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抬眸与前台小姐对视上，看见她努力压制住疯狂扬起的嘴角，他沉默半晌，实在忍不住，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还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位顾客打三折。
他让何也安排人，随便找个靠谱点的借口搪塞过去，打折的目的，本意是想迷惑一下陈刃，让他别对身份起疑心。结果倒好，这前台小姐一句话，真是语出惊人，看样子又是完全误会了。
陈刃看着许昭莫名笑了，他此刻才恍回神，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腾的变红，心里乱作一团。
“怎么一直看着我，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许昭特地弯下腰来，气息吐落在他耳旁，陈刃却听出有几分轻佻。
“我们不是----”陈刃羞着脸往后退了几步，连忙跟前台小姐解释，话说到一半，许昭含笑的声音不容置喙的盖过他。
“我们是的，麻烦结算一下账单吧。”
随后许昭很自然的将胳膊搭在陈刃肩膀上，为了更像幸福甜蜜的情侣，他刻意将陈刃整个人搂到他怀里。
陈刃在他怀里一颤，脸上的羞红未褪，蓦然红了耳根。他清晰感受到许昭强而有劲的胳膊从他肩膀上慢慢移动到他后腰，看着眼前容貌英俊深艳的alpha，让他移不开眼，还渴求他身上淡淡的薄荷信息素，明知道自己身是oga还和alpha搂搂抱抱，搞不好自己遮掩多年的身份会被随时发现。
前台小姐看着他们宛如一对热恋情侣，眼底泛起狡黠笑意，忍不住抬手掩住嘴角。
她挤眉弄眼地朝许昭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忽然扬声喊道：“二位，一定要幸福啊！”意识到眼前这位正是自家老板，她立刻换上更甜腻的笑容，补了句：“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陈刃瞬间涨红了脸，尴尬得他不知所措，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慌忙别过头，下意识径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许昭怀里。许昭垂眸望着怀中局促不安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温柔，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住陈刃的后脑。
他趁着陈刃不注意时，侧头对前台小姐颔首致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陈任的发顶，随后利落地掏出卡结账。
“这些新购买的被褥我们可以给您送到家哦，先生留个地址和电话就行。”
“那明早送，麻烦了。”
出了购物中心，清冷的夜风吹佛着陈刃滚烫的脸颊。
整个人待在许昭身边感到非常不自在，刚才自己还擅作主张扑到许昭怀里，现在真想掀开他自己的脑瓜，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陈刃欲哭无泪，他甚至尴尬的不敢再看许昭。
许昭似乎感应到他的局促，用余光瞥见他脸上精彩纷呈的微表情，他扬唇一笑，没有提及刚才发生的事情，而是笑意温软的看着他。
“省下了很多钱，去我家坐坐喝两杯，庆祝庆祝？我刚才叫了辆网约车估计等会就到，买的东西有点多。”
陈刃整个人的神智还晕乎乎的，刚才许昭身上那缕清冽的薄荷气息，像无形的丝线，若有若无地缠绕上来，钻进他的鼻腔，渗入他的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点燃细小的、麻痹理智的火星。
他感觉自己像漂浮在温吞的浅海上，意识沉浮不定。
许昭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嘴唇开合，声音却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暧昧不明的音节。陈刃的视线无法聚焦，只朦胧地映着许昭靠近的轮廓，和他开合唇瓣的诱人线条。
“嗯……嗯……”陈刃完全是下意识地，从喉咙深处溢出两声含糊的应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只是被那股越来越清晰的薄荷冷香牵引着，像被蛛网黏住的蝶，无力挣脱，也不想挣脱。许昭身上信息素的气息不再是撩拨，更像是一种温柔的、不容拒绝的裹挟，让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敏感地期待着更近的触碰。
他的理智早已退潮，只剩下被本能驱动的，湿漉漉的迷蒙。
随后他只见许昭在他面前笑了一下，在他耳旁附了一句“在原地等我”，便转身直径朝一家附近的便利店走去。
许昭在便利店冰柜前逡巡片刻，指尖掠过一排排冰凉的瓶身，最终精准地捻起几瓶度数偏高的啤酒。结完账，他提着塑料袋着急忙慌走来。
手机叫的车来得很快。车门滑开，陈刃坐进去的瞬间，视线便胶着在驾驶座上那张侧脸上——异常眼熟。
他心头微跳，正待细想，身旁的许昭却像提前预判了他的疑虑，侧过脸，声音平稳地截断了他的思绪：“西城八环。”随即，又自然地转向陈刃解释，语气轻描淡写，“以前注册过网约车会员，极速专享，固定接单的就那么几个老面孔，这位师傅之前也载过我们。”
“噢。”陈刃含糊应道，目光却忍不住再次瞟向前排，那丝熟悉感挥之不去。他试图转移话题，掏出手机：“对了，零食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小钱。”许昭摆摆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随意。
陈刃却像被那随意的动作烫了一下。许昭并不宽裕，却总在为他花钱。
“要不……”许昭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试探，目光却沉沉地锁住他，“今晚去我那儿？刚买的酒，小聚一下，放松放松。”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
陈刃闻言，心猛地一沉。
