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灵才极轻地吐出一口气。

    她的眼睛映出他的火焰,有生以来头一回那么清晰。她承认她看错了他,苏梦枕在她眼中,终于从一个可利用的家伙,变成了一个值得她认真一看的人。

    苏梦枕说完,再度向她追问:“所以为何要提醒我花无错之事?因为你的身家性命,如今皆系于我手?”

    “身家性命?”谢怀灵重复着,“那有什么可担心的,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天下人怕死,总是因为有未尽之事,有汲汲营营的事物。但生,就是生;死,也就是死。生就功成名就,名垂青史,及时行乐;死也大可哀吾生之须臾,托遗响于悲风,亦不过是天地间一缕尘埃:何喜何悲,何惧何惜,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这番离经叛道、视生死如无物的言论,让苏梦枕这样常住鬼门关的人,也不禁心神微震。苏梦枕的声音低沉下去:“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提醒我,为什么在视一切为尘埃的漠然之下,还要点破?

    谢怀灵还是没有回答。她望着楼下金风细雨楼渐次亮起的灯火,在那些象征着权力、争斗和无数人命运的点点光芒中,看到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她知道它要往哪里去,知道它将失控决堤,她打算跳下去了。

    她难得平视苏梦枕,自顾自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想要用我,我清清楚楚。”

    苏梦枕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说得好柔软。

    苏梦枕喉头一紧,刚要开口追问——

    “用不着着急。” 谢怀灵却打断了他,她扬起下巴,姿态不再是之前漫不经心的敷衍,她的美丽,她的气概,居然还能再上一层楼。

    “我会来请你的。”

    她用的是“请”。

    黄昏延绵不绝,她知道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