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江遥还是庆幸地太早了,她这副身体只是表面上好转,其实内里确确实实亏空了许多。
加之白天又被溪水沾湿了衣裳,使得病情反复,折磨了江遥好长一段时日,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导致这种结果,她浪费了姜玉照顾她的时间心下很是愧疚。
而且不仅仅是身体需要静养,钱包也是。
但江遥还是保持着乐观,钱总是能再赚的,只不过没有这么快,却不知道已经有人为钱急昏了头。
为了让她快点好起来,姜玉成夜地缝补衣裳,刺绣锦囊手帕,夜里为了省点也不舍得多点几支蜡烛,江遥有时迷迷糊糊醒来劝阻也不曾听。
这日周行意来复诊,看见姜玉倒水时摔坏了杯子,让她坐下歇息一会,好好地检查了一番。
短暂的把脉过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姜娘子,您这是熬了多少个夜了?再迟几日,恐怕要障目了。”
姜玉连忙噤声,“嘘,出去说。”说着还瞄了一眼床的方向,人还闭着眼睛睡着,呼吸也很均匀。
这才放心拉着周行意出去院子,却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被及时扶住。
江遥在她们出门后睁开了眼睛,她其实已经醒来一段时间了,听到姜玉这段时间瞒住她的事情,下意识地就装起睡来,听清她们的对话才知道,姜玉的眼睛已经熬坏了一段时间了,只不过她这段时间的精神不太好,成日的昏睡才没有注意到。
江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需要烦恼钱的问题,即使是穿越到了这个地方,她依然是不忧心,有手有脚哪至于吃不上饭,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她滋润了三十年的生活,都是源于家人的托举,离开了富裕的家庭,她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金钱对于大部分人,尤其是捉襟见肘那一部分人的概念。
她拉住被子闷住头,头枕被泪水浸湿了大半。
当身体真正好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天气已经逐渐升温。
江遥慢慢开始帮衬着在家干一些活,她的女红根本没学过,所以做不了很细致的活,只能做些体力活。
姜玉又不想让她太累,一天做半个时辰洒扫就被喊停。
慢慢地,每天的劳动令她的气色也红润了起来,没过多久江遥喊停了补药。
姜玉也听近了行意的建议,休息了一段时间,眼睛已经恢复,但是这段时间她却满面愁容。
江遥猜测家中积蓄已经不多,她这段时间也在家整理许久未收的房间,意外在一个包裹中找到了一些文钱。
她决定先去找个工作,将想法和姜玉说了,她并不是很支持,第一是因为担心江遥的身体,第二是这个时代对女性外出工作还是抱有偏见。
江遥已经摸清了姜玉的脾气,她撒撒娇说点好话,再三保证会保重好身体,姜玉最终拗不过愿意让她试试,但是不允许她做体力活,她嘴上嗯嗯应着,回房拿了五文钱出门了。
姜玉在她身后着急地叮嘱:“一个时辰内回来。”
她也应了,本来想问姜玉,这村落里有无市集,有□□头,有无酒馆茶楼,但是她又不能问,还是靠自己去找。
她逛到了集市,还好是早市时间,人还是挺多的。
市集上没什么新奇的玩意,这种小地方也没有商人来,都是自家种的蔬果和一些荤菜。鸡蛋虽然也是荤腥,但相对来说是比较实惠的,算不上精贵玩意儿,除了江遥她们家这样的,现在谁家里没养个一鸡半鸭的。
整个村里只有一户屠夫,大家也是去他家买肉的情况比较多,家家户户虽然养了鸡鸭鹅,但是舍不得杀呀,牛也舍不得,更何况私下宰牛还犯法。
江遥逛遍了整个集市也没找到调料,她估摸着是因为这个时代调料还是比较难得的,估计是要到镇上的地方才有得卖。
粮食店铺也是有的,米和面都算不上好的,但是小地方的人嘴不挑,也不是每家都吃的起的,生意也算是一般。
