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被我杀死的修真者们 > 第四十九章
    “听说老齐家那个媳妇又捡怪东西回家了?”

    “可不是嘛,她之前捡那个小妖,今天又捡了两个魔物回去。”

    最先开口的大婶拍着大腿,乐不可支:“照我说,她也就和那些怪物处的来,你看她平日除了到处做工就是回家收拾家务,哪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一起耍过?说不定她自己也是个怪物。”

    男孩拖着带伤的身子奔跑,他又听见那些带着讽刺的话。第一次,他没有去揪那群长舌妇的舌头,而是朝着家的方向狂奔。

    母亲不能再捡怪物回家了,村子里所有人都把齐以渔当成怪物,也把女人看成异类。那些人讨厌他,也连带着讨厌女人,如果再继续恶化下去,齐以渔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

    推开木门,浓重的草药味钻入鼻腔。

    “娘!”

    男孩追着药味找过去,看见拿着棍子在锅里搅拌的女人。女人看见他后擦了擦手,露出一个拮据的笑容:“小渔回来了?”

    “娘,你又捡什么回来了,我听村里的女人说你捡了两只魔头。”

    齐以渔着急地扯住女人的衣摆,眼内的迫切几乎要溢出来。

    还以为他是着急找新伙伴玩,女人拍了拍他的头顶:“他们两个受了伤,村里的人要杀了他们两个,我就把他们抢回来了。”

    两只魔物浑身是血,躺在离渔村不远的草地,粘稠的血迹早已干涸,棕褐色的液体沾染在草叶上。浓重的血腥气引来了不少人,有渔民好奇心重,伸手剥开了两人藏在发下面容。两只泛红的魔角赫然出现,将所有人都吓得连连后退。

    “天呐!是魔!”

    “两只魔在我们村子受了伤,若他们是大魔的孩子,我们难逃其咎。若是小魔……”

    说话的是个汉子,是村子里少有的读书人,平日很有话语权。他手中握着一只铁叉,银光在尖端刺人双目发痛。

    “杀了吧,以绝后顾之忧。”

    “说的对啊,若是哪个大魔的孩子,还以为是我们村的人伤了他。还不如杀了了事,若是小魔杀了他们更没有坏处。”

    周围逐渐有人开始有人认同这种看法,越来越多的人点头,判决着这场生死。铁叉被举起,尖锐的刺正对两只魔物的方向。汉子将手臂高举,在众人的目光中向下落。

    “等等!”

    铁叉从女人的胳膊上划过,一串赤珠在空中飞舞。像是他们平日早出去捕鱼时抽出的铁叉,带着鱼儿的残躯与血肠。

    “齐嫂!”

    有人认出了女人,慌张叫了一声,看见她只是伤了胳膊才稳下心神。

    “你做什么!”

    女人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怀中搂着那两个魔族孩童,一下下喘着粗气。她远远看见了这边的状况,没多想就扑了过来。方才情绪激动还没太多感觉,眼下便是感到了阵阵刺痛。

    汉子也自然认得女人,村子里出了名的“善人”。呵,大善人!不知从哪里捡了个妖怪回来,硬是要养,自己丈夫怎么打都没办法都让她回心转意。这种不顾家的女人娶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顾着自己的小家,只知道凭着自己心情做事,这种人怎么能称得上是好人?伪善罢了,伪善。

    “你又要捡怪物回去?”男人扔掉了手中铁叉,目光轻蔑地宛若看一只虫子,“好,捡回去吧,若是出了事记得自己担着,别连累了大家。”

