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雪亮，林砚之挽着周瑾恒的手臂踏入会场时，敏锐地察觉到三米外《法制周刊》主编倒抽冷气的声响。这位以爆料司法界秘闻闻名的女士，此刻正用手机对准他们交叠的衣袖连按三次快门。
她今天穿着一条墨绿色丝绒鱼尾裙，裙摆开衩处垂落的珍珠链随着步伐轻晃，在周瑾恒深灰色西装裤上扫出细碎光痕。
“希望不会再登上热搜。”林砚之冲着镜头露出标准微笑，“那位是不是著名的吴岚薇女士？”
“你还知道她？”周瑾恒笑着问。
“我喜欢看各类八卦。”她保持微笑，“这些都是我讲座的良好素材。”
林砚之从侍应生托盘取下白葡萄酒，杯沿在唇边压出浅痕，"今天活动看起来等级不低，有什么大事吗？"
周瑾恒一边笑着和周围同行点头致意，一边笑着回复：“欢迎我师弟。顺便，带你出来露个脸。”
“像外界证明？”林砚之语气带点揶揄。
“是，这样即使未来分手，也不会再有其他传言。”
“看来我今天要发挥好作用了。”
宴会厅入口突然传来骚动。季彦鹏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臂弯里挂着缩成鹌鹑的苏小满。林砚之眼睁睁看着闺蜜十二厘米的细高跟狠狠碾过季彦鹏的皮鞋，而后者面不改色地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苏小满瞬间从耳尖红到锁骨。
“这就是你学弟？”林砚之笑看挂在男人臂弯里的闺蜜。
“对，季彦鹏。耶鲁法学院高材生。今天算是回国后第一次公开露面。”
"失陪十五分钟。"林砚之将酒杯塞给周瑾恒，"去拯救即将社会性死亡的闺蜜。"
宴会厅角落，苏小满正把镶钻手包往季彦鹏怀里砸："你故意选和砚砚同场的是不是！我还没做好准备见她呢。"
"确切地说，是周瑾恒故意把晚宴日期定在我回国后。"季彦鹏握住她手腕轻轻一转，手包便落回他掌心，"怎么，我是什么拿不出手的男人？"
林砚之轻咳一声，苏小满像受惊的兔子跳开。季彦鹏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掏出苏小满的粉饼："补妆时别蹭到口红……"
"闭嘴！"苏小满抢过粉饼拽着林砚之就跑。
林砚之只能仓促间冲季彦鹏点了下头。
露台上，苏小满突然抓住林砚之的手腕："砚砚，他电脑里有我们当年所有聊天记录的备份。"她指尖冰凉，"连我大四喝醉后，给他发的那条''''要不我们试试''''都存着。"
灯光昏暗，见不分明苏小满此刻的表情。但林砚之知道，她必是满面通红却又含春。
“小满，这是你的人生，你决定好，不后悔就行。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林砚之反握住她的手，触到无名指内侧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那是苏小满大二为季彦鹏挡酒瓶留下的。
“砚砚，你真好。”苏小满开心地抱住林砚之。
“打扰一下，”季彦鹏好整以暇的倚在雕花门框上，“林小姐，可以把小满还给我了吗？”说完，就上前搂住了苏小满。
苏小满想扭开他的钳制，却无法如愿。
林砚之笑着打量几眼季彦鹏，语带双关的说：“宝贝得好好珍惜。是不是，季大律师？”
当她们返回宴会厅时，周瑾恒正站在香槟塔旁与一位同行低语。
"抱歉来迟。"林砚之重新挽住周瑾恒，感觉他手臂肌肉骤然紧绷。
"你认识我学弟？"周瑾恒问。
“好巧不巧，他是我闺蜜历史遗留的男人。”林砚之淡笑。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数都数不完呐！
“看来有故事了？”
“走着瞧吧，未来谁知道呢！”她笑得深沉。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后视镜里碎成星点，林砚之望着车窗外飞掠的霓虹，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真皮座椅上的菱形纹路。车载香薰是雪松混着广藿香，与周瑾恒袖口若隐若现的乌木沉香纠缠成密网。
"林博士，今天非常感谢！"他突然开口。
"叫我砚之吧，以免露馅。"林砚之拿出手机，回复了一条消息。
周瑾恒的奔驰划破雨幕停在公寓楼下时，林砚之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许星野就倚在单元门的感应灯下，黑色机车皮衣泛着冷光。右腿曲起抵着墙砖，金属链随呼吸起伏折射出细碎锋芒。银发被雨水浸得发亮，指尖猩红烟头在暗处明灭，像蛰伏兽类的瞳孔。他偏头吐烟时下颌线绷紧，水珠沿着喉结滑进锁骨阴影。他抬眼望过来的瞬间，林砚之搭在车门上的指节骤然蜷起。
