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在头痛欲裂中醒来,下一次呼吸仿佛要从喉咙中呼出火焰,她止不住地大喘气,耳边是她破碎的哨声。

    下一秒一个穿着古韵的妇人见她醒来就端着一个水杯快步走来,坐在她的枕边,往她的唇边凑。

    来不及思考太多,她抬着头用嘴追寻着杯子,手下意识地想抬起来扶住,却发现自己挣脱不了压在身上的薄被。

    顾不上挣扎,她此刻只想埋头猛喝。正喝着,脑后传来了一只手掌将她的头托起,让她可以少花点力气,她全身僵硬了一瞬,下一秒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杯子很快见了底。

    喝完了姜玉将她的头再缓缓放在枕上,重新倒一杯再扶她喝水,重复了几次,直到喝到第五杯江遥才心满意足地摇摇头表示不喝了。

    她侧枕着头观察环境,身子还是正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别扭。

    姜玉放好杯子回来床边就看到这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皱起的眉头虽然松开了,但是眼底的担忧还是没有消散,嘴角轻轻勾起,虽然看起来更多是苦笑,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是的,江遥眼前这个妇人很美,虽然穿着是粗布衣裳,但是十分整洁,举手投足之间虽柔和却不显做作,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自然,和周围也有点格格不入。

    昏暗的烛光朦胧地照亮着小小的室内,江遥靠着那点光亮将屋内的装潢尽收眼底——装饰是乡下土房子的样子,家具大多数都是木制的,连姜玉头上的簪子也不例外。

    她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犹豫着开口打破了寂静的氛围,“多谢,请问这是哪儿?”声音十分嘶哑难听,后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姜玉急忙将江遥扶起来,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嗓音分明还带着哽咽和委屈,“芸娘你睡糊涂了,说什么傻话。”

    她靠在姜玉瘦弱的肩膀上慢慢地缓和气息之后,才回过神来琢磨话中的意味,看来她真的没想错,穿越这种事真的落在她身上了。

    江遥出生在耀眼的跨世纪之际,有一个还算富足的家庭,虽然和父母不是很亲近,但是在钱的方面没受到过任何亏待;虽然读书也不太给力,,但是在读期间乘上了互联网的顺风车,成为了一个美食博主;虽然流量一直不温不火的,但是也算是赚到到小钱不愁温饱。

    正在她想休息一段时间静下心去思考人生的时候,意外总是不请自来。

    一个户外爱好者出意外的概率是有的,但是对于一年都不出一次门的江遥来说,她一次就中的概率何尝不是好过中彩票。

    小说中的女主穿越之后会继承原主的记忆,但是江遥就是那么幸运地继承了空气,朝代背景、生平家人统统一概不知。

    但还好目前为止,眼前的妇人——也就是疑似原身的娘亲并没有发现这副躯体已经换了个灵魂。

    江遥感觉已经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手有种冲动想要搭上了姜玉的肩膀,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实施这个想法。

    为了不让她起疑,江遥犹豫开口喊道:“娘……?”话音刚落,姜玉就将她的身体扶正,一眼不错地凝视着她,久到眼中的泪水都快滴落,她才动作轻缓地将江遥扶着躺回去。

    江遥自然也没有错过她这一刻外露的神情,她只是有点疑惑。

    “再睡会吧。娘看着你睡。”她摸了摸江遥的额头,意外的她却真的开始困了,姜玉给她捻个床单的功夫,她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之后,江遥感觉身体和精神都好多了,身上也没有汗涔涔的难受,显然有人一直她在不知道的时候照顾着她。

    她环视一周,发现房间里面并没有人,她穿上搭在床头的外衫,披着发推开了房间的门。

    阳光从门缝中倾洒下来铺满了她的全身,耀眼得她用手挡住了脸,她有一刻恍惚地感觉到了属于她的新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充满了专属于田园的清新。

    “你怎么出来了,你才刚好,仔细见了风。”姜玉见她出来了,拢紧了她的领口,想让江遥再回房间。

    她不自在地摆摆手表示,“晒晒太阳挺好的,躺着要变咸鱼了。”说着走到了小院的中间,开始僵硬地做起了伸展运动。

    姜玉看着她奇异的动作没说什么由她去了,转身回了刚刚出来的灶房中,不多时就从中传来了一阵苦药味,江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顺着味走进去,果不其然她真的在熬中药。

