乐生活的好吗!”夏予伸手拍开在自己身上乱摸的祝与安的手,不服气地辩驳,抬起酒杯就喝了一大口。
“也是,怪辛苦的!”随后,祝与安把视线转到贺霂身上,问,“那你个‘艺术家’总不至于也母胎单身吧?”
在祝与安眼中,村里就有不少小姑娘爱来找贺霂拍照,他也好脾气地答应,每次遇到他都热情地上来打招呼,贺霂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个游刃有余的情场高手。
贺霂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转过头自顾自地喝酒,默认了母胎单身的说法。
“不是吧!”祝与安发出一声惊呼,上下打量起贺霂,“你们艺术学校那么多俊男美女,你居然没有动过心?”
“我百度百科里的那些作品可都不是在梦里拍的。”天知道他明明是学摄影的,在学校不仅要满课上专业课,课余时间要去拍戏,寒暑假要被塞进集团里“坐牢”,是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
从小到大的精英教育可没有一点水分。
祝与安憋着笑,没想到贺霂平时看起来一副情史丰富的浪荡子模样,实际上比高中生还清纯。
“好吧,你们都是大忙人,只有我个闲人,高中就春心萌动了,可惜他考不上大学,高三毕业那个暑假就分手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二胎都有了。”祝与安握着酒杯,回忆起过去,不过很快就被打断。
“哈喽。”一个陌生女孩突然站到夏予和贺霂中间,朝着贺霂说,“能不能加个微信?”
女孩脸上红扑扑的,不远处她的一桌朋友正起哄着往这看。
“不好意思。”贺霂伸出手婉拒对方递过来的手机。
女孩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有扭捏,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便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看来你学生时代拒绝了不少姑娘,才让你保持母胎单身至今。”祝与安看破。
贺霂还没说话,夏予便先出声道:“对,就是!太残忍了!”
贺霂和祝与安二人齐齐看向夏予,她一副面色正常的样子,但方才说话的语气和往常有些许不同,带了很多重音。
再往被她放在桌上的酒杯上看,已经见底了。
低度数酒精也经不起一口闷,尤其是像夏予这样平时很少喝酒的人,会特别容易上头。
夏予用力眨了眨眼,伸手揉了揉眼,可不管怎么睁大眼,眼前还是有很多重影。
“与安,怎么有两个你?谁往我酒里放了没熟的菌子?”她说话既笃定又冷静,如果此刻不是正坐在一家酒吧内的话,祝与安也会怀疑自己多了个分身。
祝与安伸手拉住夏予的手臂,担心她从高脚凳上跌下来。
“不然我们先回去吧?”贺霂看了眼手机,还差几分钟到八点,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夏予一激灵地挺直腰,如果不是祝与安一直拉着她,她真要一头栽下去了。
“这才几点,不回去不回去!”有点耍赖的意味在。
“好好好,那你先坐好。”祝与安哄道,根据她喝醉酒的经验来看,过不了多久,夏予就要睡过去了,到时候再把她带回去就好,筑云客栈离这并不远,更何况还有贺霂这壮丁能帮忙。
“看来以后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外面喝酒。”祝与安看向贺霂。
“嗯,我会好好看着她的。”贺霂不知道是以什么立场说的这话。
没等多久,夏予果然如她预料般静静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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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夏予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她眯着眼在刺眼的阳光中揉了揉头。
昨晚的一幕幕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她也太不能喝了。”
她意识模糊地趴在贺霂背上,耳边传来祝与安的声音,她想反驳,但以始终张不开嘴而失败告终,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几声嘟囔。
“你看,她在反驳你。”
夏予闻言满意地咂吧嘴,心想,还是贺霂懂她。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被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上。
“她可够懒的,房间几天没收拾了。”又是祝与安在背后说她坏话,她意识里在咬牙切齿,但现实里却无能为力。
“我去给她拿毛巾擦脸,你看着她。”祝与安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好吧,看在她这么贴心的份上原谅她了。夏予心想。
她试图挪动四肢,意外发现她可以动了,甚至眼皮都能睁开了。
夏予一睁眼,就看到和自己贴着鼻尖的贺霂。
她好像正环着对方的脖子。嘴唇上有点热热的,她轻轻咬了下,想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好像尝到了血腥味。
但逐渐地,她意识又开始模糊...
回忆结束,回到现在的时间线。
夏予拍着自己的脑袋,只觉得她没脸见贺霂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换个星球生活。
她磨磨蹭蹭洗漱好,在自己门口左右徘徊了十几分钟不敢出去。
等她鼓起勇气打开门,门外正站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人,她抬头看。
是贺霂,下巴上贴着创可贴。
夏予用了毕生演技,才没让自己显得很慌张:“早啊!”
贺霂面上也没有透露出什么情绪,用和往常一样的口吻对夏予说:“先喝点蜂蜜水再吃三明治,可以缓解一下头痛。”
夏予接过对方手中的托盘,略带生疏地说:“谢谢啊。”
“诶?”祝与安穿着运动服,从楼梯走上来,见贺霂还站在夏予房间门口,不解地问,“你怎么还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