去一个Alpha的家？喝酒？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许昭线条利落的侧颈——那里仿佛有看不见的信息素在无声蒸腾，清冽又极具侵略性，是他潜意识里渴望靠近又本能畏惧的味道。
孤A寡O，密闭的空间，酒精催化，还有他那如同定时炸弹般不稳定的信息素…以及，身体深处对许昭信息素那近乎贪婪的、令人心慌的契合感。
每一个念头都指向危险的信号。
“我……”拒绝的词语几乎要冲口而出。可当他抬眼，撞进许昭那双带着温和期许、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眼眸时，所有准备好的推脱瞬间溃散。
许昭待他太好，好得让人无法设防，那副坦诚的模样也实在不像伪君子。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某种隐秘的渴望压倒了理智的警报，是对那信息素的贪恋，还是对这份温柔的沉溺？
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嗯。”陈刃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妥协。
车子一路颠簸，总算开到了西城八环那片略显破败的居民区。司机熟练地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动作麻利地解开安全带，他准备下车替老板拿东西，这是他平时跟着许昭的习惯，也是他作为私人司机的本分。
结果他手刚碰到门把手，就感觉后视镜里一道冷飕飕的目光扎了过来。一抬头，正对上许昭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眼神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坐着，别动。
司机的手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缩了回来，老老实实坐回驾驶座，眼观鼻鼻观心。
许昭自己推开车门下了车。他绕到后备箱，利落地拎起那几个沉甸甸的购物袋。陈刃也赶紧从另一边下来，想去接许昭手里的袋子：“我来拿点吧，挺重的……”
“没事。”许昭手一抬，避开了陈刃伸过来的手，语气不容置疑。他两只手都被袋子占满了，动作却依然利落，示意陈刃在前面带路，“走吧。”
陈刃看着许昭拎着东西的背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又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只好“哦”了一声，走在前面引路。
这片老居民区的基础设施显然跟不上时代了。刚下过雨不久，通往楼栋的小路是那种坑洼不平的石子路，混着泥水，一脚踩下去，泥浆就顽固地往鞋帮子上溅。
许昭那双鞋踩在泥泞里，发出轻微的“噗叽”声，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脚步没停。
陈刃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这路……不太好走。”
“你也走慢点。”许昭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旁边斑驳脱落的墙皮和随意堆放的杂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和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
到了单元楼下，这栋老式的居民层楼，没有电梯，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布满了各种小广告和划痕，楼梯扶手也落满了灰。
许昭住在四楼。陈刃看了眼许昭手里沉重的袋子，又想说“我来”，但看到许昭那副“你别管”的架势，他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只能加快脚步往上走，尽量减轻点许昭的负担感。
许昭没说什么，拎着袋子一级一级台阶往上走。袋子确实不轻，勒得手指有点发麻。楼道狭窄，两个人错身都勉强，更显得闷热。爬到三楼拐角，许昭的呼吸明显沉了些，额角也渗出了一层薄汗。但他依旧腰背挺直，一声不吭地跟在陈刃后面。
“上四楼，来我家坐坐吧。”
爬到四楼时，许昭掏出钥匙打开四楼那扇略显陈旧的铁门。
屋里空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许昭把几个购物袋放在门边狭窄的玄关地上，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红的手指关节。
陈刃朝门里探了个头。
许昭的出租屋和他的装修风格完全不一样，大概是黑白灰三种朴素的格调，室内的窗户朝南，很雅致显得尤为敞亮。
“进来，门口的鞋柜里给你准备了一双拖鞋。”
陈刃拉开了门前的鞋柜，里面摆着一双擦得油亮的皮鞋和一双崭白的运动鞋，紧挨着的是一双软绵橙色的印着卡通猫的拖鞋。
“…我的？”陈刃望着许昭。
“嗯，猫咪那双，你穿就好。”
陈刃勾脚脱下运动鞋，随后穿上了许昭为他准备的。
西城八环这片的老房子，格局都偏小，空间局促是常态。许昭租的这间房，比起陈刃的住处，稍许看起来更宽敞些，不过麻雀虽小，五脏还算俱全。
客厅一角，勉强塞下了一张略显陈旧的布艺沙发。沙发底下，铺着一块颜色有些黯淡的地毯，算是给这方寸之地增添了一点柔软和暖意。
许昭拿着两瓶啤酒坐在沙发上，他单手“咔哒”一声打开拉环，白色的冷气瞬间冒了出来。他倚靠在沙发背垫上，伸出手将其中一瓶递向陈刃。
陈刃走过去，很自然地接了过来，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一缩。
陈刃在他旁边坐下，沙发空间有限，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他举起自己那罐啤酒，随意地跟许昭手中的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喝点。”许昭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客厅里响起。
陈刃乖巧的点点头，低头抿了一口冰凉的啤酒，苦涩又带点香醇的液体顺入他喉咙，呛得他激出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