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司统领得到消息时,他正跟着司宸,站在皇宫祭坛下。
小侍卫无声落到司康身边,怯生生地从侧面偷看司宸一眼,又迅速转回视线:“大人,祝姑娘把那人舌头拔了。”
司康猛地回头看向小侍卫,片刻后挥手叫侍卫回去继续盯着。
心道:“这人还真是不怕死得很。”
司宸勾着嘴角,依旧盯着祭坛上方。
往年都不胜悲伤的日子,今日反倒艳阳高照。
他目视前方开口:“她低头了?”
司统领头一次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家主子。
“没有……”
司宸挑眉,回头看向侍卫统领。
司康:“她把那丫鬟舌头拔了。”
祝无虞低垂着头,闷闷地笑着,手中还攥着那一整条舌头。
原本看热闹说要给祝无虞颜色的人,恨不得离祝无虞三丈多远。
地上趴着那两人更是连跪带爬退避三舍。
那大丫鬟坐在地上捂着嘴,满手鲜血:“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人理会,所有人的目光都警惕地盯在祝无虞身上。
祝无虞偏头看向门的方向,有两个小丫鬟正偷偷摸摸溜出去。
她轻笑一声,将舌头丢在地上那大丫鬟的身上,转身也去门口。
推门的小丫鬟浑身僵硬地转过身,用目光迎接祝无虞走过来。
祝无虞迈步走过去,拉住饭堂的木门,在上面留下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她将门拉开一条缝隙,稍稍偏过头,扫视一圈屋内战战兢兢的众人。
“怎么不骂了各位?那位姐姐骂的很好听哦。”
众人又齐齐后退半步。
祝无虞歪了歪头,转回头彻底拉开门。
“好可惜啊,王爷不会怪我吧……毕竟刚刚那位姐姐可是说可以打架斗殴的。”
门外阳光泄进来。
祝无虞被晃得眯了眯眼。
门口板板正正站着一个亲卫。
祝无虞抬眼看过去。
终于要来了吗?还以为能逃过一劫。
她不动声色转了转手腕。
司统领不过来,怕是未必有人能将她完完整整带去活祭。
她软着声音开口:“大人找我?”
后面那没有舌头的丫鬟像是见了救星,爬出来想抱住侍卫大腿,被侍卫眼疾手快躲开。
那侍卫的视线从祝无虞滴血的手上移开,在地上那“泣涕涟涟”的人影身上流连一圈,最后落在祝无虞脸上。
“祝……大人。殿下口谕,您二位各需下人房中禁食三日。不得用膳,不得外出。”
祝无虞挑眉,攥紧的拳头松开些许。
“是。能不能问下这位小哥,王爷现下在祭坛吗?”
那侍卫转转眼睛,大抵是觉着祝无虞是摄政王爷亲自关照之人,也便松口:“是。”
祝无虞点点头,道声谢后迈步走进下人房。
留下那被拔舌的丫鬟在地上“啊啊”地大叫,哭得可算是凄惨。
结果被侍卫拎着后衣领,拖着丢进祝无虞隔壁的屋子锁上门.
叫声依旧络绎不绝。
祝无虞在屋里的水盆中洗了把脸,随后将染血的外衣丢开,盖在那两筐衣服上面,翻身再次上床。
不知过了多久。
隔壁传来几声及其细微的脚步声。
喊叫声不知何时停歇。
祝无虞睁开双眼,眼底清明一片。
屋内有血腥味,但她无法分清是否是之前残留的气味。
四下骤然寂静。
祝无虞起身,轻巧地靠近窗边,推开窗板。
周围无人。
只有不远处丫鬟侍卫兢兢业业干活,没有半分异常。
祝无虞皱着眉,偏头准备缩回屋里。
视线扫在隔壁窗棂时,却猛然顿住。
她抬眼扫视一圈,见无人注意这边,旋即翻窗落地。
推开隔壁的窗板,拽下被窗户夹住的那绺布条。
她猛地瞪大双眼,看向屋内的尸体。
慢慢攥紧掌心的布料。
“掩月楼……”
这群废物怎么会杀完人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在这。
祝无虞拧着眉,轻轻落在隔壁屋内。
丫鬟死得很惨,身上几十刀也没扎进要害。
祝无虞的双眉却是越皱越深。
怎么杀个人这么费劲——等等,养父为何要杀这丫鬟?
她脑海中骤然串起一条线。
司宸这人做事从来以利为先。
难不成这丫鬟是养父的什么重要人物,而司宸刻意将她放在这丫鬟身边?
