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洗完澡，裹着浴巾站在阳台上。
看着西城车水马龙的夜景，他从阳台角落的柜台上拿了包烟，随便的抽了两口。
电话在此时不适宜的响起，他抬脚回了屋内，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何也”。
“怎么了。”
许昭拿起手机，侧着头，用肩膀夹着。
电话另一端夹杂着交谈声，过了一会冒出何也的声音。
何也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一下，咽下干涩。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鼻腔里挤出来，像堵着什么。
许昭都能自动脑补出，此时此刻的何也躺在床上，额角渗出细汗，绷紧的下颌线微微抽动。
“许昭，”声音带着喘息的余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怎么要搬走了，西城俱乐部有什么不好的吗？”
许昭沉默着，那均匀呼吸声就成了唯一的回答。
“你倒是说话。”何也追问紧逼，几乎能听到他牙关咬紧的细微声响。
“你和顾裴之忙完再给我打电话，我没有听你们玩情趣这个怪癖。”
许昭正想挂断，就听见对面剧烈的“砰”一声，随后手机被被子蒙住，传来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晰。
何也在电话对面破口大骂。
“顾裴之，你他妈给我松开你的嘴。”
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扫落在地。动静大得惊人，不知情的真以为里面在搏命。
但许昭清楚得很。
许昭：“…”
电话那头，何也粗重的喘息声更沉了，他重新拿起电话，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又哑又烫，带着未消的躁动
“西城八环那边很烂，你不特意跟我说我都忘记这块地了。”
许昭沉默了几秒，他开口，声音倒是平稳：“我要住过去。看人。”
“看谁？”何也追问。
电话背景音里，顾裴之带着点慵懒的笑意插话，声音不高，却清晰：“许昭看他自己的人，还能有谁？”
何也那边明显顿了一下，随即那股子蛮横的劲儿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兴奋盖了过去，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滚烫。
“就为了你一直在找的那个…陈刃？你要去那破地方住？”他声音拔高了点，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劲儿，“要不要我往那边砸点钱？给你搞舒服点？”
“不用。”许昭拒绝得干脆利落。
何也乐了，笑声短促，带着一种掌控的满足感，声音又低哑下去：“行啊，那你等着，包你满意。十分钟，我立马叫人安排过去。”
“明天搬家。”许昭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末了，他补了一句：“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玩。”
咔哒一声，电话被他干脆地挂断。
顾裴之两条强壮有力的胳膊撑在床上，整个人俯身压在何也上方，何也趴在床上被他按压动弹不得，不爽的啧一声，一脚用蛮劲踹在他小腹上。
被踹的顾裴之，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缩在床脚望着何也。
“忙着呢，完成咱许少爷的任务。”
何也在手机通讯录那一栏翻来翻去，找到要联系的人，为了提高效率，他选择打电话。
过了两三分钟后，沟通已经完成。
在西城，作为老板只用几分钟电话就能办成。
-
清晨的光线带着点凉意，透过窗户漫进来。陈刃抓了抓睡得有点乱的头发，习惯性地摸过手机。
屏幕干净得刺眼——没有未接来电的红点。他手指顿了顿，有点不习惯。第一反应是，许昭没给他打电话。
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让他下意识划开了屏幕。一条未读信息静静地躺在那里，发送时间显示是一个小时前。
许昭：【今天和顾组长请假了，搬家，搬到西城八环，睡醒看见回复我就好。】
陈刃的呼吸一滞，手指停在屏幕上。搬了？这么快？他几乎是立刻敲字回复：
陈刃：【这么快的吗？这还没到月底呢。】
信息几乎是刚发出去，状态就变成了“已读”。紧接着，许昭的回复跳了出来，快得像是一直攥着手机在等。
许昭：【嗯。房东给减了几天房租，提前让我出来了。在西城八环找了个地方，还行。】
陈刃盯着那行字，“还行”。许昭嘴里西城八环的“还行”，基本等同于“能住人”。
他想象不出西城八环那种地方能有什么“还行”的房子。
他手指动了动，想问问房子什么样，谁找的，或者干脆说一句“我过来看看”。但最终，他只是对着空气点了点头，好像许昭能看见似的，然后回了句。
陈刃：【好的，那我自己先走了。晚上……我过来帮你搬家。】
下楼时，楼道里空荡荡的。陈刃快步穿过清晨微凉的空气，走向马路对面。往常这个时候，他都收到许昭问他“到哪了”的信息。
陈刃这次自己在网上打了车。到了目的地，他像往常一样刷卡进入实验楼主楼。但今天一进大厅，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楼站着好些穿白大褂的同事，三三两两聚着，低声交谈着什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略显紧绷的氛围。他有点懵，搞不清状况，只能下意识地刷脸通过闸机，快步走向主实验室区域。
难得，今天顾裴之竟然早早就在主实验室里了，正站在中央实验台旁看着平板。
“陈刃，”顾裴之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准备一下，带个纸笔或者笔记本。今天开大会，推动今年实验室的核心项目。”
陈刃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涌上一股热意。核心项目，他当然知道那指的是什么。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顾裴之带他正真意义上接触这项秘密工作。
“那许昭怎么办？他今天请假了。”陈刃几乎是脱口而出。
顾裴之这才抬眼看向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近乎同情的笑容：“许昭，没事。”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一件显而易见的事，“他资历太低，这种级别的项目不适合他。以后有空，你给他补补基础就行。”
许昭这个对药学完全不懂的大股东，其实这项实施他参不参与影响都不大。
