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被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彻底撕裂!
“啊——!!!”
是周航!
他像一头被血腥味彻底点燃、理智尽失的疯兽,双目赤红如血,脸上所有精心构筑的市侩、狡黠、以及那层用来掩盖恐惧的强装凶狠,在这一刻如同被烈阳暴晒的劣质油彩,瞬间剥落殆尽!露出的,是被滔天恨意彻底扭曲的、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狰狞面孔!那双充血的眸子,根本没有看向檀言剑下的俘虏,甚至没有聚焦在秦十鸢或檀言身上,而是死死地、贪婪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钉在雪地上那截断裂的箭杆上——那枚猩红的、带着狰狞锯齿边缘的残月烙印,像一颗烧红的烙铁,不仅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更深深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点燃了他积压已久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地狱业火!
“血月!又是你们!!”他嘶吼着,声音撕裂了风雪的阻隔,带着泣血的疯狂和一种要将眼前所有佩戴此标记之人挫骨扬灰的毁灭冲动。他猛地一夹马腹,那匹杂毛马被他身上骤然爆发的戾气惊得再次凄厉嘶鸣、高高扬起前蹄!周航却不管不顾,粗暴地死命勒住缰绳,强行扭转马头。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住了腰间那柄华美异常的折扇!五指因过度用力而痉挛、指节凸起发白,发出“咔吧咔吧”令人牙酸的轻响!
他的目标,赫然是离他最近的一个白衣人——那人小腿被檀言凌厉的剑风精准扫断,正抱着残肢在雪地里翻滚惨嚎!
“周航!”秦十鸢清叱出声,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冰湖深处投下的一颗石子,带着一圈圈不容置疑的威压涟漪,瞬间穿透了周航狂躁的嘶吼。她下意识想伸手阻拦,身形未动分毫,但周身无形的气劲却骤然绷紧,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锐利如剑,精准地锁定了周航失控扑下的身影。她瞬间洞悉了周航失控的根源——那血月印记,就是点燃这桶“裹火之冰”的最后引信!此刻的疯狂,无关勇气与策略,纯粹是积压了不知多久的血海深仇在瞬间的决堤与爆发!
然而,她的警告还是慢了半拍!
周航已以一种近乎狼狈却又异常凶狠的姿态,从马背上扑了下来!他完全放弃了武者的姿态,像一头红了眼的野猪,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名断腿的白衣人!他高高扬起手中的折扇,那平日里附庸风雅、把玩赏鉴的物件,此刻边缘在昏暗雪光下竟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寒芒——扇骨暗藏锋刃!他眼中只剩下毁灭的欲望,要将眼前这个佩戴着仇敌标记的活物彻底撕碎!
“死!给我死!!”他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咆哮,折扇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朝着白衣人因剧痛而扭曲的头颅砸落!那架势,仿佛要将对方的头颅连同那血月的标记一同砸进冻土深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锵——!”
又是一道雪亮的剑光!比周航那绝望的扑击更快!更冷!更致命!
檀言的身影如同真正的雪中鬼魅,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在折扇裹挟着死亡阴影即将落下的瞬间,他已横移而至!长剑并非直刺,而是以一种羚羊挂角般的精妙轨迹向上斜撩!剑脊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却又控制得妙到毫巅的力道,精准无比地、重重拍击在周航紧握着折扇的右手手腕之上!