"不想见他吗？"周瑾恒的手握着方向盘，"我可以载你去……"
“不用，我回去了。”未等说完，林砚之已打开车门，裙摆擦过皮质座椅发出丝绸撕裂般的轻响。
关车门的瞬间，她又低下头嘱咐了一句，“小心开车！”
林砚之走到许星野面前，伸手掐灭那点猩红时，雨丝正顺着许星野的银发滑进皮衣领口。烟灰沾在她指尖，像落在雪地上的余烬。"吸烟有害健康。"她碾碎烟蒂的动作带着实验室里调试精密仪器的精准。
许星野喉间溢出轻笑，“你在关心我？”舌尖抵住犬齿拖长尾音，虹膜倒映着楼宇灯光。
他逼近时皮靴碾过满地霓虹碎影，惊起水洼里半融的霓虹灯牌倒影。
林砚之后撤的鞋跟撞上消防栓，金属冷意穿透裙摆，"只是讨厌二手烟。"
"好。"许星野突然握住她欲收回去的手腕，虎口卡住腕骨凸起处微微施压，指腹重重擦过她手背，"为你戒。"睫毛挂着雨珠垂下，在眼下投出锯齿状阴影。
“找我什么事？”
“想请你做我演唱会的顾问。”他指尖勾着她袖口金丝滚边打转，像拨弄吉他弦。
"下周工作时间谈。"她转身刷卡，单元门禁应声而开。
"可我等不及要让你看看..."许星野的声音裹着电磁干扰的杂音穿透雨幕，"新编曲里加了段脑波共鸣频率，取自..."他压低的笑声震碎雨帘，"...你的博士论文。"
“太晚了，不太方便，”感应门合拢前，林砚之瞥见他抬手接住坠落的雨滴，“晚安！”
她，喝酒和不喝酒就是两副面孔。许星野盯着紧闭的单元门，眼神幽深——林砚之，你逃不开的，十六年前我就说过了。
周一早上，林砚之刚踏入工作室，王佳佳就跳到了她的面前。马尾辫随着动作上扬，耳垂上六芒星耳坠撞得叮当作响，"老板，《心理周刊》的主编来了……"
"他怎么还不死心？"林砚之皱眉，"推了那么多次，怎么还……"
"不欢迎我？"落地窗透进的朝阳里，顾明城斜倚着玻璃门。藏青西装三件套剪裁精妙，银丝眼镜链垂落在翻领处微微摇晃。他屈指叩了叩玻璃隔断，腕间古董机械表发出清脆声响。"林博士连杯咖啡的时间都不肯施舍？"笑意漫过镜片后的桃花眼，像精密手术刀剖开晨雾。
林砚之将皮包放在办公桌上，"顾主编应该清楚我的原则。"大衣袖口随着动作翻起，露出监测手环幽蓝的表盘，"用名人心理侧写博眼球这种事我做不来。"
"新专栏选题由你全权决定。"顾明城将合作书压在桌面上，指腹擦过封面时留下半枚指纹，"可以是脑神经科学前沿，也可以是影视剧主角心理分析。"他突然俯身撑住桌面，紫苏香霎时漫过，"每月两万字，版税以本刊最高标准计算。"
空调启动声填满沉默的间隙。林砚之推开合作书，"我不需要……"
"需要。"顾明城截住话头，指尖点在她正在修改的书稿扉页。古龙水尾调裹着油墨香渗进纸纤维。"上周你拒了卫视的综艺邀约，又推掉了某网台的直播邀请——"他忽然轻笑，"你拒绝我多少次我就不和你细数了，差点让我以为你要退出了呢。"
"顾主编对我的事了解不少啊！"林砚之揉了揉额角，“只是不再想和娱乐八卦扯上关系了。”
"叫我明城。"他摘下眼镜擦拭，"导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
"我妈找你做什么？"林砚之警惕的开口。
“让我看着你，说你最近不太安分。”他忽然用镜腿轻点她手背，冰凉触感激得监测手环发出警报。
林砚之手指无意识捏紧书稿，纸页皱褶如脑沟回般蔓延。她可真是无孔不入。
“放心，我知道分寸。”顾明城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那么紧绷。”掌心温度穿透羊绒面料，在肩头烙下圆形灼痕。
“对了，专栏合同附赠私人心理咨询时段——当然，是我当患者。”
"什么意思？"
“你能答应导师去相亲，就意味着你现在接受别人的追求了。”顾明城走到门边又回头，晨光将他影子拉长得像心理测评表上的折线图。"当我正式追求你时，希望林博士能用专业知识分析我的心跳频率。"他屈指敲了敲心脏位置，古董表盘折射出虹光，"现在这个数值，已经超过静息状态下标准差三倍了。"
“我打扰到两位了吗？”许星野漫不经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银发在日光下泛着冷金属光泽。
林砚之抬头，正看到许星野倚在玻璃隔断上，面色阴沉。指尖转着打火机，镀铬外壳将阳光折射成破碎光剑。他身后站着穿职业套装的经纪人，文件夹边缘探出印着「星野巡回演唱会」的烫金标题。
顾明城慢条斯理调整袖扣，"我们只是在讨论林博士新专栏的......"
