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落下不少功课了。"母亲揉了揉太阳穴，她眼下的黑眼圈明显加深，"你爸有我照顾就够了。"
凌晨想反驳，但看到母亲疲惫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他收拾好书包，轻轻吻了吻熟睡中父亲的额头，悄悄离开病房。
走廊上，他差点撞到一个人。
"秋辞？"
秋辞站在墙边，手里拎着一个果篮，表情有些不自在。"我...路过。"他生硬地说，把果篮塞给凌晨，"给你爸的。"
凌晨惊讶地接过果篮，里面是新鲜的苹果和橙子。"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在哪个病房？"
"问的前台。"秋辞移开视线，"你三天没来学校了。"
一股暖流涌上凌晨心头。他没想到秋辞会来看望，更没想到他注意到了自己的缺席。"谢谢。"他真诚地说，"要进去看看吗？我爸在睡觉，不过..."
秋辞摇摇头，"不用了。"他顿了顿，"你还好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凌晨喉头一紧。三天来，所有人都在问"你爸爸怎么样"，却没人问过他好不好。
"有点累。"他轻声承认，"但爸爸好多了。"
秋辞点点头，两人陷入沉默。最终，秋辞指了指电梯方向，"我该走了。"
"等等！"凌晨叫住他，"明天...你能帮我带一下物理笔记吗？我缺了不少课。"
秋辞挑了挑眉，"你自己就是年级第一。"
"但你这几天肯定记了新的重点。"凌晨微笑，"而且我听说物理竞赛初赛时间定了，下个月。"
秋辞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但只是简单地说："明天带给你。"
第二天早晨，凌晨早早到校，发现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翻开一看，是物理课的详细笔记，字迹工整得不像秋辞的风格，重点处还用红笔标出。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竞赛初赛日期和地点。
"早啊！终于回来了！"张浩从前排转过头，"你这几天去哪了？"
凌晨简单解释了父亲的情况，目光却不断瞟向门口。直到上课铃响前五分钟，秋辞才姗姗来迟。他穿着校服，但领带松松垮垮，头发也有些乱，像是匆忙赶来的。
"谢谢你的笔记。"凌晨小声说，"很详细。"
秋辞"嗯"了一声，从书包里掏出课本。凌晨注意到他的指关节上有几处细小的擦伤，像是修理机器时弄的。
"摩托车修得怎么样了？"他忍不住问。
秋辞转过头，似乎惊讶于凌晨的观察力。"快完工了。"他简短地回答，但嘴角微微上扬，"这周末试车。"
"我能去看吗？"凌晨脱口而出。
秋辞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随你便。"
物理课上，老师宣布了竞赛初赛的消息。"凌晨，你负责组织参赛队伍。"老师推了推眼镜，"四个人一组，下周一前把名单报给我。"
放学后，凌晨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秋辞。"考虑得怎么样？"他直截了当地问，"关于竞赛。"
秋辞停下脚步，"我说过没兴趣。"
"但我们需要你。"凌晨坚持道，"李明和张浩虽然成绩不错，但在实验设计上缺乏创意。而你——"
"我不是好学生，记得吗？"秋辞冷笑，"工读学校转来的问题学生。"
凌晨皱眉，"我从没那么想过。而且，你在物理和机械上的天赋是事实。"
秋辞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是否真诚。"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个比赛？"
"因为..."凌晨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想证明自己不只是靠死记硬背拿第一。我想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秋辞的意料。他微微睁大眼睛，然后移开视线。"我再考虑考虑。"
"那明天放学后实验室见？我们第一次集训。"
"我说了考虑，没答应。"
凌晨笑了，"我知道。但万一你改变主意了呢？"
秋辞摇摇头，但凌晨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真是个怪人。"
周五，父亲出院了。凌晨请假半天去接他回家。父亲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但医生嘱咐他至少休息两周才能恢复工作。
"别太劳累。"母亲一边开车一边叮嘱，"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父亲坐在副驾驶，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老婆大人。"
回到家，凌晨帮父亲安顿好，然后开始准备晚餐。他厨艺一般，但简单的三菜一汤还是能应付的。正当他手忙脚乱地翻炒青菜时，门铃响了。
"我去开！"他擦了擦手，跑到门口。