“呃啊!”周航只觉得一股冰冷而强横的力量如同铁锤般砸中腕骨,剧痛伴随着强烈的酸麻感瞬间席卷整条手臂!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那柄华美的、暗藏杀机的折扇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地一声深深插入一旁厚厚的雪堆里,只余下一截扇柄微微颤动。
这股力量并未伤及周航的筋骨,却足以彻底瓦解他的攻击。他整个人被这股巧劲带得失去了平衡,一个狼狈的趔趄,“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溅起一片浑浊的雪泥。
“呃!”周航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和摔倒的冲击让他眼中的赤红如同潮水般褪去了一丝,被疯狂淹没的理智似乎有了一刹那的清明。他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沾满了冰冷的雪泥和草屑,狼狈不堪。映入眼帘的,是檀言那双沉静无波、深不见底、如同两口万年寒冰古井的眼眸,以及那在狂风中依旧固执飘动的红色云雀结。昨夜驿站暗影中,被这双冰冷的手扼住咽喉、濒临窒息的恐怖记忆,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秦十鸢已如一片毫无重量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周航身侧。她没有俯身去搀扶这个浑身沾满雪泥、如同丧家之犬的男人,只是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面纱遮挡了她的容颜,却挡不住那双眼睛透出的审视,仿佛能穿透他混乱不堪的灵魂,直视那团仍在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她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痛苫,但在之前的游历中,人间疾苦也看了不少 “想报仇,”她的声音比呼啸的北风更冷冽,字字清晰,敲打在周航的心上,“就管好你的手。”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雪地上那些呻吟的白衣人,最后落回周航身上,声音温柔了一些,“活着的舌头,比死人的标记更有用。你的命,”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关心,“现在还不是让你这般挥霍的时候。”
这句话,如同一盆从万丈冰渊中舀起的、混杂着碎冰的寒水,狠狠浇在周航那被仇恨烧得滚烫的理智上!让他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剧烈的冷战,从头皮一直凉到脚心!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看着秦十鸢那双冰冷,却有一丝温暖的眼睛,而又看向檀言——后者已然收剑回鞘,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只是拂去一粒微尘般寻常,此刻正将全部的、毫无温度的注意力重新放在唯一还清醒的俘虏身上,侧影漠然如同雪雕。最后,周航的目光落回自己空空如也、仍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的右手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屈辱、劫后余生的后怕、以及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不再嘶吼,喉咙深处只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受伤幼兽在巢穴中独自舔舐伤口般的呜咽。双手深深插进身下冰冷的积雪中,指甲狠狠抠挖着冻得坚硬如铁的泥土,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无力都埋进这无情的冻土之下。秦十鸢垂眼看他,轻叹:"冬序,把周公子的折扇取回来吧。″
冬序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她迅速而仔细地检查了车辕上那支淬毒的弩箭,确认箭头没有松动泄露毒液后,绕过"血地"向十鸢走去,在听见十鸢的话后,转头看向那把插在雪地中精美的扇子 ,随即快速走过去把扇子从雪地中"拔″了出来,来到秦十鸢身边,:″给周公子吧。″秦十鸢声音淡淡的,"是。"冬序缓缓蹲下把扇子递给周航,可周航只是看着扇子愣了几秒,随即把头埋的更深。冬序抬头看着秦十鸢,秦十鸢只是微微颔首,冬序会意,把扇子轻轻的放在了周航脚边,站回了秦十鸢身旁。
檀言对脚下如同烂泥般崩溃的周航,甚至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他的全部心神,都锁定了眼前唯一有价值的猎物——那个下颌被他卸掉、因剧痛和恐惧而浑身抽搐的白衣俘虏。
″殿。。。女侠,让辜某处置后,让女侠问询。″
秦十鸢偷笑,"怎么还改了个姓?″心中暗想:″行,别太。。″
"狠″字还没说出口,檀言动了。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仿佛一道没有实体的白色闪电。没有怒吼,没有威胁,只有最纯粹、最高效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冷酷。
锁喉断臂
他左手如鹰爪般探出,快、准、狠!五指如同冰冷的铁钳,精准地扣住了俘虏唯一完好的左臂上臂!拇指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嵌入俘虏腋下极泉穴!同时,食指、中指、无名指如同三道钢箍,死死锁住臂膀内侧的筋络!小指则如同毒蛇,扣向手肘内侧的少海穴!这一扣,不仅锁死了对方手臂的力量,更瞬间封住了手臂通往躯干的部分气血!俘虏只觉得整条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被铁钳挤压骨头的剧痛!他因剧痛而本能地想要蜷缩挣扎,檀言的右手却更快!闪电般下探,抓住对方的小臂,猛地向反关节方向一拧!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一种处理无生命物件的漠然精准!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骨裂声清晰无比地响起!那是桡骨或尺骨被硬生生拧断的声音!吓得冬序的身形颤了颤,周航也微微抬起头,露出被红血丝充满的眼睛,蜷缩着的身体更加止不住的颤抖着,秦十鸢看着檀言狠厉的动作,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是第一次看见檀言对待犯人的场景,心脏也颤了颤,可见过太多杀戮场面的她还是装作冷静,察觉到身旁感到害怕的冬序,手附上了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别怕。″
“呃啊——!!!”俘虏的身体如同被扔进滚油中的活虾,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雪地!无法闭合的下颌发出漏风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眼珠因剧痛而暴突,几乎要夺眶而出!汗水、鼻涕、涎水混合着雪泥,糊满了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的脸。
废功锁脉
檀言对俘虏撕心裂肺的惨叫充耳不闻,仿佛那只是无意义的背景噪音。在对方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力量短暂涣散的瞬间,他扣住对方左臂的手并未松开,反而如同铁桩般将其牢牢钉在雪地上。空出的右手则化作穿花蝴蝶,五指如电,在俘虏胸腹几处要害大穴闪电般拂过!
“噗!噗!噗!”