比较关心的工作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江遥心底还是着急,这集市的商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生意也是勉强养家,自然不可能再请个佣工。
约好的时辰快到了,第一天只能无功而返。
往后的几天,江遥都会在一天中挑点时间出门,有时是早晨,有时是下午,逛得多了,也有些眼熟那些婶子了,也摸清了些人际线索。
前几日在小溪边给她说媒的是刘婶子,这婶子已经和村子里许多妇人不一样,她打小牙尖嘴利,精明会来事,又很会拍贵人马屁,送了不少村里的丫头去镇上的老爷家做丫鬟。
“幸运”的呢,就能得老爷青睐纳个妾,再不济也能赚点月钱寄回家,虽然她这种拉媒被许多人不耻的,但还是有人求着她给家里的丫头找个好去处的。
她家有个自幼入学的小子,年岁已有十八,尚未考取到功名。
刘婶子说的张炳,是村里一个木匠,父母双亡,早年被征兵入伍,受伤后回到张村生活,妻子在生下儿子时撒手人寰,现下儿子张文毅十七岁,已经考中童生,正在备考秀才。
那刘婶子之所以会提起这个张炳有两个原因,一是她们两家的儿子不对付,二是这个张炳在姜玉来到这个村子之后一直对她百般殷勤,但是她娘一直没点头答应,这事也就一直没成。
要说她们孤儿寡母的,没有好色之徒想翻墙干点什么的话是不可能的,但这张炳是张村长家的侄子,他的心思哪还有人不知的,这小地方很是看重宗族,村长已经是这片天下最大的官儿了,哪儿还有人来和他抢。
那些个婶子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其实言外之意颇有些她娘配不上这么好的汉子,又壮又能干,还是村长的亲戚,而她娘只是个……接下来的词就没继续说下去了,其实也不用说,她都听小孩唱过了。
还是说回工作的正轨。
这张村小码头也是有的,江遥也去问过了,但是掌柜看她瘦瘦弱弱的跟白斩鸡似的,又是个姑娘,哪怕她再三保证不会干得比别人少也不肯雇她。
酒馆茶楼在这也没市场,交通也不太发达,做小贩也没有可做的,一时间就像走进了死胡同。
这天她要出门的时候,姜玉叫住了她,说要一起出门,将之前做的针线活带到集市上卖给铺子里面,顺道再去买点物什。
到了布料铺子门口,江遥就没跟着进去,门店里落脚的地方确实很小,老板一人都要转不开身。
日头正烈,她走到了树后面躲起热来。
不多时,两个婶子怒冲冲地掀开帘子出来,边走着还不停回头啐着,“真晦气,遇上那个小浪蹄子了。”
“可不是,你看她扭着腰那个劲儿,又在勾引谁呢,这个年纪还穿什么粉红衣裳,也不怕人笑话。”
“你说赵夫子说的也未尝不可信,她那风情和身段,真像是大户人家的瘦马。”
“人赵夫子是去过京城的秀才,有大见识呢,说的话还有假吗?真是伤风败俗的玩意儿……”
人走远了,声音也渐渐小了。
她们说的话如同鱼刺般刺进了江遥的喉咙,虽然微不足道,但是足以伤人。
她原以为是什么呢,只因为一个所谓的夫子说过的话,她们都可以先入为主的揣测一个人,实在可笑。
没过多久,姜玉也出来了,她今天其实穿的是白衣裳,只是腰带是粉色的,面上带着笑容,但是并不多,看来手帕的行情也不太行了。
她招呼江遥过去,说要给她买糖。
江遥也没拒绝,笑着应了,这个时辰哪还有卖糖的。
果然,这个日头下大家也不是傻子,农活都不会挑着这个时候干,个个在家歇息呢,最后她揽着姜玉,笑嘻嘻地让她把钱先攒下来。
姜玉笑乜了她一眼,说那就买点口粮。
江遥想了想家里还有的食材,一些梆硬的地瓜和粗面,还剩点菜籽油,心下就有了想做的菜,还不用花太多的银两。
她带着姜玉走出了集市,走过弯弯绕绕的巷子,敲了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就是那天碰到她以为撞鬼的壮实婶子,江遥这段时日去集市就属和这个田婶子说得最多,因为江遥前两日帮过她,这婶子对她确实不像别人那么尖锐,还说想买菜可以找她。
田婶一应门,看到来人,脸色有些变了。
见此神情江遥和姜玉面面相觑,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田婶,您之前说若想买鸡蛋可以来这找您的,我想买两个,还是一文钱对吧?”