门外站着秋辞，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比在学校时看起来放松许多。
"呃...嗨。"凌晨惊讶地打招呼。
秋辞把保温桶递给他。"我姐炖的汤。对...心脏好。"他别扭地说，眼睛看向别处。
凌晨接过保温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谢谢，太贴心了。要进来吗？我爸妈都在。"
秋辞明显犹豫了一下，最终摇摇头。"不用了。"
"至少进来喝杯茶吧？我爸爸肯定想谢谢你。"凌晨坚持道，"他这几天总提起你送的水果。"
最终，秋辞勉强同意进门。凌晨带他到客厅，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爸，这是我同学秋辞，前几天送水果来的。"
父亲放下报纸，微笑着伸出手。"你好，秋辞。谢谢你来看我。"
秋辞僵硬地握了握手。"您好，叔叔。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听晨晨说你物理很好？"
凌晨看到秋辞的耳尖微微发红。"一般。"他低声回答。
"他太谦虚了。"凌晨插话，"他修理摩托车的技术简直专业级别。"
父亲眼睛一亮。"摩托车？我年轻时也玩过。什么型号？"
"本田CB750。"秋辞的声音稍微自然了些，"1974年的。"
"经典款啊！"父亲兴奋地说，"现在很难找到零件了吧？"
"自己加工了一些。"秋辞回答，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骄傲。
凌晨看着两人交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从未见过秋辞这样放松地谈论自己的爱好，更没想到父亲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母亲端着茶盘走过来，打量了秋辞一眼。"你就是那个转学生？"她的语气有些冷淡，"听刘老师提起过你。"
秋辞立刻又绷紧了身体。"是的，阿姨。"
"妈！"凌晨皱眉，"秋辞特意送汤来的。"
母亲没再说什么，只是礼貌地倒了茶。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幸好父亲继续询问摩托车的事，秋辞才渐渐又放松下来。
半小时后，秋辞起身告辞。凌晨送他到门口。
"抱歉，我妈有时候..."
"没关系。"秋辞打断他，"我理解。"
"明天还去厂房吗？"凌晨问，"我想看摩托车试车。"
秋辞点点头。"下午三点。"他犹豫了一下，"汤...趁热喝。"
"一定。谢谢你，秋辞。真的。"
秋辞匆匆离开，背影显得有些仓促。凌晨回到屋里，发现父母正在厨房低声交谈。
"...背景不清楚。"母亲的声音传来，"刘老师说他是工读学校转来的。"
"但他看起来是个好孩子。"父亲说，"而且懂摩托车。"
"晨晨太单纯了，容易被人利用。"
凌晨听不下去了，推门进入厨房。"妈！秋辞是我朋友，他不像你说的那样。"
母亲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你现在是高三关键期，不能分心。"
"和他做朋友不会影响我学习。"凌晨坚定地说，"相反，他物理很好，我们经常一起讨论题目。"
母亲还想说什么，父亲轻轻按了按她的手。"好了，让孩子自己判断吧。"他对凌晨笑了笑，"那汤闻起来真香，我们能尝尝吗？"
第二天下午，凌晨准时来到废弃厂房。秋辞已经在那里了，摩托车被推到了阳光直射的空地上，闪闪发光。
"来了。"秋辞头也不抬地说，正检查油箱。
"嗯。"凌晨走近，惊叹地看着那辆车，"比上次看起来更棒了。"
秋辞嘴角微微上扬。"今天试车。"他拍了拍座椅，"想坐吗？"
凌晨睁大眼睛。"真的？我可以？"
"戴上这个。"秋辞扔给他一个头盔，"只能绕厂房两圈，还没完全调好。"
凌晨兴奋地戴上头盔，小心翼翼地跨上后座。秋辞发动引擎，摩托车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凌晨不自觉地抓住秋辞的腰，感受到对方结实肌肉的触感。
"抓紧。"秋辞简短地说，然后猛地加速。
摩托车冲出厂房，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凌晨紧紧抱住秋辞的腰，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两圈转眼就结束了，秋辞稳稳地停回原地。
"怎么样？"他关掉引擎，转头问道。
凌晨摘下头盔，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太刺激了！你开得太棒了！"
秋辞的表情柔和下来，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芒。"还要微调一下化油器，但基本上完工了。"
"你该为此感到骄傲。"凌晨真诚地说，"这简直是艺术品。"
秋辞低头摆弄把手，但凌晨能看到他微微发红的耳尖。"谢谢。"他轻声说。
他们花了整个下午调整摩托车，秋辞耐心地向凌晨解释每个部件的功能和工作原理。凌晨虽然不太懂机械，但被秋辞的热情感染，听得津津有味。