    她正隔着抹布将药罐中熬的药倒进一个海口碗中,滴滴答答地只倒出了小半碗,看着江遥的舌尖已经不自觉地发苦起来。

    看见她进来了,姜玉将锅里的粥也盛了起来,江遥这才注意到了居然还煮了粥,她快步走上前将药碗端起来,然后又端了一碗盛起来的粥正要走出门。

    “等下,你端这碗。”姜玉招手叫住江遥,想将自己手上那碗粥换了给她。

    江遥看了看手中的碗,稀稀的粥水和只有碗底的一层米粒;她手中那一碗,满满都是米粒,还有什么不懂的。

    江遥不是没有体会过母爱,她并不否认她的母亲很爱她,但是和这种爱是不一样的。

    这种爱让她心底涩涩的。

    她举起手中的粥晃了晃,故作轻松地说,“我怕我喝了药会吐,吃这个就好啦,不怕浪费。”下一秒就因为不知名的情绪逃也似地夺门而出。

    江遥拿着两个碗走到树荫下的石桌前坐下,一边喝中药一边想坦白的事,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几分,却让姜玉误会了她的意思,只见她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递到江遥眼前。

    她打开一看,是一个桃花糕,从油渍和颜色来看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但是她还是一口气喝完中药之后把糕点吃下了。

    有点被噎住了,她一边锤着胸口一边尴尬地对姜玉笑笑。

    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凳子搬到她跟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江遥想,她还是放弃坦白的想法好了,毕竟看得出姜玉还是很爱原身的,如果把她当成女鬼驱邪就不好了,再加上她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对这个百般照顾她的妇人说出你的女儿已经死了这种话……

    现下这个朝代背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以后要靠什么活下去,再喝一口寡淡无味的稀粥,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果然人生已经失去了希望。

    姜玉在她跟前,她注意到了,她很瘦,甚至比她这个病了的人还要瘦上几分,整个人颇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气质,无论在哪个朝代看这都不算是什么好事,看来真的得好好养身体快点赚钱了,至于赚钱的方法嘛……她已经决定好了!

    种田文不都是这么写的嘛,山里都是宝贝,随便上山都能收获颇丰,不愁吃穿,可以靠着野味先赚到第一桶金,然后再发家致富,剧本已经写好,就等她去实现了。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把身体养好,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等会我再去镇上请一回周大夫来给你看看身子。”姜玉开口,江遥没有拒绝,毕竟在这种医疗环境之下,任何一场病都能要了人命,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姜玉进房拿了个梳子、布带子和木簪,站在门坎石前的阳光处对江遥招招手,“过来。”

    江遥拿着凳子走过去,坐到她的脚边。她给她梳了个漂亮的盘头,用布带子缠住固定,然后再插上木簪,还有余下的头发绑成一个麻花辫摆在胸前,整洁又不失俏皮。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很是新奇。

    "半个时辰左右我就回。"说完,姜玉已经收好东西开了吱吱作响的小院门出去了。

    江遥刚退烧没多久也不打算干什么重活,就四处溜达一下找找轻松点的活干。

    总体来说,这是一间隐私性和实用性都不错的住宅,颇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

    院子是由泥墙围起来的,墙顶上还有些瓷瓦碎片,给江遥心中增加了一点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从门进来是一个两个臂展宽的小院,院子里有棵不知道什么树,树下摆着桌凳,东面有一间独立于主体小屋之外的灶房,大概是三平方米左右大小,门口有两个木桶。

    灶房地上有一个瓦缸,里面装着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水,瓦缸旁边还放着个木盆,里面放着刚刚吃朝食的碗,她想,那就把碗洗了吧。

    洗完碗的功夫,她产生了从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次生理性冲动,看来两碗水下去是个人也忍不住泄洪。

    茅房很好认,也是一间小房子,落座在小院西方,面积甚至比灶房还要小上几分,门口也是有个水缸。

    江遥其实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接受这种落后的卫生条件,但是预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虽然茅房免不了有味道,但是很干净。

    解决完人生大事,手也洗了。她走到院子中的晾衣绳边上把干衣服收了进屋,然后打算把身上这套衣服也洗了晾上。

    她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件干净的短衫,思忖到还有些凉意的天气,她又翻出了一件靛青色的棉麻半臂外衣,然后将换下的脏衣放进了浣洗盆中,拿上搓衣板和皂角就出门了。

    本来以为可以速战速决,顺便又能熟悉一下周边环境,走了一段路发现房屋的位置感觉还是比较偏僻的,一路都没看到人。

    终于看到了房屋错落,前面不远有个婶子坐在树荫底下带着孙子,她择着菜叶子,小孩在旁边捡着石子儿玩。

    江遥一直不是那种很会和人打交道的人,她正打算走远点绕个远路,不料那婶子眼尖,一下就看到她了,见她又好像见了鬼一样,瞬间煞白了她黑黢黢的脸,壮硕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站了起身,一手抓了篮子一手拎起了她孙子的后领,一溜烟跑了。

    小孩被她拎着也不害怕,对着江遥扔他捡的小石子。

    结果当然是扔不到,但是江遥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嗯,衣服没问题;再摸摸发髻,嗯,完好无损;浣洗盆,嗯,没什么不见得人的!

    既然不是她的问题,那就……肯定是对方的问题!

    就这样,她带着盆子继续踏上了寻找流水的旅途,最后到八十岁也没有找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