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十鸢隔着门,声音清脆地说:“那行,你好好休息。吃的放门口了,饿了就自己拿!明天还得赶路呢!”她示意冬序将一包刚买的、还热乎的肉包子和一包蜜饯放在门口。
回到自己房间门口,秦十鸢对依旧守在那里的檀言眨眨眼,笑容狡黠:“檀木头,跟踪保护本小姐辛苦了!喏,也有你的份!”她又掏出一小包东西,塞到檀言手里。这次不是蜜饯,而是一包还带着余温的、香气四溢的烤栗子。“守夜的时候慢慢吃,别饿着!不过,”她故意板起脸,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促狭,“虽然说我知道一定是父王与阿姐他们让你跟着我,那冯老头让你出不面的,不过你下次再这样,小心我罚你去扫御花园!”
说完,她也不看檀言的反应,笑嘻嘻地拉着冬序进了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门外,檀言低头看着手里那包散发着热气和甜香的烤栗子。坚硬的栗壳包裹着柔软的果肉,就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块蜜饯。客栈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这一次,那冰封的唇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细微得如同错觉,转瞬即逝,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依旧站得笔直,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但怀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温热和甜香,以及房间里隐约传来的、秦十鸢和冬序细碎的、带着笑意的说话声,仿佛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悄悄融化了剑鞘上的一层薄霜。
夜渐深,汧阳城的热闹渐渐平息。风雪虽停,但寒意更甚。天字乙号房内,周航并未入睡。他坐在桌边,油灯如豆。桌上,放着那把华美的折扇,还有秦十鸢放在门口的肉包子和蜜饯。他盯着那包蜜饯,眼神复杂。最终,他拿起一块,慢慢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与他心中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和仇恨形成鲜明的对比。他闭上眼,白天秦十鸢那灿烂的笑容和那句“帮你一起揪他出来”的话语在脑中回荡。他用力地、几乎要将蜜饯捏碎般攥紧了拳头,指节再次发出“咔吧”的轻响。蚀月…血月…爹…娘…阿弟…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烧,将那点微不足道的甜意彻底吞噬。
而天字甲号房内,秦十鸢已经躺在温暖的被褥里。冬序在屏风后的小榻上呼吸均匀。秦十鸢却睁着眼睛,望着帐顶。脸上的轻松笑意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思虑。她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铜哨。蚀月…血月…月令牌…比武大会…阿姐…韩国…线索如同乱麻。她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锐利的光,不再是单纯的少女好奇,而是属于公主的冷静筹谋。檀言就在门外,他是最锋利的剑,也是最坚固的盾。周航…或许是一把双刃剑,但用好了,也能刺向敌人的心脏。
“血月…”她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丝带着冷意的、与白天的灿烂截然不同的弧度,“想玩?本公主奉陪到底。看看是你们的爪子利,还是我的…木头疙瘩快!”
窗外,寒风掠过屋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汧阳城的夜,看似平静,却已暗流涌动。听松居的天字号客房外,檀言如同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像,唯有耳廓微动,捕捉着客栈内外一切细微的动静。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某个黑暗的角落,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不远处的房顶上,一片残雪似乎被风吹动,悄然滑落,发出极轻微的“簌”声。檀言按在剑柄上的指节,无声地收紧了一分。
前路的风雪或许暂时停歇,但人心的风暴与阴谋的暗涌,才刚刚开始。秦十鸢的开朗灿烂是她坚韧内心的铠甲,而在这铠甲之下,属于大秦十鸢公主的锋芒,已在夜色中悄然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