陈刃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在心里感叹一下，许昭技术那么差？
那他当初为什么能进实验室应聘。陈刃没再多问，默默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那个大学时期用的旧笔记本，纸张边角都有些磨损了。他走到顾裴之身边，低声说：“顾组长，能借我支笔吗？”
顾裴之随手从实验台上抽了支签字笔递给他。陈刃接过笔，在纸上画了画，出水流畅。
“跟我走吧。”顾裴之收起平板，言简意赅。
陈刃跟着顾裴之走出主实验室的门。一出来，他就愣住了。刚才进来时一楼人多，没想到走廊上也突然多了好多穿着白大褂的同事，人来人往，人头是平时的三倍。顾裴之走在前面，气场沉稳。他经过之处，遇到的同事无一不立刻停下脚步或让到一边，恭敬地点头问候：“顾组长好！”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敬畏。
然而，当那些问候的目光掠过顾裴之，落到紧随其后的陈刃身上时，气氛就微妙地变了。陈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带着审视的，甚至有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和玩味，像无形的针，密密地扎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往顾裴之挺拔的背影后面缩了缩，试图用他的身形遮挡自己，刻意避开那些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顾裴之没有走向普通员工使用的，总是需要排队的客梯，而且排客梯的员工此前还要进行一趟金属检测安检，确保会议没有泄露。
他脚步不停，带着陈刃径直绕过了走廊尽头的一面墙。墙壁后面，隐藏着一部看上去更为厚重、光洁的电梯，旁边没有任何按钮，只在电梯门上方嵌着一块简洁的银色铭牌“领导专属电梯”。
顾裴之伸手在旁边的感应区一晃，电梯门无声滑开。
陈刃抬头看着那几个字，脚步迟疑了一下。
“我也坐这辆电梯？”他小声问。
顾裴之已经走了进去，闻言侧身看了他一眼，随意地点点头，没说话。他心里忍不住嘀咕，许昭的人，大股东的人，坐坐很正常。
陈刃抿了抿唇，跟了进去。轿厢内壁光可鉴人，空间不大，只有轻微的运行嗡鸣，空气里飘着一种“特权”的安静感，让陈刃更不自在了。
电梯平稳上升，很快停在七楼。门一开，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陈刃从未想象过的报告厅。巨大的空间，高挑的天花板，一排排深红色的软包座椅呈扇形阶梯状向下延伸，起码能容纳几百人。最前方是宽阔的舞台和一面几乎占据整面墙的巨幅投影屏。柔和的灯光洒下来，照在光洁的地板和崭新的座椅上，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和不容置疑的高级感。空气里弥漫着新地毯和中央空调的味道，和他平时待的、弥漫着试剂和仪器气味的主实验室完全不同。
“坐第一排，好好做笔记。”顾裴之的声音不大，指了指靠近过道的几个位置。
陈刃点点头，说了句“好的”，抱着他的旧笔记本，贴着过道边，在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把笔记本摊开在膝盖上，握着那支借来的笔，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这里太开阔，太显眼了。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后面开始有人陆续进场。脚步声、低语声、拖动座椅的声音渐渐汇聚。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但看起来级别都不低。陈刃能清晰地感觉到，许多目光，带着探究、好奇、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审视，落在他身上。他死死盯着空白的投影屏幕，不敢回头。
耳朵却无法屏蔽身后的窃窃私语：
“就是他？看见没？坐第一排最边上那个……”
“哪儿啊？被前面人挡住了，没看见……啧，你指一下？”
“别指！就那个，坐第一排，抱着个旧本子那个。”
“哦……看着挺年轻。他就是那个陈刃？听说……”
“嘘！小声点！就是他。隔壁组小李，你知道吧？就因为在工作时候随口说了句他长得挺漂亮，结果被什么领导听见打了他一顿，马上把他炒了！一点情面不留！”
“真的假的？就因为说句这个？谁炒的？这么狠？”
“谁知道具体哪位领导，反正肯定是上面的人，听说帅得掉渣，气场吓死人……”
“我的天……那他坐第一排？这关系……啧啧。你看看，到底是哪个领导？站起来看看？”
“要死啊你！我可不敢！别害我！老实坐着吧……”
这些细碎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砸进陈刃心里。
陈刃听见有点懵逼，什么“小李”、什么“打了一顿”、什么“炒鱿鱼”，这些事情和他有关系吗，但是他又确定背后窃窃私语讨论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耳朵都在发烫，不是因为被夸“漂亮”，而是那种被当作异类、被当作关系户、被放在聚光灯下肆意谈论的难堪和孤立。他攥紧了笔，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头一次遇见这种难堪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是最妥的方法。
就在议论声渐起时，扫视过来的目光逐渐放肆，报告厅前方的主灯光“啪”地聚焦在舞台中央。
顾裴之走了上去。
他趁员工到场时的间隙，换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一丝不苟。整个人锐利、精神，气场全开。他拿着无线麦克风，步履沉稳地走到舞台中央，目光沉稳地扫视全场。
仅仅一个眼神，整个报告厅瞬间鸦雀无声。
顾裴之调试了一下麦克风，沉稳有力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
“各位，安静。会议现在开始。”
他转身，按下遥控器。
巨大的投影屏亮起。
首先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一行简洁却足以让心跳加速的黑体大字：
“S实验室核心秘密项目”。
陈刃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手指紧紧捏着那支笔，目光死死钉在那行字上。
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