傍晚时分，两人坐在厂房外的空地上，分享凌晨带来的三明治和饮料。夕阳把天空染成橙红色，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所以，"凌晨咬了一口三明治，"物理竞赛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秋辞喝了一口可乐，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一定要我参加？"
"因为我们需要你的创意。"凌晨认真地说，"李明和张浩虽然成绩好，但他们只会按部就班地解题。而你...你看问题的角度与众不同。"
秋辞盯着远处的夕阳。"我没参加过任何比赛。"
"那正好是个开始。"凌晨转向他，"我们一起准备。你帮我提高实验设计能力，我帮你巩固理论知识。互惠互利。"
秋辞思考了很久，最终轻轻点头。"好吧。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我觉得不适合，随时退出。"
凌晨绽开笑容，"成交！"他伸出手。
秋辞看了看他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握住。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带着机油和金属的气息。凌晨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握手，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接触的皮肤蔓延开来。
周一，凌晨向物理老师提交了参赛名单：凌晨、李明、张浩和秋辞。老师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明显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确定？秋辞同学虽然聪明，但...不太稳定。"
"我确定。"凌晨坚定地说，"他是我们队的关键。"
放学后的第一次集训，秋辞准时出现在物理实验室。李明和张浩看到他时，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真的来？"李明小声问凌晨。
"当然。"凌晨故意提高声音，"秋辞在实验设计上很有天赋，能弥补我们的不足。"
秋辞假装没听到这些议论，自顾自地检查实验器材。但当凌晨提出初步方案时，他出人意料地指出了几个设计缺陷，并提出改进建议。
"如果改用铜管而不是铝管，导热效率会提高20%。"他平静地说，仿佛没注意到其他人惊讶的目光，"而且角度应该调整到45度，不是30度。"
物理老师在一旁听着，眼睛渐渐亮起来。"非常专业的建议，秋辞同学。"
就这样，集训进行得很顺利。秋辞虽然话不多，但每次发言都切中要害。离开实验室时，张浩悄悄对凌晨说："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凌晨微笑，"我早告诉过你们。"
接下来的两周，四人小组几乎每天放学后都留下来准备。随着比赛临近，他们甚至开始利用周末时间加练。秋辞的参与度越来越高，有时甚至会主动提出新的实验思路。
一个周五晚上，他们熬夜调试设备，李明和张浩先回家了，只剩下凌晨和秋辞继续完善报告。
凌晨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看了眼时钟——已经凌晨一点了。"我们该休息了。"他打了个哈欠，"明天再继续吧。"
秋辞摇摇头，"还差一点。"他专注地盯着电路板，手指灵巧地调整着元件位置。
凌晨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问："你为什么喜欢机械？"
秋辞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因为它不会骗人。"他轻声说，"零件要么合适，要么不合适。机器要么运转，要么不运转。没有灰色地带。"
这个回答出乎凌晨的意料。他静静等待，希望秋辞继续说下去。
"我爸爸...出事前，我们经常一起修车。"秋辞的声音很低，仿佛在自言自语，"那时候一切都很简单。"
凌晨第一次听秋辞主动提起家人。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很想他吗？"
秋辞放下工具，靠在椅背上。"有时候。"他盯着天花板，"但我想念的是过去的他，不是现在的那个人。"
凌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你呢？"秋辞突然问，"为什么这么拼命学习？真的只是为了满足父母期望？"
这个问题让凌晨陷入思考。"不全是。"他最终说，"我喜欢学习的过程，喜欢解决问题的感觉。只是...有时候压力太大了。"
秋辞点点头，似乎理解了他没说出的话。
"其实..."凌晨犹豫了一下，"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不当医生，我会做什么。"
"比如？"
"不知道。也许工程师？或者建筑师？"凌晨自嘲地笑了笑，"听起来很傻吧？"
"不。"秋辞认真地说，"比盲目跟随别人的梦想强。"
凌晨惊讶地看着他。在柔和的台灯灯光下，秋辞的表情出奇地温和，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这一刻，凌晨感到一种奇妙的亲