    “我……”女人皱着眉,她受伤的手臂仍旧牢牢护着怀中的两个魔物,嘴唇颤动,想说些什么,可是周围的人散了。他们都了解女人的性格,不愿劝,也不愿管。

    于是那两个受伤的孩子被女人带了回来,女人将他们被血液粘在血肉上的衣服一点点褪了下来,拿着不多的继积蓄买了药材。浓重的草药味弥漫在这个不大的家中。

    女人手上还熬着药,她要看着火候,只道让齐以渔先去看看那两个孩子。

    什么孩子,明明是两个遭人嫌的怪物。

    齐以渔想着,往屋子里去了。就那一个床榻,被两个魔头占的完整。脏兮兮的脸被女人擦干净,露出原本清秀可爱的面容。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在面颊打落一片阴影。

    单这样看上去,任谁都会认为他们是乖巧的普通孩童。只是藏在发中的犄角甚是扎眼,火红的颜色蔓延在尖端,如同吸血的虫子攀延下去。透粉的指不安地抓在被褥上,令人心生怜惜。

    齐以渔看着他们,一步步走上前去。他单膝跪在榻边,低头去看离他最近的魔童。发丝垂在手背上,与身下玄发弯曲交叠。

    他们不能留在这里,养母因为自己的缘故已经很受排挤了。齐以渔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这个不大的渔村,男人每次发怒都会怒斥女人捡回来了他这个累赘,所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收养来的。

    每次在外,都会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那是个什么妖怪?蓝色头发诶,会不会吃了我们。”

    “谁知道齐嫂发了什么疯病,居然捡了个妖怪去养。”

    “离他们家人都远些吧,别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

    齐以渔知道女人因为他的缘故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但是他不敢离开,他怕自己没办法活下去,他怕自己会死。男孩紧紧依赖着唯一一只能够攀附的藤蔓,像是一只如何都甩不掉的虫子,死死咬在女人的身上。

    别人欺负他,他怕影响到女人,选择不声不响地忍受下去。每当他浑身脏污地回到家,女人都会对他嘘寒问暖一番,这样就足以填充好他虚无的内心了。齐以渔也能看得出女人其实知道他受了欺辱,但是选择了佯装不知。只是这又如何,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没错,他是个只能带来灾祸的怪物,像他这样的怪物不能再多几个出现在养母身边了。家里的男人是个酒鬼,只会打人闹事,若是因为这两个魔物女人受到村子的挤兑,她会活不下去的。

    带着寒气的手掌轻柔地覆盖在身下人的脖颈之上,男孩湛蓝色的瞳孔紧盯着那寸肌肤。他的手指慢慢收紧,看着魔童逐渐扭曲的面容。

    去死,他们两个都去死,为什么要倒在渔村附近,为什么要让养母看见他们?都怪他们自己,去死之后赎罪去吧。

    心脏的鼓动激烈,连空气都变得灼热。吐出的气体似若浑浊,目光尖锐划在指尖的交汇。

    “嗤。”

    一声冷笑让齐以渔一颤,他迅速收回手掌 ,脚下一时没站稳,跌坐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发笑的那人。和刚刚他想要掐死的魔童长着同一张脸的家伙正眯着眼看他。

    不过那人什么也没说,他坐起身,一点点挪到了另一个魔物的身边,扬起手打了下去。

    “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打,响亮的巴掌声回荡着,听上去没有收敛一丝力气,每一掌都用足力道。

    两个魔童长得太像了,这看似暴力的场景那样诡异,倒映在齐以渔眼中甚至有一种那个人在自己打自己的错觉。

    好在是另一只魔童总算是醒了,不然齐以渔会怀疑他会被活活打死。

    “你打我作甚!”

    另一只魔物一醒就叫起来,看上去很有活力。他举着拳头朝着人比划,晃了好几个来回也不敢砸下去。

    “怕你死过去。”

    听到这话,挨打的魔童怒意更盛:“我本来没死都要被你打死了!”