好一手灯下黑啊。
祝无虞心中一阵悲凉。
本以为司宸仅是羞辱她,不想不仅如此,还将她当做是铲除异己的棋子——异己还是养父之人。
她苦笑一声。
只不过这丫鬟看起来该不是什么特别中心的人物,祝无虞低头看着她脖颈上细细的勒痕。
否则也不能派这些个“生手”来灭口——到底哪个杀手会放弃拧脖子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改成可能使目标死不透的方法。
祝无虞不是控制地想:
那……养父知道她在摄政王府吗……
“喜欢简单粗暴的杀手”神色缓缓黯淡下去。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伸手帮那几个蠢货处理好痕迹。
不能只靠养父救她,还是要自己逃出去。
她走到窗边,回头确认了一眼没有任何其他问题,这才翻身回到自己屋中。
没有惨叫声的打搅,她这次才沉沉睡去。
可惜睡不多时,沉寂已久的隔壁房间这次传出堪称惊悚的尖叫。
紧接着,祝无虞便听见几个小丫鬟鬼哭狼嚎:“死人啦——杀人啦——”
院里像过年一样,到处点着各种“烟花爆竹”。
夕阳的红晕透进窗棂,落在祝无虞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又闭上双眼。
吵得要死。
怎么有人没见过死人。
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祝无虞!你为什么还要杀芳姐!她的舌头已经被你拔掉了啊!”
祝无虞掀起被蒙住头。
企图将吵嚷声隔绝在外。
外面变本加厉。
幸好门是被摄政王那小侍卫锁住的,若不然这群人非冲进来指着祝无虞鼻子骂不可。
祝无虞闭着眼,将注意集中在不远处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上,强行过滤掉周围的吵嚷声。
大概有一队巡逻的卫兵跑了过来。
他们进了隔壁的屋子。
吵闹声稍弱上一些。
脚步声停下。
他们该是在检验尸体和周围环境。
祝无虞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坐起来靠近床边,稍微架起一个缝隙。
盯着她的那两个侍卫难道没发现异常?
她心里凉了半截,方才只顾隐藏痕迹,忘了暗处那两位。估摸着现在司宸已经收到消息了。
这两人倒是不足为惧,祝无虞不敢现在跑只是怕那两人一个信号,四面八方的侍卫都来围堵她,即便拦不住,也能拖到司宸和司统领过来。
她听见有人在向侍卫解释今日发生之事,顺便指控祝无虞这个众人的“心腹大患”。
侍卫听完沉默良久,随后嗫嚅着开口:“你是说……王爷亲自派人处罚她?”
没有回音,祝无虞猜应该是有人点头或者是什么肢体动作。
因为侍卫片刻后的下一句话便是:“那我等无权处置这位祝姑娘,需等上报王爷,请王爷定夺。”
话音未落,祝无虞便听见一阵悠然自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司宸过来了。
祝无虞烦躁地用被抱紧自己的脸。
真快啊狗官。她还在琢磨怎么扮演畏罪潜逃逃之夭夭呢。
本以为狗官会先去隔壁参观一下尸体的死状。
祝无虞却听见她这房间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她抱着被没动。
一只手伸过来,拽住她脸上的被。
祝无虞卸力任由他掀起。
宗教之地特有的檀香味盈满口鼻。
她颤了颤睫毛,睁眼迷茫地看向在她眼中“倒立”的摄政王殿下。
“王爷?您怎么来下人房了?”
说是说着,身上却纹丝未动,未曾有什么尊重行礼之意。
司宸垂眸看着她,面色分不清喜怒,一言不发地拢了一把,将祝无虞从床褥中薅起来,捞进怀里。
祝无虞习惯性地格挡摄政王的手臂,又习以为常地被司统领在一旁挡住。
迎上侍卫统领不善的目光。
祝无虞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挂在司宸身上。
被人抱到隔壁屋内。
丫鬟侍卫依旧跪了一路。
屋内的小侍卫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司宸和祝无虞,恭恭敬敬开口:“殿下,人是被勒死的,未曾寻到有何外人进入的踪迹。”
司宸在祝无虞脸侧点了点头。
祝无虞终于双脚着地。
她连忙向前一步和司宸拉开距离,看了一眼司宸和小侍卫之后,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王爷带我来看这尸体做什么?”
外面有个丫鬟受了死人什么大恩,要涌泉相报。
祝无虞话音未落,那位便扯开嗓子:“你是行凶之人,见到受害之人非但不心虚,反而还敢质问王爷?”
她又转头对着司宸低眉颔首轻声软语:“王爷定不能轻易放过这人,芳姐好心好意叫她规矩便落得如此下场,我们这群人日后若与她朝夕相处哪还会有活路啊!”
祝无虞偏头看过去,这丫鬟就是平日跟着地上那死人的跟班。
她抬头看向司宸,瘪着嘴眨着一双杏眼,比那跟班的声音还软:“王爷不信我么?您都已经罚她了我还杀她做什么呀?”
司宸“嗯”一声点点头,也不知应得哪句,倒是心情看上去转晴不少。
只见他迈步走到祝无虞身后,张开双臂一只手环住祝无虞的腰,一只手从她肩膀移到下巴,用力捏住祝无虞的下巴,掰向尸体的方向。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祝无虞耳后,司宸压低声音,却也足以叫附近的人听清:“做本王的侍卫,合该一剑封喉,这样杀人莫不是太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