每一次指尖落下,都带着凝练到极致的内力冲击!檀言的手指并非点穴那般轻柔,更像是用烧红的钢钎狠狠凿击!
膻中穴!气海穴!关元穴!神阙穴!
每一击都精准无比,力道透体而入,如同最粗暴的钥匙,瞬间搅乱了俘虏体内本就因剧痛而紊乱的内息运行路线!檀言的手法极其阴狠,并非简单地封穴,而是以一种近乎摧毁的方式,强行截断、搅碎了俘虏丹田气海与四肢百骸的联系!这比单纯的封穴更彻底,带来的痛苦也更深沉、更绵长!俘虏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在雪地上剧烈地弹动了几下,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死灰,眼神中的恐惧彻底被一种生理性的绝望所取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多年的内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无踪,身体内部传来一种空虚而撕裂的剧痛!
掼地定身!
做完这一切,檀言的动作依旧没有半分停顿。他如同丢弃一件彻底失去价值的垃圾,扣住俘虏断臂的手猛地向上一提,又狠狠向下一掼!
“砰!”
俘虏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重重砸在秦十鸢脚前不到三尺的雪地上!积雪被砸出一个浅坑,冰冷的雪沫溅到了秦十鸢的裙裾边缘。俘虏被摔得七荤八素,断臂处传来钻心的剧痛,内力尽失的虚弱感和体内经脉被摧毁的撕裂感让他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的雪地上,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眼神涣散,只剩下对眼前这个白衣修罗深入骨髓的恐惧。
整个过程,从锁喉断臂到掼地定身,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目不暇接,总共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只有最直接、最有效、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手段!风雪中,檀言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唯有那枚红色的云雀结在狂风中猎猎飞舞,成为了这残酷场景中唯一一抹刺眼的亮色,将他衬托得宛如一尊真正从地狱血池中踏出的、毫无感情的杀戮修罗。
秦十鸢的目光,落在了脚下这摊因剧痛和恐惧而不断抽搐的“烂泥”身上。她缓缓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与这血腥场景格格不入的、近乎优雅的轻盈。她无视了对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无法闭合而不断流出涎水和血沫的嘴巴、以及那因恐惧而涣散失焦的眼神。
她的目光锐利如最精密的探针,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好奇与专注,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视着俘虏身上那身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色伪装服。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对方衣物的纹理、装备的搭扣、弩机的构造,仿佛在鉴赏一件稀奇的物件。最终,她的指尖停留在了俘虏衣襟内侧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赫然用一种特殊的、近乎与衣料同色的暗线,绣着一个微缩的、带着狰狞锯齿边缘的猩红残月图案!与箭杆末端的烙印,与周航记忆中那吞噬一切的火焰印记,如出一辙!
“不是血衣帮那种乌合之众。”秦十鸢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新线索的、近乎天真的探究欲。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翻涌的风雪,看到了更深处翻腾涌动的黑暗。“训练有素,死士作风,制式装备,见血封喉的蓝磷毒……还有这无处不在的标记。”她微微歪了歪头,面纱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疑惑的鼻音,“‘血月’……果然是个有规矩的组织呢。”她的问话直接切入核心,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如同冰锥刺入骨髓:“谁派你们来的?有何目的?”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周航,她问得天真,仿佛只是在询问今天的风雪何时会停,但那话语中的分量,却让脚下的俘虏即使处于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剧烈痉挛了一下。
俘虏的下颌被卸,根本无法言语,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更加急促、更加绝望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除了无尽的痛苦,那双涣散的眼睛里只剩下顽固的抗拒,甚至在最深处,还藏着一丝对眼前这个看似天真、实则更令人心底发寒的女人的隐秘嘲弄——仿佛在说: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秦十鸢的眼神微微一冷。那点孩子气的探究瞬间消失,她看着脚下这个宁死也不愿开口的死士,又瞥了一眼雪地里那个被仇恨和绝望击垮的周航,最后目光落在檀言那沉默如山、气息冰冷的身影上。
风雪似乎更急了,呜咽着席卷过空旷的雪原,发出如同万千冤魂哭泣般的声响。狂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也将那枚静静躺在不远处的、断箭末端的猩红残月印记,再次从雪下吹拂显露出来。那抹猩红,在苍茫刺眼的白色背景中,像一只来自深渊的、充满了无尽恶意与嘲弄的眼睛,冷冷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驿站中这团由仇恨、秘密、冰冷杀戮和一丝不合时宜的天真所组成的、随时可能爆发出毁灭性能量的“裹火之冰”。
前路迷雾重重,血月高悬心间。秦十鸢清晰地知道,这场风雪中的伏击绝非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