他的声音突然被金属撞击声打断。许星野将打火机拍在桌上，震得钢笔滚落地面，"讨论到需要测量心跳频率？"他扯开衬衫露出喉结，银色颈链缀着的拨片吊坠还在晃动，"不如先测测我的——毕竟林博士签过保密协议，对我的各项''''数据''''了如指掌。"
“好了，”林砚之突然开口打断二人间的暗涌，“顾主编，合同我看完之后再和你沟通细节。”
她伸出手请顾明城离开，“慢走。”
顾明城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合同细节有疑问，我随时可以来和你沟通。”
林砚之抿了抿唇，“思雅，帮我送客。”
她转身回到办公室，盯着许星野，“相信我的助理会请您和经纪人在隔壁休息室等待吧？”
“怎么？被撞破了不高兴？”许星野环抱住胸，不悦的瞪着林砚之。脖颈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下跳动如琴弦，"林博士现在连心跳都要帮人监测了？"
“与你何干！”林砚之瞥了许星野一眼，“难道我的工作还需要向你报备？”
“两位......”经纪人突然横插进来，平板电脑亮着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屏幕反光割裂了两人对峙的视线。
“林博士，”经纪人徐姐适时递上合同，"这是许先生演唱会的顾问协议。请您过目。协议约定演唱会期间您需要优先配合许先生的活动。另外，许先生特意要求在补充条款里写明......"她瞥了眼面色铁青的歌手，"您需要实时参与每一场演唱会中，帮助许先生通过心率、脑电波等生物数据来优化演出状态。"
林砚之低头看合同时，徐姐把许星野按着坐到沙发里，低声对他说：“非得闹得人尽皆知才过瘾？你最近的热搜还少么！”
“我……”没等许星野说话，林砚之忽然开口：“合同整体上没有问题，但我要求增加一个细节——合作期间不对外宣布我的身份，也禁止任何绯闻传播。”
“林博士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许星野突然撑着沙发扶手起身，黑色衬衫下肩胛骨像折断的蝶翼在震颤。
“这是为我们双方着想。绯闻影响你的发展，也会干扰我的专业性。”林砚之直视许星野的目光，没有一丝犹豫，“如果不加上这一条，恕我不能签。”
许星野从目光对峙中败下阵来，“好，随你。”
“修改好的协议可以随时派人送过来给我。另外，需要提前给我一份具体行程安排，我得协调时间。”
“好的，没问题。”徐姐站起身，“那林博士，我们就不打扰了。”
“慢走。”
送走许星野和经纪人后，王佳佳踩着小白鞋啪嗒啪嗒冲过来，手肘撑在林砚之的檀木办公桌上，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圆溜溜的杏眼弯成小月牙："老板，你和许星野......"尾音拖得像是蘸了蜜的糖丝。
林砚之从文件夹里抬头，钢笔尖在保密协议某条款项上重重划了道弧线，忽然伸手掐住女孩婴儿肥的脸颊轻轻一拧："小八卦精，"她垂落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和明星相关的资料要是外泄......"拇指蹭过小姑娘鼻尖上冒汗的绒毛，"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哎哟！"王佳佳捂着泛红的脸蛋蹦起来，耳坠撞得叮当响。她倒退着撞上文件柜，跺着脚把百褶裙摆甩出花瓣弧度："之前热搜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当时虽然义正言辞的否定了，但现在并没有拒绝再次合作呀？"
林砚之把钢笔放在镶着金边的合作意向书上，"你会和钱过不去吗？"
“当然不会！”
“所以呀，在不违背职业伦理和道德原则的情况下，我对合作对象的接纳度很高。”
“那您之前多次拒绝《心理周刊》和一些电视邀约？”
“那些都不是真正需要心理服务的。”林砚之将一份材料塞进碎纸机，齿轮转动声裹着纸屑簌簌坠落，"我不会拒绝真正的客户，也不会逢迎娱乐八卦。"
“老板，你真是我偶像。我决定，以后就粉你了！”小姑娘盯着林砚之，双眼冒出小星星。
“别，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结婚。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其他时间不用围着我转。好了，去工作吧！”她按下咖啡机的研磨键，轰隆声盖过了未尽的追问。深褐液体注入印着神经元图案的马克杯时，窗外许星野的巨幅海报正被升降机缓缓收起，像一幅被卷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