田婶从门缝中点点头,没有请她们进去,只让她们在门外着,又把门关上了。
邻居有人听见说话声还探头出来看了看,估计没在这见过她们,又多看了两眼才回门。
没过多久,田婶就拿着两个鸡蛋和一把油麦菜回来递给她们,江遥赶紧摆手表示,“只要鸡蛋的。”
“这是开张,也是谢谢你上回帮我的一点酬劳,不值什么钱,都是自家种的。”她拿过江遥手中的布匹,麻溜地包好了还给她,面色依旧铁青。
江遥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感谢田婶的好意,她讨巧地说了些吉祥话,把买鸡蛋的钱给了田婶,她收下后也没进门,有些欲言又止的。
江遥也知道她是想叫她今后别来了,又不好说破,便主动提出先告辞了,心里也知道以后还是少点把别人的客套话当真了。
她心底是有些失落的,但是也没到可以影响情绪的程度,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就告诉姜玉等会要做什么,还要她教她生火,姜玉都一一应了。也许是看出她的失落,她轻轻牵住了江遥的手,让她不要走在田埂上,仔细脚边。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江遥已经完全适应了她时不时对自己像安抚小动物一样的动作了,咧嘴笑了一下之后就黏黏糊糊地跟在她附近又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回到家之后,江遥请姜玉帮忙生火,自己则挽起衣袖打算拿家里仅剩的一点粗面加一个鸡蛋简单和个鸡蛋面。她特地没有加水,只用一个鸡蛋液揉面,揉几分钟面团还是非常粗糙,直到揉至不再粘手就拿一块干净的布盖起来醒一段时间。
揉面的时间,姜玉已经帮忙将火生起来了,江遥起锅烧水,然后在厨房门口把油麦菜给洗了两遍。等到水开了将水盛出,面也差不多发好了,她先把风箱关上控了一下火。
再次揉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揉到面光的状态了。她把面放在干净的面板上用擀面杖尽量擀薄,每次折叠起来都会用面粉浅浅地撒上一层防沾,最后层层叠起来之后再用刀切长条,再撒上点面粉用手抓拌均匀,面条根根分明,每一片都薄厚匀称,有鸡蛋上色显得金黄黄的,还没下锅已经让人食欲大开。
材料都准备好之后,她再将风箱打开让火势烧旺些,起锅下油煎一个鸡蛋,煎至两面稍微金黄酥脆之后将备好的热水加入,鸡蛋汤很快煮到奶白,这就是最简单的高汤做法,鲜香醇厚。
再将鸡蛋捞出免得煮得太过软烂,先加入面条煮至断生后再加入油麦菜,不用多久即可出锅。她分开了两个碗装,鸡蛋夹到了其中一碗,然后端着两个碗走到小院摆好的桌子中间,示意一直看着她操作的姜玉来吃面了。
姜玉将她熟练的厨房功尽收眼底,最后什么都没问,江遥就对她眼底的疑惑视若无睹了。
端起自己的那碗喝了一口汤暖了暖久未逢甘露的肠胃,江遥大大赞叹了一口,好不容易总算是有顿正常餐饮了,就是差了点盐和胡椒粉,还有改进的空间。
这段时间吃的除了补药就是梆硬的窝窝头和地瓜,这地瓜可和现代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出糖,粉粉的还噎喉咙,熬了半个月感觉人都变成地瓜了。
显然这顿面食姜玉吃的也很满意,她把特意留给她的鸡蛋还是分了一半出来给江遥吃,最后连汤都没有剩下,美美实施光盘行动!
既然已经吃饱了,江遥也打算将重头戏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