    打人的反而漫不经心的样子,他耸耸肩,一副终于注意到齐以渔的模样,笑着朝他打招呼。

    “哇,是你救了我们吗?我叫卫焉澜,这个没教养的家伙是我弟弟,叫卫堂漤。我们是双生子。”

    “狗东西,你才没教养!”卫堂漤说着又要上去拼命,或许他就是个表面主义的人,每次都是嘴上说,动作上也只是假装做做,根本没有实际真正的举措。

    “不是我……”齐以渔还瞧着卫焉澜,刚刚他看见了自己要杀人,为何还要这么说。

    “你们醒了?”

    女人端着煮好的药,进门就看见了坐起身的两个小家伙,欣喜地快步而入:“小渔怎么坐在地上?快来搭把手,来喂他们吃药。”

    “哦,哦……”齐以渔忙不迭起身,来不及拍落身上的灰尘,抢夺般拿过女人手中的药碗。

    深褐色的汤汁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男孩握着汤匙,一下下搅拌。舀起一勺抵到嘴边吹了吹,往床上人面前递。

    “唔啊!这是什么东西,两个愚蠢的贱民,离我远点!”

    卫堂漤皱巴着脸,吐出一截舌头,慌忙向后退。

    “这是药啊,对你们的伤有好处的。”女人家中的药材很少,能拿出这么多来给他们治伤实属不易。

    “谁要你们假惺惺,我们的伤很快自己就能好,我们可不是和你们人类一样脆弱。快拿走这恶心的东西,拿远点!”卫堂漤似乎很讨厌药味,他本来离着齐以渔近些,闻到草药味后直接跑到了卫焉澜身后,言语激烈还挥着胳膊驱赶。

    “抱歉啊,我弟弟他就是这样任性。”卫焉澜笑着解围,随后狠狠给了身后的人一杵,“老实点,把嘴闭上。”

    “啊……没事没事,既然你们没事这药就算了。”女人面颊泛红,有些尴尬地继续说,“你们若是想走可以离开,若是还需要休养就在这里歇歇身子吧,免得伤口恶化了。”

    两只魔身上的伤势严重,有些地方几乎深可见骨,看上去是需要休整。

    卫堂漤还是一副鬣狗的模样,他咬着尖牙从兄长身后探出头:“装什么好人!我们不需……嗷!”

    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卫堂漤立刻大叫一声止住了刚刚的话。

    “那就多谢这位夫人了。”卫焉澜浅笑着,他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言谈举止倒是温文尔雅颇有风范。一双眸子火红不带任何情绪,却弯着眼看着齐以渔的方向。

    “那我先去撤下这些汤药去准备晚食,想必你们也饿了。”

    齐以渔还呆愣着,直到手中的药碗被拿走,他想跟着女人出去,又被轻轻叫住了。

    “夫人,初来此地我还有些害怕,可以让哥哥留下来陪我们吗?”卫焉澜睁大眼睛,紧张地攥着身下的被子。

    这家伙一看就比他大,还卖乖叫他哥哥!齐以渔不想留下来,他想往外溜,刚钻到门口就被女人呵住。

    “小渔!想去哪,留下来照顾他们,你这样哪有一点待客之道。”

    齐以渔回头看着女人要笑不笑的面容,只好认命般走了回去。

    女人走了,只剩下他们三个小孩子。

    不知为何,卫堂漤很讨厌齐以渔。他跑到了床角,警惕地看着齐以渔这边的方向。而齐以渔也不知道该怎样做,刚刚还想杀死的两个人就这样和他并排坐着,有些折磨人。

    脖子后面忽然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身后呼吸,冰凉的气息打在颈后。

    “你是妖吧。”

    冷汗一瞬间从掌心浸出,齐以渔不敢回头,他感觉到自己身后像是有一只猎豹咬上了他的颈子,只要挣扎一分便会身首异处。

    似冬天冰河下流动的水,寒凉的手掌从腰侧钻出来,一点点抚上了他的手背。齐以渔看清了那只手,小孩子的样子,黑色的指甲又尖又长,仿佛能一下子戳破皮肉,将猎物扎进地面,无所遁形。

    “你刚刚想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